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梁帝道:“哦?那人是谁?何处去了?”
老嬷嬷道:“那人并非宫中的御厨,倒像是从前宫门口老更夫胡二的儿子。搜索本文首发: 进入她 老奴见过他几次,不过,已经是十年前了,老奴不十分肯定。听说,胡二家的这个儿子十分的不争气,吃酒赌钱宿娼,没有不沾的。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给气死了……”
老嬷嬷说得很慢,但却很有条理。
一步步,犹如一条浑然天成的藤,在等着揪出那个瓜。
那个有人期待、有人恐惧的瓜。
正在这时,梁帝忽然唤道:“梅卿,你过来——”
梅川连忙走上前去。
梁帝道:“朕这脑子嗡嗡地响,一股血气上冲,只觉身上不好,似……似……似……”
他一口气吊着,说不上话来。
梅川乍一诊断,便明白了。
她转身,高声道:“陛下的卒中之症,复又发作了。”
老太监速速传来龙辇。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其抬到未央宫。
眼下的烂摊子在这混乱中不了了之。
淮王急急问梅川道:“二表姐,父皇是被我气得病发了吗?”
梅川道:“你歇着去,莫要担心。”
未央宫中。
梁帝躺在榻上。
他紧紧地握着周贵妃的手。
梅川转身回医官署。
今夜发生的事,让她的脑子如御湖的水波,漾着涟漪。
两袖晓风花陌,一帘夜月兰堂。
走到医官署的后院,一个人影拦住她。
是太子。
梅川淡淡道:“殿下的毒才解,这么快便好了吗?”
太子看着他:“你告诉我,父皇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压低声音:“父皇根本就没有病发。苏嬷嬷的供词已经让真相露出十之七八,往下查下去,便会水落石出。可父皇偏偏就是不想查……”
他不惜两次以“自伤”做局。却因为梁帝的偏袒,并未掀起大浪。
梅川道:“真相?恐怕只是殿下精心做出来的真相吧?”
不出所料的话,胡二的儿子经历一番严刑拷打,必会不着痕迹地供出,淮王年幼,狠不下心,自己收了周司马的钱,诓骗淮王下毒。太子死了,储位便少了威胁。而梅医官死了,陛下的病也没救了,不久也会死。淮王便能顺理成章继位。
这是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阴谋。
梅川看着太子道:“苏嬷嬷,是从前与史氏交好的人,对不对?”
她没有忘记《青史煮酒》上的话。太子之母,乃宫人史氏。若史氏还活着,年岁便是与苏嬷嬷相仿。
太子盯着她:“你倒是将本王的身世打探得清楚。”
梅川道:“你以为今晚做的事天衣无缝是吗?我劝你不要弄巧成拙。”
“你到底向着谁?”太子眼被月色浸染得一片朦胧。
梅川站在柳树后头。
她有一个强烈的预感。
今晚这件事发生后,周贵妃要用尽全力,寻衅反击了。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镇定对太子道:“你听我的,告诉更夫的儿子……”
她缓缓地说了一个计划。
太子听完,沉默。
良久,点头,转身离去。
梅川问道:“她就是意和,对不对?”
第24章 国本倒塌
太子听了这话,在青白的月色下回过头来。
“意和”这两个字,像一根磨秃了的针,扎入他心里。那针不锋利,钝钝的。每扎一下,都抽起一阵久远的疼痛。
他的眼里有恨,有嫌恶。
仿佛挚爱的一件宝物被错认、被亵渎。
“她配么?”
梅川看着他有别于寻常的神情,笑了笑:“一开始,我猜她是。后来,我又觉得不是。总像有一片大雾在遮着什么,一切都似是而非。但今晚,我突然想明白了。有些之前看起来觉得很糊涂的事,都不糊涂了。”
“在宫中少听些闲言。”
他冷冷地说着,似不打算继续与梅川说这个话题。
“意和,已经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死得很惨,不得善终。乃至于成了宫中的禁忌。就连宫廷起居注上,都将她的记录抹去了。对不对?”梅川盯着他的眼睛。
风吹着柳树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根钝针终于戳到了一个隐蔽的疙瘩。
里头流出鲜血和脓液来。
梅川第一次在私邸见到太子,便觉得他眼中好像泡着一盏花茶。
如今,揭开花茶的盖子,那悲伤深不见底。
让他肠断心摧的,当然不是断肠草,而是旧事。
断肠草的毒,医者可解。
情毒,却解不得。
何堪回首昔年事,
一片东风乱意和。
那清幽的意和香。生性多疑的梁帝。长袖善舞的周贵妃。薄命的女子意和。天启二十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太子终是未发一言。
他颓唐地离去。
翌日。
阳光甚好。
梅川在医官署给梁帝做花茶。
患有卒中之症的人,多饮花茶,于身体有益。
安香走进来,向梅川点了点头。
果然,半个时辰后,梅川去文德殿送茶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向梁帝禀道,那更夫胡二的儿子在京城一家赌坊与人发生争执,打了起来。衙门的人赶到之时,两人都受了伤,躺在地上。
“跟,跟他起争执的……是……是武威校尉江大人……”
梁帝喝了一口梅川斟的花茶,眉头深深地皱着。
武威校尉江迟,素来喜拍周家的马屁。他是周司马的跟班儿。往日里,与周司马形影不离。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