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暑 作品
15. 谣言
池玉兔开门，年轻的女心理辅导员面带笑容走进来。
404女寝内阴森冷然的氛围随心理辅导员进入而散去，苏玥大喘几口气，拍胸口平复心情。
苏玥最怕这些玄之又玄的鬼神传说。
心理辅导员说明来意：“这次心理情况了解的内容以问答形式开展，同学们不必藏着掖着，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没关系的。”
话音落下，池玉兔隐隐察觉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想象一下，你站在一座桥上，望见一辆载着五人的电车失控，车内的人即将死亡。于你而言，你会选择做出以下哪种行为？”
“你看到一个刚逃出来的杀人犯，你可以将他推下轨道，电车检测到障碍物停下，电车里的人存活。”
“你引导司机开到另一条路，有两名工人正在施工，电车检测到障碍物，电车里的人存活。”
“你自己跳下去，电车检测到障碍物停下，电车里的人存活。”
“你默默离开，电车里的人死亡。”
云蔷打个哈欠：“改版电车难题？”
心理辅导员点头：“差不多。”
反正目的都是了解人在面临道德选择困境时如何抉择，为何抉择。
夏雨梦撇嘴：“题目漏洞也太多了吧。”
“只是一种情境，不用那么较真。”心理辅导员微笑，“说说吧？”
夏雨梦玩弄美甲，漫不经心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闲出屁来管一堆陌生人的事？当然是默默离开咯，没弄好惹一身腥不说，不留神把自己搭进去才不值当。”
苏玥抿唇，继续绣半轮弯月：“我应是会自己跳下去，用我的命换大家的命，很值……嗯，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她出生贫寒，自幼命薄无福，这条命本一无是处，世人皆言她不配得。
过年肉食不配得，新衣裳不配得，识字念书更是不配得……该当全身心辅佐阿弟。
若能以命换命，也算积攒功德。
苏玥思索着，瞄一眼池玉兔，迟疑后放下绣花，捧紧素白桌面上红彤彤的糖心苹果。
可如今，有人对她苏玥说：“配。”
这世上无她严厉强势的阿爹阿娘，更无骄纵贪玩的阿弟。
只有苏玥。
【检测到情绪波动异常，亲爱的宿主苏玥，建议您进入系统空间松田散心。】
【531提醒您，目前有十块新解锁的土地还未整理播种，请宿主好好利用！】
还有脑袋里的“快乐种田系统531”。
所有的一切，于苏玥而言，美得像梦。
那边，云蔷言简意赅：“我会跳下去，用我的力量将电车逼停。”
云蔷昏昏欲睡，一直以来压抑的疲惫汇聚成江流，终于冲破无形的大坝，在她脑海中翻涌。
回答完问题，云蔷翻身上床，和衣而眠，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只剩下一人未作答，其余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池玉兔身上。
池玉兔若有所思：“我把手机扔下去，电车检测到障碍物，所有人存活。”
心理辅导员：“……没有这个选项。”
“如果我把杀人犯推下去，我也成为杀人犯。会不会有其他人因为我是杀人犯，选择把我推下去？”
“这个杀人犯是主动杀人吗？还是被迫反击过度防卫造成的意外杀人？”
“同学，这是重点吗？你是不是思考过多了？”
池玉兔摇头：“不，我的选择是思辨。如果您想通过这样的问题来了解我的思维方式，那我呈现给您的就是思辨。”
“我们的行为必然在给出的选择中吗？这些特定选择是否又局限或暗示助推了我们的行为？”
心理辅导员面色复杂：“同学，你适合学哲学。”
从某种意义上讲，池玉兔这些话也算对她问题的回答。
那么她自己呢？
她一定要执着于学生给出特定的回答吗？
当然不是，否则Ai可以直接代替她的工作，根据问题把给出相同答案的人分为一类。
显然不合理。
人的思想是复杂的、多样的，不该简单定义。
心理辅导员诚心建议：“同学，有没有兴趣再修个哲学双学位？”
池玉兔目光闪躲，回避她的眼神，反手拿起自己桌上苏玥送的苹果：“辅导员老师，要吃个漂亮苹果吗？”
心理辅导员挺起胸脯，义正言辞表示自己不接受“贿赂”。
她留下一句“好好考虑”就离开404去其他寝室。
池玉兔这一晚难得沾枕就睡，第二天带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上课。
一天满课，池玉兔最终蔫了吧唧回到寝室。她深刻认识到，哲学第二学位与自己无缘。
好累。
池玉兔瘫倒在人体工学椅上，切小号戳好友猎人。
【月球兔民长命百岁：今晚有时间一起打游戏吗？我想干农活，大杀四方！[兔兔杀红眼.jpg]】
对面暂时没有回复，估计在忙。
池玉兔正打算退出聊天界面，余光一瞥，发现猎人不知何时改了昵称。
他上一条回复的消息已经变成了——
【猎人挚友：嗯，田园犬胖胖的傻傻的确实很可爱呢~】
手机那头。
“好堂哥，微信小号什么时候还我呀？门派里兄弟们都在等我回去裸点四狼，展现一枪带狼的英姿，这都快三个月了……”
“好好学习，少打游戏。”
“狼人杀才不是一般的游戏，它是益智游戏，锻炼口才，我早就说服我妈妈。”
“重新开号，狼人杀账号里充过的钱我折现按双倍给你。”
“好！没问题！我绝不再过问小号一句！”
“……这是第三次，你好自为之。”
“补药啊，好堂哥~”
李流光挂断堂弟的电话，摘下平面镜按揉眉心。
【猎人挚友：好，晚上十点见。】
池玉兔和猎人在moBA游戏里一个打射手位，一个打辅助位，大多时候能连在一起。
池玉兔打射手，猎人打辅助。
他们俩游戏水平都一般，不过心态很好，默契度也高，经常同生共死，尸体倒在一起。反正他们只打匹配不打排位，所以无论输赢都很开心。
两个人在组队消息中互夸，最简单的普通操作也能给彼此夸出朵花来。
干农活干得池玉兔心情舒畅，上早八还一天满课的怨气有所排解。
【猎人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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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钟，该睡觉了。】
【月球兔民长命百岁：怎么突然改昵称啊？】
【猎人挚友：想改就改了，之前的名字很幼稚。】
【月球兔民长命百岁：现在的名字也很可爱啊。】
【猎人挚友：[微笑表情]你说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池玉兔心虚，没有接话，和猎人发去晚安便匆匆下线。
次日，池玉兔被一道巨响惊醒。
砰——
清晰的重物落地声。
池玉兔下床，发现夏雨梦在地上龇牙咧嘴，嘴上骂骂咧咧。
“天杀的造谣怪，真想一马桶搋子捅进屏幕里，好好给某些人洗洗满嘴喷粪造黄谣的臭嘴！”
池玉兔起身跑去扶起夏雨梦，问：“发生什么事了？”
夏雨梦借势起来，捂着屁股解释：“有人在小地瓜上发帖，标题叫‘知名大学美女背后的故事’，借几张模棱两可的图片就开始凭空捏造，挂了我们学校好几个女生。”
“难道王航鱼是看到这个帖子信以为真？不会思考的猪脑子。”
王航鱼是夏雨梦前男友的名字。
联系的私家侦探还没发给她调查结果，池玉兔暂不置可否，上小地瓜搜索帖子。
帖子浏览量应该很高，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一百多条，正常人和非正常人楼中楼骂成一片。
夏某某，风骚拜金女。
xxx，海王社交媛。
……
刘某，老人癖脏抹布。
池玉兔的视线快速扫过一串串不堪入目的文字。
在浏览最后一页时，她的目光定住，返回去又看了眼给刘某配的文字。
“追爱五十多岁老头教授，放浪不堪在教学楼自视镜前公然野战，不堪入目……自视镜受玷污变摄心镜牵连无辜学生？”
每个中文字池玉兔都认识，但当它们以极为奇怪的方式排列组合在一起时……
池玉兔不得不承认，这段中文变成了她看不懂的模样。
旁边的配图中女生蹲坐在地上，长款杏色风衣垂至地面，手里抓皱纸巾往身下探去。
图片的边缘，一只苍老的手抬在空中，大概在女生肩膀处的位置。
池玉兔疑惑：“校园怪谈也是从这儿传出来的？这么离谱也有人信？”
“校园墙上的怪谈没前面那段，学校里议论的大多只有恐怖部分，”夏雨梦也没想到，“谁知道前面这么离谱？”
夏雨梦下翻评论区，找出一层楼中楼吵了几十条的评论。
“我今天刷到这篇帖子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居然有人说把刘某绑起来在哲学学院那面叫自视镜的镜子前烧死，以安慰镜灵。”
“镜灵给它托梦了吗就敢安慰？”
“绑起来把人烧死，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是现代科技太发达。”
微信提示音传来，有新的消息。
池玉兔切换到微信界面，注视屏幕上英伦帽头像的人发来的消息。
她沉默一会儿，语气随意地问：“雨梦，你有没有想过你前男友不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谣言，是他自己造你的谣？”
正在臭骂非正常人类的夏雨梦顿住。
夏雨梦垂眸：“想过，但没证据。”
404女寝内阴森冷然的氛围随心理辅导员进入而散去，苏玥大喘几口气，拍胸口平复心情。
苏玥最怕这些玄之又玄的鬼神传说。
心理辅导员说明来意：“这次心理情况了解的内容以问答形式开展，同学们不必藏着掖着，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没关系的。”
话音落下，池玉兔隐隐察觉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想象一下，你站在一座桥上，望见一辆载着五人的电车失控，车内的人即将死亡。于你而言，你会选择做出以下哪种行为？”
“你看到一个刚逃出来的杀人犯，你可以将他推下轨道，电车检测到障碍物停下，电车里的人存活。”
“你引导司机开到另一条路，有两名工人正在施工，电车检测到障碍物，电车里的人存活。”
“你自己跳下去，电车检测到障碍物停下，电车里的人存活。”
“你默默离开，电车里的人死亡。”
云蔷打个哈欠：“改版电车难题？”
心理辅导员点头：“差不多。”
反正目的都是了解人在面临道德选择困境时如何抉择，为何抉择。
夏雨梦撇嘴：“题目漏洞也太多了吧。”
“只是一种情境，不用那么较真。”心理辅导员微笑，“说说吧？”
夏雨梦玩弄美甲，漫不经心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闲出屁来管一堆陌生人的事？当然是默默离开咯，没弄好惹一身腥不说，不留神把自己搭进去才不值当。”
苏玥抿唇，继续绣半轮弯月：“我应是会自己跳下去，用我的命换大家的命，很值……嗯，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她出生贫寒，自幼命薄无福，这条命本一无是处，世人皆言她不配得。
过年肉食不配得，新衣裳不配得，识字念书更是不配得……该当全身心辅佐阿弟。
若能以命换命，也算积攒功德。
苏玥思索着，瞄一眼池玉兔，迟疑后放下绣花，捧紧素白桌面上红彤彤的糖心苹果。
可如今，有人对她苏玥说：“配。”
这世上无她严厉强势的阿爹阿娘，更无骄纵贪玩的阿弟。
只有苏玥。
【检测到情绪波动异常，亲爱的宿主苏玥，建议您进入系统空间松田散心。】
【531提醒您，目前有十块新解锁的土地还未整理播种，请宿主好好利用！】
还有脑袋里的“快乐种田系统531”。
所有的一切，于苏玥而言，美得像梦。
那边，云蔷言简意赅：“我会跳下去，用我的力量将电车逼停。”
云蔷昏昏欲睡，一直以来压抑的疲惫汇聚成江流，终于冲破无形的大坝，在她脑海中翻涌。
回答完问题，云蔷翻身上床，和衣而眠，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只剩下一人未作答，其余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池玉兔身上。
池玉兔若有所思：“我把手机扔下去，电车检测到障碍物，所有人存活。”
心理辅导员：“……没有这个选项。”
“如果我把杀人犯推下去，我也成为杀人犯。会不会有其他人因为我是杀人犯，选择把我推下去？”
“这个杀人犯是主动杀人吗？还是被迫反击过度防卫造成的意外杀人？”
“同学，这是重点吗？你是不是思考过多了？”
池玉兔摇头：“不，我的选择是思辨。如果您想通过这样的问题来了解我的思维方式，那我呈现给您的就是思辨。”
“我们的行为必然在给出的选择中吗？这些特定选择是否又局限或暗示助推了我们的行为？”
心理辅导员面色复杂：“同学，你适合学哲学。”
从某种意义上讲，池玉兔这些话也算对她问题的回答。
那么她自己呢？
她一定要执着于学生给出特定的回答吗？
当然不是，否则Ai可以直接代替她的工作，根据问题把给出相同答案的人分为一类。
显然不合理。
人的思想是复杂的、多样的，不该简单定义。
心理辅导员诚心建议：“同学，有没有兴趣再修个哲学双学位？”
池玉兔目光闪躲，回避她的眼神，反手拿起自己桌上苏玥送的苹果：“辅导员老师，要吃个漂亮苹果吗？”
心理辅导员挺起胸脯，义正言辞表示自己不接受“贿赂”。
她留下一句“好好考虑”就离开404去其他寝室。
池玉兔这一晚难得沾枕就睡，第二天带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上课。
一天满课，池玉兔最终蔫了吧唧回到寝室。她深刻认识到，哲学第二学位与自己无缘。
好累。
池玉兔瘫倒在人体工学椅上，切小号戳好友猎人。
【月球兔民长命百岁：今晚有时间一起打游戏吗？我想干农活，大杀四方！[兔兔杀红眼.jpg]】
对面暂时没有回复，估计在忙。
池玉兔正打算退出聊天界面，余光一瞥，发现猎人不知何时改了昵称。
他上一条回复的消息已经变成了——
【猎人挚友：嗯，田园犬胖胖的傻傻的确实很可爱呢~】
手机那头。
“好堂哥，微信小号什么时候还我呀？门派里兄弟们都在等我回去裸点四狼，展现一枪带狼的英姿，这都快三个月了……”
“好好学习，少打游戏。”
“狼人杀才不是一般的游戏，它是益智游戏，锻炼口才，我早就说服我妈妈。”
“重新开号，狼人杀账号里充过的钱我折现按双倍给你。”
“好！没问题！我绝不再过问小号一句！”
“……这是第三次，你好自为之。”
“补药啊，好堂哥~”
李流光挂断堂弟的电话，摘下平面镜按揉眉心。
【猎人挚友：好，晚上十点见。】
池玉兔和猎人在moBA游戏里一个打射手位，一个打辅助位，大多时候能连在一起。
池玉兔打射手，猎人打辅助。
他们俩游戏水平都一般，不过心态很好，默契度也高，经常同生共死，尸体倒在一起。反正他们只打匹配不打排位，所以无论输赢都很开心。
两个人在组队消息中互夸，最简单的普通操作也能给彼此夸出朵花来。
干农活干得池玉兔心情舒畅，上早八还一天满课的怨气有所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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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兔民长命百岁：怎么突然改昵称啊？】
【猎人挚友：想改就改了，之前的名字很幼稚。】
【月球兔民长命百岁：现在的名字也很可爱啊。】
【猎人挚友：[微笑表情]你说的，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池玉兔心虚，没有接话，和猎人发去晚安便匆匆下线。
次日，池玉兔被一道巨响惊醒。
砰——
清晰的重物落地声。
池玉兔下床，发现夏雨梦在地上龇牙咧嘴，嘴上骂骂咧咧。
“天杀的造谣怪，真想一马桶搋子捅进屏幕里，好好给某些人洗洗满嘴喷粪造黄谣的臭嘴！”
池玉兔起身跑去扶起夏雨梦，问：“发生什么事了？”
夏雨梦借势起来，捂着屁股解释：“有人在小地瓜上发帖，标题叫‘知名大学美女背后的故事’，借几张模棱两可的图片就开始凭空捏造，挂了我们学校好几个女生。”
“难道王航鱼是看到这个帖子信以为真？不会思考的猪脑子。”
王航鱼是夏雨梦前男友的名字。
联系的私家侦探还没发给她调查结果，池玉兔暂不置可否，上小地瓜搜索帖子。
帖子浏览量应该很高，底下的评论已经有一百多条，正常人和非正常人楼中楼骂成一片。
夏某某，风骚拜金女。
xxx，海王社交媛。
……
刘某，老人癖脏抹布。
池玉兔的视线快速扫过一串串不堪入目的文字。
在浏览最后一页时，她的目光定住，返回去又看了眼给刘某配的文字。
“追爱五十多岁老头教授，放浪不堪在教学楼自视镜前公然野战，不堪入目……自视镜受玷污变摄心镜牵连无辜学生？”
每个中文字池玉兔都认识，但当它们以极为奇怪的方式排列组合在一起时……
池玉兔不得不承认，这段中文变成了她看不懂的模样。
旁边的配图中女生蹲坐在地上，长款杏色风衣垂至地面，手里抓皱纸巾往身下探去。
图片的边缘，一只苍老的手抬在空中，大概在女生肩膀处的位置。
池玉兔疑惑：“校园怪谈也是从这儿传出来的？这么离谱也有人信？”
“校园墙上的怪谈没前面那段，学校里议论的大多只有恐怖部分，”夏雨梦也没想到，“谁知道前面这么离谱？”
夏雨梦下翻评论区，找出一层楼中楼吵了几十条的评论。
“我今天刷到这篇帖子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居然有人说把刘某绑起来在哲学学院那面叫自视镜的镜子前烧死，以安慰镜灵。”
“镜灵给它托梦了吗就敢安慰？”
“绑起来把人烧死，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是现代科技太发达。”
微信提示音传来，有新的消息。
池玉兔切换到微信界面，注视屏幕上英伦帽头像的人发来的消息。
她沉默一会儿，语气随意地问：“雨梦，你有没有想过你前男友不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谣言，是他自己造你的谣？”
正在臭骂非正常人类的夏雨梦顿住。
夏雨梦垂眸：“想过，但没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