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接管

李环虽然昏死，他体内的真气依旧在运转。

内力沿着刚刚开辟出的通路逆行运转，所过之处如同刀锋刮肉，还是成千上万把刀一起刮。

李环的经脉被这股逆行力量摧残得不成样子，即便已经昏厥，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痛苦。

随着真气继续前行，其庞大体积被逐渐压缩。

待完全走完一圈，已经变成了刚出丹田时的大小。

不过稍微留意下便会发现，其中大有不同。

真气体积虽然变小，但却比刚刚精纯了不少。

若说一开始是气，那现在已经凝实如水了。

此时李环周身已经被毒虫占据了八成，心魔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自言自语道：

“待会儿毒虫入脑，就算救过来也是傻子，我倒挺愿意看到你变成傻子的，不过……”

心魔的话似乎还有疑虑。

伴随着话音戛然而止，李环双目猛然睁开，只不过蒙着一层红意，俨然已经入魔了。

“给老子滚！”

李环爆喝一声，豁然起身，额头青筋暴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一旁提桶的胖子吓得一哆嗦，好悬没一桶开水浇他头上。

李环周身气穴大开，体内那股精纯真气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真气如一支利箭，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毫不留情将毒虫尽数碾碎。

在极致的力量面前，毒虫根本没机会产卵孵化后代，一个照面便分崩离析，被那股带着锐意的真气搅成齑粉。

渐渐地，李环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暗红烟雾，那是自气穴排出的毒虫尸体。

胖子站在一旁，正好奇打量着，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拉得一个趔趄。

胖子失去重心，接连后退几步，等稳住身形，回头不解道：

“红豆，你拉我作甚？”

“离他远点。”少女声音冷淡。

“李哥身边那些红烟是什么玩意？”

“五毒弥瘴。”

少女平静的话语把胖子吓得一机灵。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义气，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问道：

“照你这么说，李哥是把身上的毒给排出来了？”

红豆望着端坐地上的李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二人聊天的时候，李环周围的红雾越来越浓，近乎将他整个身形都遮挡住。

就在这时，李环突然声音沙哑开口道：

“死胖子，硫磺水。”

“是！”

侯高飞下意识应了一声，刚走出一步，又面露难色。

对方现在还在毒烟里埋着呢，自己这么过去，会不会中招啊？

在他犹豫之时，红豆已经夺过水桶，快步走上去，一桶热水劈头盖脸浇了下去。

如今正是冷的时候，几人在院子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桶里的水早就不烫了，温度正合适。

一桶热水浇下，李环周身的红雾立刻被冲散。

他双手抬起缓缓捋了把头发，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阴冷。

“红豆是吧，你不是该死在黑山寨上吗？”

李环开口第一句话便让少女脸色一沉，远处胖子更是心中一惊。

李哥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难不成是被毒气伤到了脑子？

少女脸色虽然难看，却没跟他一般见识，丢下水桶，返回屋里。

李环似乎有些失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胖子这会儿才敢靠到近前，没等开口，就瞧见李环眼中的红意。

他立刻心中一凛，回想起了对方入魔时的场景，小心道：

“李……李哥，您没事吧？”

李环似笑非笑看向他，“怎么，你希望我有事？”

“那哪能啊，李哥神功盖世，小弟绝对相信你能逢凶化吉的。”

自打离开乾州以后，胖子极少恭维李环。

二人患难与共，早就不是当初跟班与少爷的关系，而是成了不分彼此的兄弟。

可眼下的李环，明显不是侯高飞平日认识的那位兄弟。

对方眼神桀骜，语气跋扈，简直比自己还要更像纨绔。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随时有可能杀人。

李环似乎看出了胖子的想法，瞥了他一眼道：

“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不过你熟悉的那个李环暂时是出不来了。

他受伤太重，我暂时接管了。”

侯高飞从他的口中听出了不同寻常，小心道：

“那小的该如何称呼您？”

李环奇怪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他是李环，我也是李环，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是是是，小郡爷。”

李环这么说，胖子可不敢这么听，态度再次回归半年前的拘谨。

李环看了眼地上几口鲜血，开口道：

“这里面还有活着的毒虫，一把火烧干净。”

“哎好。”

胖子不敢多问，转身回厨房取火种。

李环伸手握了握拳，似乎在感受自己的力量。

几息后，他的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小院里。

屋内，昏迷多日的丘月悠悠转醒，她先是看到守在床边的红豆，在对方搀扶下坐起身来。

两个小姑娘皆是话不多的类型，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外边响起脚步声，烧完毒血的胖子边擦手边回到屋内。

看到丘月醒来，胖子心情大好，上前问长问短。

丘月此时还有些迷糊，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徒弟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背后有些凉，伸手一摸，小脸立刻不自觉泛起红意。

“怎么回事，谁替我解的毒？”小姑娘终于问起了正事。

红豆想开口，却被侯高飞抢先一步：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李哥呗。”

“李环？”

少女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胖子见状明知对方误会了什么，却依旧将错就错，胡说八道起来：

“我李哥替人运功有规矩，如果对方是男人，隔着衣服传输真气就行。

如果是女侠，则需要脱掉衣服，手按后背肌肤相贴。

这可不是他耍流氓，糙汉子身体皮实，损伤了经脉也没太大要紧。

女子身体纤弱，搞不好会留下后遗症，月事不规律也就算了，就怕以后生不了孩子，所以他才要时刻把握分寸。”

听到这时，一向面无表情的丘月已经满脸红意。

胖子依旧不依不饶，脸上带笑道：

“师父你就幸运了，你年纪尚小，身子骨比普通女子还不如。

稳妥起见，我李哥不得不更加小心，由背后改成了前面……”

胖子这番话出口，小姑娘脸色已经由通红变得微微有些发白了，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吓到了。

红豆见状于心不忍，开口点破道：

“别听这胖子瞎说，姓李的是通过手心渡的真气。”

丘月闻言怒目看向胖子，后者却是两手一摊，满脸无辜道：

“我说的就是手心，你想成啥了？”

小姑娘自知被他戏弄，俏脸一板，再度回归之前冷漠的模样。

两人同时冷冷看向侯高飞，表情简直如出一辙，说她们是亲姐妹都有人信。

胖子不再放肆，二人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师父、师叔，他面色一正，问起了正事：

“师父，你怎么招惹到毒弥勒的？

还有，红豆……师叔说师公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胖子提起楚洪，丘月脸上浮现出一抹神伤。

她看了眼红豆，低声道：

“你先出去吧。”

红豆点点头，默默离开房间。

两人话不多，却有一股似有似无默契。

丘月一直以冷漠示人，但骨子里却有情有义。

况且她从小被楚洪抚养长大，理应有些感情才是。

如果红豆真的欺师灭祖，二人不可能如此融洽。

丘月没有隐瞒，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一个月前，楚洪去参加武林大比，回去不久就做出了离开水蛭的决定，同时打算带走自己的徒弟。

水蛭自然不同意，即便楚洪是组织里第一杀手，但规矩就是规矩。

他想离开，必须击败水蛭排名前十的其他杀手。

放在几年前，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由于虚疫症的影响，楚洪的身体每况日下。

他依次击败了从第四到第十的其他杀手，在对上排名第三的毒弥勒时，不小心沾染上了对方的五毒弥瘴。

最终勉强获胜，却让毒气在体内扎了根。

楚洪一鼓作气，当天便找到杀手第二白仙姑。

本以为自己有几分胜算，可真正动起手来才发现，那位白仙姑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自己这个所谓的水蛭第一，不过是对方故意让出来的。

就像所有武夫都会争抢的天下第一一样，没人会在意第二，因此也免去了许多麻烦。

那女人很聪明，打一开始就明白这点，因此才隐藏实力。

只要她一天不离开水蛭，水蛭其余人便一天不能脱离组织。

她用一个第二的头衔，牢牢控制住了整个杀手组织。

楚洪明白到这点时已经晚了，他被对方重伤，体内的五毒弥瘴失去压制，开始扩散开来。

好在二人这些年还攒了些交情，看在昔日情分上，白仙姑允许他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徒弟自由。

之后楚洪带着两位徒弟到达漱州，刚安顿好，体内积压的伤势便开始爆发。

他自知时日无多，将红豆叫到床前，把事情真相给讲了出来。

说到这，丘月眼眶泛了红。

她低下头，不让徒弟看到自己的表情，继续道：

“师父将自己是水蛭杀手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红豆，其中也包括红豆母亲的事。”

“阮金花不是已经死了吗？”胖子疑惑道。

丘月摇了摇头：

“当初黑煞奉命带队去黑山寨执行任务，却一去不回。

水蛭派师父去收拾残局，他赶到后，在寨子里发现了许多尸首，其中就有执行任务的黑煞。

对方似乎被高手所杀，一剑封喉。

他找了一圈，发现少了三个人，其中就有山寨大当家。”

“你是说，阮金花没死？”胖子有些惊讶。

丘月轻轻点了点头：

“师父沿着黑山周围寻找，最终在山下一处农舍中，找到了红豆和一名断臂男子。

按道理，他该杀了二人灭口，并继续追寻阮金花的下落，但他没有这么做……”

胖子这时也猜到了接下来的事，开口道：

“所以师公他老人家收了红豆为徒，并隐瞒了阮金花的事，甚至连水蛭那边也给瞒了下来？”

丘月没有否认，转头望向厨房之中正在忙活的身影，轻声道：

“红豆之所以杀师父，也是被逼无奈。

五毒弥瘴的毒性你也见过了，当真是生不如死。

我们不忍他受苦，便打算结果了他。”

胖子脸皮抽了抽，暗道杀手的想法果然简单粗暴，难道不应该想办法救他吗？

丘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当时师父已经病入膏肓，死对他反而是一种解脱，只不过这事谁来做是个问题。

原本我是打算快刀斩乱麻的，但红豆似乎比我更想做这件事。

等到真正要动手时，纵使有再多怨恨，她依旧下不去手。

最后还是师父说了些刺激她的话，这丫头才捅下了那一刀。

临死前，师父跟我说，要照顾好她，还说让我们不要去报仇。”

说到这，小姑娘眼中透露出黯淡之色。

不用问也知道，两人肯定是没听楚洪的话，不但去找水蛭的麻烦，还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毒弥勒。

侯高飞静静看着小自己几岁的师父，几个月不见，对方似乎成熟了几分。

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话，且冷酷中多了几丝人情味，不再是只知以命换命的冷血杀手了。

胖子这时胆大了些，小心问道：

“师父您在这世上，当真没什么亲人了？”

丘月毫不迟疑摇了摇头：

“我的父母都死在了那场屠杀中，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却是我亲眼所见……”

说到这，她犹豫了一下，胖子瞧出了什么，问道：

“除了父母，师父你还有别的亲人？”

“倒是有个姐姐，她比我大一岁，估计跟我爹娘一块死了，师父只在废墟中发现了我一个人。”

提起过世的亲人，小姑娘的语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反倒不如谈及楚洪时神伤。

胖子跟着哀叹一声，再次开口：

“师父，我觉得你们还是听师公的，别报仇了。

水蛭里那么多杀手，你们怎么杀得完？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拼命。

水蛭说到底是红柳院和大皇子的人，与其盯着一群小喽啰，不如擒贼先擒王。”

“你说的对，剿灭水蛭后，我们会去杀皇子，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胖子有些哭笑不得。

“大皇子不会在意水蛭的死活，杀人要诛心，你得动他最宝贵的东西，比如说皇位。”

“你是要我杀皇帝？”

“师父，您只知道杀人吗？”

“世上还有比杀人更解气的报仇方式吗？”

“……”

面对一根筋的小姑娘，向来能言善辩的胖子也没了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