山辞尘 作品

19. 第19章

沈将时垂眸看着,顾姝臣捻着笔,笔尖轻轻点墨,在宣纸上落笔。


她皓腕转动,宣纸上墨晕淡淡散开,落下二字,而后抬眸看着沈将时。


她墨发轻轻扫过沈将时,一时暗香浮动,沈将时喉结动了动,移开目光去看宣纸上的字。


雪白宣纸上墨色清晰,顾姝臣写了自己的名字“姝臣”。


沈将时拿起纸在手中细细看着。顾姝臣的字不是寻常闺阁里学的簪花小楷,而是一笔利落的行书。


“怎么写自己的名字?”沈将时讶然,他以为顾姝臣会写一句诗,或是“海清河晏”什么的。他这上好的镜面宣,本是用来做工笔画的,如今落上顾姝臣的闺名,倒是不能再用了。


他轻轻放下宣纸,罢了,一张纸而已,既然顾姝臣想玩就让她玩了去。


顾姝臣黛眉微蹙,一双杏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恍若盈盈秋水。


她垂眸想了想,又拿起笔在自己的名字旁填上“将时”。


而后下巴微扬,斜睨一眼沈将时。


“这下添上了殿下的名字,可以吗?”


沈将时低头看着几案上的字,雪浪般的宣纸上,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墨色在烛光里泛着淡淡的青蓝,右侧新添的“将”二字与左侧尚未干透的“臣”字相接。


倒是意外地……很相宜。


沈将时心里忽然荡开一种异样的感觉。


有点紧张,却又夹杂了那么丝丝缕缕的甜意。


“顾家的行楷……”沈将时指尖悬停在“臣”字收笔处,“倒算是有几分风骨。”


太子殿下的审美终于回来了,顾姝臣心里有些小得意,又抬腕蘸墨,在两人名字下方行云流水地添上“眉音”二字。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未关严的支摘窗下吹过,顾姝臣额前碎发浮动,墨迹未干的宣纸被簌簌掀起一角。


“当心!”只听顾姝臣惊呼一声,沈将时忙伸手去按,却恰好覆上了顾姝臣恰好落下的手。


少女的玉手被他拢在手心,温润如春日柔夷般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沈将时愣了一瞬,忙慌乱抬起手,无措间白玉扳指碰到翡翠玉镯,发出清脆的响。


沈将时心尖一颤。


趁沈将时抬手,顾姝臣忙把手缩回袖子里,淡淡胭脂色从脸颊晕到眼尾。


她的心砰砰直跳,抬眼却见沈将时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写孤的姓名也就罢了,怎么还把鹦哥的名字和孤的一起摆上去。”沈将时板着脸训话,垂眸刚好可以看清顾姝臣绯红的脸颊,“下次不许这样了。”


顾姝臣有些讪然,怎得他的名字就写不得了?虽然他成为储君后,除了皇后很少有人叫他名字,但是不能因为人不叫,就当它不存在吧。顾姝臣私心觉得,这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况且眉音的名字又怎么了,这名字还不是沈将时亲自起的!


沈将时没再说什么,唤人来收了宣纸,顾姝臣起身坐到美人榻上,等宫人离开,开口问道:“殿下,我今晚就在这里吗?”


沈将时险些没端稳茶盏,温热的茶水落了几滴在他手背上。


险些忘了……是他之前让魏有得传话,今夜让顾姝臣留宿继圣阁。


所谓天子一言九鼎,他这个储君,不能说一言九鼎,一言七鼎总是有的吧!况且满东宫都见着顾姝臣进了继圣阁,要是就这么连人带物再回去,顾姝臣的脊梁骨都得被戳死了。


看着少女纯真的目光,沈将时只能硬着头皮强词夺理。


他放下白瓷盏,故意冷笑一声:“对,就在这里,直到明日弹够三十遍《山语》。孤看着你,不许耍花招。”


顾姝臣听到他冷冰冰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真……真要弹三十遍?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珠帘轻响,沈将时已经自顾自走出了书房。


…………


继圣阁周围种了些紫竹,如今还未转青色,风吹过时带来簌簌萧瑟的声响。


顾姝臣生无可恋地躺在继圣阁的架子床上,左手指尖轻轻划过被子上的绸缎,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可怜她的纤纤玉手……


顾姝臣欲哭无泪。


她真心觉得自己比许良娣还倒霉!


太子殿下真是太坏了!


隔着三层纱幔,沈将时都能看到顾姝臣咬着薄唇,昏暗烛火映照下,杏眸似乎闪着盈盈泪光。


他解玉带的手一顿,心头涌上一阵愧意。


要不明日还是想个由头把这事免了吧。


沈将时掀开帐子,躺进锦被里时,顾姝臣依旧没有动。熟悉的衙香袭来,顾姝臣哼一声转过身,堆鸦青丝扫过茜纱枕面,扬起淡淡清香。


她倒是想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奈何身边这个人太喜欢给她找事!


要是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到这东宫来了。


这个太子殿下,别人眼里光风霁月的储君,怎么关起门来只会欺负自家的小娘子!


顾姝臣心里委屈极了,手指用力攥着被角,几乎要把被单攥出一个洞来。


她一定要跟父亲兄长告状,说太子是世上最坏的人,以后不要他当太子!


她正盯着枕上的并蒂莲纹,忽而感到后颈掠过一阵暖意。


她用力往上扯了扯被子,下一瞬,那悬空的手忽然结结实实落下。


“好了,是孤的不是,孤不该罚你。”


带着薄茧的手触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沈将时指尖微微一颤,还是覆了上去。


锦被下,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身子似乎抖了抖,却还是固执地一动不动。


沈将时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自从顾姝臣进东宫,他渐渐感到,自己作为储君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正在一点点瓦解。


从前许氏也常借故亲近,可他只觉得厌烦,连多看一眼都嫌多余。为何偏偏对顾姝臣就……


他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沈将时刚想缩回手时,忽然感到被下翻涌,还未及反应,怀中便撞入一团温软。低头,顾姝臣的额头正磕在他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


“诶呦。”顾姝臣玉手捂住额头,泪水在眼直里打转,“好疼啊。”


沈将时听她呼痛声,心中一紧,忙低头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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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小的女子眸光盈盈,里衣从肩头微微滑落,露出如玉般的肌肤,玲珑的锁骨线条柔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将时也顾不得她此时衣冠不整,抬起她捂着额头的手,借着烛火昏黄的光细细查看着。


“别动。”他嗓音低沉,指腹轻轻抚过那片红痕。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畔,顾姝臣只觉得耳后一阵酥麻,连带着脊骨都软了几分。


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她心头一颤。


顾姝臣抬眼,正对上沈将时如春水般的眉眼。


沈将时剑眉微蹙,睫羽下眼眸不见平日的冷冽,全然是如水的温柔,他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言语间似乎多了几分迷离:“让孤看看。”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顾姝臣心中早已慌乱不堪,可身下锦被绞着她的双腿,她就只能这样被禁锢在沈将时的怀里,动弹不得。


他、他怎能离得这般近……


顾姝臣心跳几乎停滞,呼吸也不由自主变得紊乱,一只纤纤细手抵着他的胸口,另一手胡乱抓上沈将时的衣襟。沈将时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缓缓闭上眼睛,长睫轻颤……


下一瞬,顾姝臣倏地感到身上一轻。


“是碰红了,你也太不当心。”


她茫然睁开眼睛,看到沈将时已经退开,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只有她的手还保持着攥着他衣襟的那个姿势。


怎么……


沈将时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蹙起的眉头又深几分:“怎么?碰傻了?”


见他又要伸手探自己的额头,顾姝臣慌忙躲开,扯过锦被飞快地把自己严严实实裹起来。


“我、我没事了。”


看着顾姝臣急促的呼吸和绯红的脸颊,沈将时有些狐疑。


顾姝臣把头埋在锦被里,长长舒一口气。


他他他他他刚才想做什么!


顾姝臣脸颊烫得简直要烧起来。


他肯定是想占自己便宜!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想趁机轻薄她!


顾姝臣攥着被角,用力咬着下唇,要不是她机灵,她一个姑娘家……


思及此,她恍然间醒悟,她现在好像不算是姑娘了。


顾姝臣面上红晕渐渐退去,既然沈将时是自己夫君,那举止亲昵些似乎也是无妨。


她脑海中回忆着自己四五岁孩提时,她生得粉雕玉琢,兄长偶尔也会亲亲她的脸颊,只是后来顾姝臣长大,母亲管束严起来,渐渐也就不这般玩闹了。


只是……


顾姝臣想到方才的暧昧,小脸一红,烦躁地拉下被子。


她都在想什么!


顾姝臣扭头愤恨地看一眼太子,沈将时正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怨怼的目光。


她伸出一根手指,虚空地去狠狠戳他的肩膀。


可偏偏就在这时,沈将时突然睁开眼睛,吓得顾姝臣慌忙就要缩手,却被沈将时一把箍住。


“你、你干什么!”顾姝臣娇呼出声。


沈将时却突然把她的手拢在手心里。


“侧……姝臣,以后不要和萧砚有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