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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赵祈直直地看向燕啸鸿,突然开口道:“燕将军,朕怕是不能允许你去西平县。”


这话一出,高太傅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暗自思忖,皇帝此举莫不是故意与自己作对?


他是有少许私心的,毕竟燕啸鸿一旦前往西平县,掌握那里的十几万将士,他们这边便有了与郑泰抗衡的资本。


更为重要的是燕啸鸿身为朝中数一数二的武将。


如今战事不利,换他为主将,确实能稳定军心,提振士气。


高太傅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燕将军实乃前往西平县的合适人选,不知陛下有何顾虑,还望明示。”


赵祈神色平静,抬手示意高太傅稍安勿躁,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傅莫急,朕自有考量。”


言罢,她将目光转向燕啸鸿,目光中带着审视,缓缓问道:“燕将军,你为何笃定自己有能力平定西戎?还是说,西戎之中有你熟悉之人?”


燕啸鸿原本平静的面容微微一滞,尽管他极力保持镇定,可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抹神色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赵祈的双眼。


高太傅见状,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陛下,您这话是何意?臣实在有些费解。”


赵祈难得地对高太傅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可那笑容里却未达眼底,带着几分深意:“太傅莫急,这是徐岩鄂将军寄来的密信,你先仔细看看,看完便明白朕为何不允了。”


高太傅双手接过信件,急忙展开,他目光扫过信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赵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数次与徐将军交手的西夏驸马,正是大周将军燕啸鸿的独子燕君烨。别说你不敢相信,便是朕,听闻此事时,亦是震惊不已,实在不敢相信燕君烨成了西夏驸马,还跟着西戎人一起进犯我西平县。”


她站起身,手指如剑直指燕啸鸿,厉声质问道:“燕啸鸿,你现在告诉朕,你主动请命前去西平县,到底是真心保卫西平县,还是想要和你儿子里应外合,带着西戎人攻入我大周,屠戮我大周子民,夺取我赵氏江山?!”


赵祈的声音中满是怒火。


燕啸鸿神色慌乱跪在地上,辩解道:“陛下,我儿燕君烨早已战死沙场,徐岩鄂又如何能确定那人就是他?说不定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赵祈冷笑一声,“相似?他又不是仙人下凡,面容光洁无瑕,毫无疤痕,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示人?难道不是为了刻意隐瞒身份?被徐将军挑下面具后,他又为何迫不及待地自报家门,还妄图笼络徐将军,让其背叛大周,投靠西戎?他口口声声指责朕领导*无方,不是贤明君主,不值得辅佐。还大放厥词,说他才是命定的天下之主,只要投靠他便能尽享荣华富贵。燕啸鸿,你作何解释?”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连串的重锤,砸得燕啸鸿无力辩驳。


朝堂上的众大臣们也听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


高太傅定了定神,虽心中同样震撼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问道:“陛下,此事重大,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燕君烨不是早已战死在西平县了吗?”


赵祈痛心疾首的说道:“是啊,朕也以为他战死西平县尸骨无存。朕念他为大周鞠躬尽瘁,特封他为武安君,让他受万民敬仰。可谁能想到,他被西夏公主所救,摇身一变成了西夏驸马,还带着西夏人侵略我大周疆土,这是不争的事实,容不得半点狡辩!”


她目光又射向跪在地上的燕啸鸿,厉声喝道:“燕啸鸿,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对此毫不知情吗?朕再问你,如意坊开业当日的刺客,又是谁安排的?”


燕啸鸿整个人怔愣当场。


他心里清楚,皇上既然能将这些事一一揭露,必然洞悉了他的所作所为。


以皇上这一年来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自己就算再怎么辩解,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终究难逃一死。


高太傅见燕啸鸿沉默不语,心中愈发不安,又上前几步,提高音量问道:“燕啸鸿,陛下所说可是事实?”


燕啸鸿缓缓抬起头,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狠厉凶相毕露,仿佛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他的手弯曲成爪,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掐住离他最近的高太傅的脖颈。


高太傅双眼圆睁,满脸惊恐。


他双脚离地,双手拼命地掰着燕啸鸿的手,喉咙被死死掐住,只能发出沙哑而痛苦的低吼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燕啸鸿瞪着赵祈,吼道:“狗皇帝!我儿好好一条性命,差点就毁在你的手里,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你才是罪魁祸首!”


赵祈直视燕啸鸿的目光,“他身为大周将领,保家卫国乃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失联之后,朕心急如焚,立刻派人四处寻找,可寻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他的踪迹。他被西夏公主所救,本应尽快联系大周,回归阵营,可他却迷失在西夏的荣华富贵之中,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你现在却口口声声指责朕,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的过错?”


燕啸鸿听闻,仰天发出一声冷笑:“要不是你派人在战场上暗伤我儿,我儿又怎么会身负重伤,落到西夏人手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这个昏君,我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儿讨回公道!”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燕啸鸿,你戎马半生,又在朝廷为官数载,朕不知你蠢钝至此!”


赵祈的声音冷冽,带着几分薄怒。


燕啸鸿闻言,眼神骤闪,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迷茫。


他死死地盯着赵祈,下意识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说朕派人暗伤你儿子,朕且问你,当时朕能派何人前去?”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燕啸鸿一直坚信,是皇帝痴迷褚淳贤,嫉妒褚淳贤对儿子有情,才故意指派儿子去西平县平乱,趁机在战场上暗杀儿子,以此断了褚淳贤对儿子的念想。


儿子死后,太后召见他,让他不要责怪皇帝,只说皇帝治理无方,致使烨儿丧命,他便认定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


可此刻,经皇帝这么一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自己竟忽略了这么关键的一点,当时的皇帝根本没有实权。


想到这里,燕啸鸿心中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高太傅身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掐得高太傅脸涨得通红直翻白眼,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燕啸鸿侧过头,余光冷冷地睨着高太傅,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我儿的死,是不是都是你们安排的?”


高太傅被掐得几近窒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之时,燕啸鸿稍稍松了些力道,等着他的回答。


高太傅猛地咳嗽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心里清楚,这等情形,若是承认燕啸鸿固然不会放过他,皇帝更不会轻饶;可若不承认燕啸鸿显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同样不会留他活路。


高太傅强忍着喉咙的疼痛,喘着粗气说道:“燕将军,朝堂内外皆是陛下的侍卫,你就算擒住老夫也插翅难逃。”


这已是在提醒对方,保命要紧了。


燕啸鸿紧蹙眉头,心中快速思索着。


要是现在杀了高太傅,自己恐怕当场就会被侍卫乱刀砍死。


思索片刻后,燕啸鸿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一边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手上依旧紧紧掐着高太傅,朝着殿门口走去。


“要想他保住小命,立马在殿门口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赵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啸鸿,眼神冰冷面上毫无波澜,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毫无干系。


燕啸鸿见赵祈许久未吭声,心中愈发焦急,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又加重几分。


高太傅只觉脖颈处的束缚骤然收紧,一阵剧痛袭来,他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嘶喊道:“陛下救命啊!”


此刻,朝堂之上群臣环立,高太傅身为朝廷重臣,位高权重。


赵祈若在此刻坐视不管,定会被众人诟病薄情寡恩。


权衡之下,她终于开了口,对侍卫吩咐道:“按燕啸鸿的要求去办。”


燕啸鸿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负责安排的是京畿卫侍卫,是他旧日部下,他自认为这些人不敢在此时耍花样。只要能顺利逃出宫,骑上快马,他便有机会找到儿子。


高太傅也暗自庆幸,他原本满心担忧皇上会对他的死活不管不顾,若真是那样,自己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没过多久,侍卫匆匆来报:“陛下,快马已经准备妥当。”


燕啸鸿心中一喜,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郑宓瞅准时机,指尖一动,一枚银针,直直钉入燕啸鸿的手背。


燕啸鸿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高太傅见状,连滚带爬地逃到一旁。


武娇娇反应极快,趁着燕啸鸿分神之际,抡起流星锤,猛地砸向他的胸口。


燕啸鸿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了半步,才惊险地避开这一击。


此时的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在这剑拔弩张的局势下,显然处于劣势。


京畿卫的侍卫们迅速围拢上来,眼前人曾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将军,如今却成了他们刀尖上的叛臣。


侍卫们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挣扎的神色,燕啸鸿瞅准时机,一把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佩刀,抬腿便是一记凌厉的飞踢,将周围的侍卫踢得东倒西歪。


文臣们早已吓得躲到了一旁,生怕被这场混战波及。


郑宓、武娇娇、徐玟等人迅速将燕啸鸿团团围住。


武娇娇将流星锤在手中飞速旋转,虎视眈眈;徐玟则抽出佩剑,剑尖直指燕啸鸿。


燕啸鸿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恨。自己戎马一生,为大周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身上伤痕累累,没想到今日竟会落到这般田地,心中满是不甘。


他紧握着手中的刀,红着眼,猛地朝着郑宓冲了过去。


郑宓毫不畏惧,迎上前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高声喊道:“谁都别动,让我来会会他!”


第92章


大殿之中,刀光剑影,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郑宓身子年轻,体力充沛耐力极佳,她的刀法变幻莫测,毫无章 法却又招招致命。


燕啸鸿虽经验丰富,面对这混杂奇异的招式,一时间也难以招架,逐渐落入下风。


郑宓瞅准时机,猛地一脚踢向燕啸鸿胸口。


燕啸鸿躲避不及,被这凌厉的一脚踹中,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倒在地,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郑宓趁胜追击,快步上前,一把夺下燕啸鸿手中的刀。


燕啸鸿老奸巨猾,暗中在怀中藏了匕首。


就在郑宓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他突然暴起,使出浑身解数,握着匕首朝着郑宓狠狠刺去。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赵祈见状,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下意识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整个人站了起身来,眼神中满是担忧。


千钧一发之际,武娇娇反应迅速,手中流星锤飞出,精准地砸掉了燕啸鸿手中的匕首。


赵祈长舒一口气,缓缓坐回龙椅上。


燕啸鸿不甘心就此落败,一个翻身,又拾起身旁的长刀,准备继续抵抗。


韩木兰手持利剑,神色警惕地守在赵祈身前。


赵祈高声说道:“燕啸鸿,你今日已深陷绝境,乖乖束手就擒。朕念你多年为朝廷效力,留你一条全尸。你难道忍心不顾燕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你的老母年事已高,现在正在家中盼你平安归来;你的小妾怀有身孕,腹中是你未出世的孩子。你真的要让他们因你而遭受厄运吗?”


燕啸鸿听闻,脸上浮起一抹悲凉的笑意,“我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皆是死罪,我的家人又怎能逃脱厄运?”


“朕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只要你此刻放下武器,主动认罪,朕便信守承诺,保你全尸,对你的家人也会从轻发落,网开一面。可你若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就别怪朕不顾念旧情。到时燕家上下,恐怕再无生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望你三思而后行。”


燕啸鸿听着赵祈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小妾那温柔的面容以及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一阵犹豫。他的手渐渐无力,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随后缓缓跪地,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燕啸鸿被押解至刑部大牢。


赵祈见大局已定,便宣布散朝。


高太傅下朝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永寿殿去见太后。


此时的永寿殿内,高瑾玉仍处于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原本听信燕啸鸿的谋划,一心想着将徐岩鄂调回京城,让燕啸鸿接任西平县的主帅之位。


如此一来,西平县的十几万兵马便能纳入自己麾下,从而削弱皇帝的势力。


再加上手中掌控的京畿卫兵马,她便有足够的实力与郑家的兵力相抗衡。


她没料到,这一计划险些让大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仅白白给西夏送去十几万兵马,一旦西平县落入燕啸鸿之手,大周的国门便等于彻底向敌人敞开,任人肆意进出,而她自己也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高晋满脸遗憾“我亲眼看着燕啸鸿的匕首,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刺入郑宓的身体,实在是太可惜了。若那一刀成功,局势或许还有转机。”


高瑾玉却无心回应,面上忧虑之色尽显。


燕啸鸿倒下了,京畿卫必然会被皇帝收回,大概率会交给郑宓或者徐玟掌管。


如此一来,她手中便再无兵权可用,只剩下哥哥手底下的一些文臣。


在这朝堂之上,没有兵权就意味着失去了政权的根基,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祈的势力不断壮大,自己和儿子以后都要在她的掌控下艰难生存?


高晋接着说道:“这次我们差点中了燕啸鸿的圈套,幸好皇帝及时识破了他的阴谋。如今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不过,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打算放过他的家人。”


高瑾玉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问道:“兄长,燕啸鸿大势已去,如今局势如此,你我又该如何是好?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能挽回局面?”


高晋眉头紧锁,在殿内来回踱步。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智极则愚,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谋略。”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皇上对我们处处提防,我们若是贸然行动,做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出错,弄巧成拙,最后很可能反受其害。倒不如暂时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让她找不到针对我们的机会。”


高瑾玉还是不甘心,“难道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任由她这样发展下去吗?”


高晋见妹妹不解,老谋深算地说道:“皇上如今正值青春年富力强又才将兵权稳稳攥在手中,政权也在逐步巩固。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和她公然作对,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说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依我之见,不如暂且按捺住,让她放手去治理国家。她不是一门心思渴望做出一番政绩吗?那就随她折腾,把国家治理得越井井有条越好。在这期间,倘若她举措失当,我们便加以提醒,既要让她知晓我们的态度,又不能显得太过强硬,以免引起她的警觉。”


“待再过几年,她年岁渐长,膝下无子,后宫女眷众多,难免会传出一些不利流言。届时,便是我们的绝佳时机。我们可以联合朝中暗中支持我们的势力,以她没有子嗣、后宫秽乱为由,逼迫她退位让贤。如此一来,礼儿便能顺理成章 地登上皇位,她如今这般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到头来还不是在为礼儿做嫁衣?”


高瑾玉微微点头,脸上却仍有一丝担忧:“兄长所言极是,可万一她到时候不愿意退位,或者压根不想把皇位让给礼儿,又该如何是好?”


高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就算再过几年,她权势滔天,身边亲信如云又如何?别忘了,女科和男科之中都安插着我们的眼线。这些人平日里低调隐忍,蛰伏暗处,关键时刻能发挥奇效。到那时,我们便让这些人在她身边吹风点火,离间她与心腹大臣的关系,让她的朝堂内部自乱阵脚根基动摇。再凭借这些眼线,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控在手中。要是她冥顽不灵,不肯乖乖退位,那就趁她出宫之际,暗中下手取她性命。礼儿身为赵家血脉,届时自然能顺利登基。”


“兄长,你这条计策确实可行,只是这几年时间变数太多。谁能保证她不会在这期间培养出更多死心塌地的追随者,或者想出应对我们的策略呢?而且,我们安插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也不知能否始终忠诚如一,万一被对方策反,那我们的计划可就全盘皆输了。”


高晋摆了摆手,一脸自信地说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挑选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和她有着血海深仇。他们恨不得亲手将她拉下皇位,又怎会轻易背叛?”


高瑾玉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依照兄长的计划行事了。


可她的心里仍旧没底。


养心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赵祈心情大好。


燕啸鸿被抓了起来,如今京中的兵马尽数掌控在她手中。往后推行朝中政策,想必也会顺遂许多,那些想要与她作对,阻碍她大业的人,她也能一并收拾了。


褚淳贤静地坐在一旁,见赵祈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忍不住轻声提醒:“陛下,徐岩鄂能成为辅政大臣,是因为手握京中兵马,掌管着皇城的安危。这燕啸鸿同样身为辅政大臣,可他的兵马部署在何处呢?陛下,您可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赵祈闻言,这才收敛了面上的欣喜。


她看向褚淳贤,眼中满是探寻:“淳贤,你可有什么头绪?”


褚淳贤轻轻摇了摇头,“我目前也难以看透其中关键。不过,燕啸鸿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他人还活着,他背后的暗中势力必然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有所行动。当务之急,得在大牢四周做好周全部署,以防任何异动。”


赵祈若有所思道:“先帝到底留下了什么后手,连太后都不知情。”


“眼下确实还不清楚。”褚淳贤接话道,“宫中的守卫务必还要更加严密,以免发生意外变故。”


赵祈深以为然,转而看向郑宓,“你从边疆带来的将士中,挑选出五千精兵,编入京畿卫,负责护佑宫中安全。再即刻派遣一些身手高强的将士,在大牢四周布下天罗地网,我要确保燕啸鸿绝无逃脱的可能。”


郑宓立刻应道:“表姐,我定当全力办妥。”


“你把人员安排妥当之后,即刻率领两万精兵赶赴西平县,协助徐岩鄂将军。战事紧急,刻不容缓,晚一天抵达,就可能有无数将士枉送性命。西平县关乎我大周边疆安危,不容有失。”


郑宓拱手应道:“表姐,你就放心吧!火器营依照您给的图样,已经成功研制出火炮。此番我前去西平县,定将这些火炮一同带上,让燕君烨和西戎人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赵祈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情,“今日燕啸鸿的匕首刺向你那刻,我属实心惊。此次出征,无论胜败,你和徐岩鄂将军都一定要平安归来。你替我转告他,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在外征战,风餐露宿,已然十分辛苦,我绝不会因为一时的胜负而怪罪于他。让他放宽心,与你齐心协力,共同御敌。”


殿内众人听着赵祈这番话语,无不被她的心胸和对下属的拳拳关切之心所动容。


“表姐,我一定将您的话转达给徐将军。”


赵祈将目光转向徐玟,缓缓说道:“想必今日你也看到了,那些侍卫面对燕啸鸿时,竟然心慈手软。燕啸鸿在拉拢人心方面倒是有些手段,再让燕啸鸿掌管些时日,只怕他们真会被蛊惑,听其指使,做出进宫取我性命的大逆不道之事。现在京畿卫首领之位空缺,京畿卫原本由你父亲掌管,如今我将这重任托付于你。若有怀有二心之人,你不必请示,自行处置,务必保证京畿卫的忠贞。”


徐玟领命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赵祈接着说道:“你前往京畿卫任职后,我身边的护卫就由武娇娇和韩木兰接替。今日我看武娇娇武艺高强,身手不凡;韩木兰也忠心可嘉,皆是可用之才。”


徐玟面露担忧之色,“陛下身边的护卫,理当是绝无二心、忠心耿耿之人。她二人资历尚浅,臣有些放心不下。”


赵祈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地说道:“若是她们真有二心,以她们的武艺,一招便能取我性命。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只管安心去京畿卫履职,不必为此事担忧。”


见陛下如此肯定之言,徐玟也只能应下了。


第93章


待养心殿里的人陆续退去,殿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在外。


此刻,殿内只余赵祈和褚淳贤二人,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赵祈紧绷的神经陡然松弛。


她抬手轻轻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疲惫之色写在脸上。


褚淳贤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来到赵祈身旁微微侧身,让赵祈靠在自己身上。


随后,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缓缓地为赵祈梳理头上的穴位她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眼前的人。


“今日朝堂上这般混乱,你定是累坏了。”


赵祈将头深深地埋进褚淳贤的肩头,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清冽香气。


这股香气让人心安,她无比贪恋这份温柔,轻声呢喃:“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安心许多。”


褚淳贤嘴角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你呀,也别整日忧心忡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赵祈缓缓转过身,她轻轻握住褚淳贤的手,指尖带着丝丝凉意,声音里还残留着几分未散尽的疲惫:“今日朝堂之上,燕啸鸿突然发难,一把掐住了高太傅的脖颈。那一瞬间,他的手青筋暴起,高太傅的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


她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为何,看着那一幕,我的心里竟闪过一个念头,若是燕啸鸿再用力些,就此掐断高太傅的脖颈,倒也干脆。高太傅这人,心思深沉,总是在朝堂上给我生出诸多事端,处处掣肘于我。没了他,太后在前朝便失去了最为得力的帮手,于我而言,无疑是除去了一块心腹大患,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褚淳贤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接话道:“话虽如此,可你又不得不出手救他。他身为太傅,朝堂重臣,地位尊崇。你若在一旁袖手旁观,任由他被掐死,旁人定会觉得你薄情寡义、冷酷无情。设身处地想想,谁能不因此心生寒意?如此一来,又有谁还敢真心实意地对你忠心耿耿?就如同你方才劝告郑宓,无论战事如何艰难,都一定要保住性命。这番话,暖了郑宓的心,也让旁人看到了你的仁厚与关怀,大家自然会心怀安慰,更加拥戴你。”


赵祈缓缓闭上双眼,悠悠地叹了口气,“知我者莫若你,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还有一点,也不得不防。”


褚淳贤目光望着赵祈,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疑,轻声问道:“你……你也想利用他来牵制朝堂官员?”


赵祈轻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除掉燕啸鸿之后,兵部便尽归我掌控。可要是高太傅之流也倒下了,齐忠、徐岩鄂等人势必会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徐岩鄂父女如今皆是兵部要员,他们要是一心忠君爱国,那自然万事皆好;可万一哪天生出二心,我又怎能不担忧?留下高太傅,让他们相互制衡,斗来斗去,我也能省些心力,坐收渔翁之利。”


褚淳贤听闻此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直知道赵祈疑心甚重,可没想到竟已到了这般程度。


齐忠也就罢了,此人算不上忠臣,可徐岩鄂和徐玟父女二人,对赵祈那可是忠心耿耿。


即便如此,赵祈依然对他们心存疑虑难以完全信任。


想到这里,褚淳贤的心中泛起一丝寒意。


自己与赵祈今日还能这般亲密无间地握手言谈,可若是明日有人蓄意挑拨离间,赵祈又能否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全心全意信任?


她回想起前世种种,那些爱恨背叛与伤害。


如今的赵祈,是否真的已经对她前世彻底释然,对自己毫无芥蒂了?


赵祈见褚淳贤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生怕自己的话让她心生隔阂。


她微微侧身,顺势将褚淳贤轻柔地搂进怀中,动作小心翼翼。


她的脸颊轻轻蹭着褚淳贤耳边细嫩的肌肤,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解释:“不是我疑心重,实在是形势所迫。你想想,徐岩鄂的二女儿可是与恒郡王有婚约在身,太后又怎会轻易放弃这桩婚事?她势必会想尽办法通过这层关系来干涉朝政,我不得不防啊。”


褚淳贤靠在赵祈的怀里,静静地思索了一番。


赵祈所言确实在理。朝堂局势波谲云诡,若无制衡,任由一方势力坐大,赵祈的帝位必然岌岌可危。


念及此处,她转头在赵祈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而后从赵祈的怀抱中稍稍挪开,“去榻上歇息一会儿吧,你整日这般操心劳神,可是要早生白发的。”


赵祈却不愿松开手,她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将褚淳贤圈进怀里,鼻尖萦绕着她独有的发香,开口问道:“你说高太傅今日死里逃生,往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若还有几分聪慧,便会暂且蛰伏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给你使绊子。毕竟你如今势头正盛,若是他非要在此时与你作对,那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赵祈嘴角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她轻轻捧起褚淳贤的脸,两人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赵祈轻声说道:“爱妃如此聪慧过人,那你再猜猜,太后和高太傅接下来会如何行事?”


被赵祈这般亲昵地称呼,褚淳贤的耳根微微泛红,她轻启朱唇,声音软糯:“你几次三番斥责他,今日他又险些丢了性命,想必是要避其锋芒,短期内不敢再与你公然为难了。”


赵祈听了,眼中笑意更浓,她伸手带着几分亲昵,轻轻捏着褚淳贤的耳朵。


她微微仰头,轻轻咬了咬褚淳贤的唇,紧接着又落下一连串温柔的吻,声音带着几分缱绻:“爱妃,朕想去榻上歇着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云光殿内,烛火摇曳,赵祈身着宽松的寝衣,慵懒地坐在殿内,神色间带着几分未消的倦意,徐玟立在她跟前,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


“出什么事情了?”


徐玟定了定神,拱手行礼后说道:“陛下,刚刚刑部大牢突然闯入一群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幸好陛下早有先见之明,我们提前做好了周密安排,暗中调派人手将刑部围得水泄不通,燕啸鸿并未逃离刑部。只是,齐忠大人当时正在审讯燕啸鸿,不幸被黑衣人当场杀害。那些黑衣人极为狡猾,在被捉拿之时,果断服毒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黑衣人身上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臣仔细查看过,黑衣人中既有大周的面孔,也有西夏人的面孔。”


听到这里,赵祈心中已然明了。这群黑衣人必定是燕君烨派来营救燕啸鸿的。


看来,燕啸鸿早就将先皇留给恒郡王的暗中势力,交给了燕君烨。


先帝生前机关算尽,费尽心思布局,到头来,竟是一场空,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赵祈思忖过后,又派人去传朱宝贞进宫。


这些日子,朱宝贞一直住在如意坊的客栈之中。


自从上次朝堂上被揭穿身份之后,公主便被太后看管得死死的。


因此,赵禅和朱宝贞自那次朝堂之上匆匆一别后,便再没能见上一面。


今夜,赵禅好不容易寻得机会,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公主府,满心欢喜地前往如意坊与朱宝贞相聚。


二人相见,眼中满是思念,可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贴心的体己话,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皇上派来的人匆匆赶到,告知朱宝贞陛下有紧急要事相商,必须即刻进宫。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被迫匆匆分开。


朱宝贞离去后,赵禅满心的委屈,她在屋内伸手一挥,将桌上的茶盏悉数扫落在地,一阵脆响茶盏碎片散落一地。


客栈中一个打杂的小姑娘,听到屋内传来的声响,赶忙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查看。


赵禅正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斜睨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随手扔给小姑娘,语气冰冷地命令道:“你把这里收拾妥当。”


说完,赵禅抬脚便走出了客栈,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心里不停地埋怨着皇姐:皇姐也真是的,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传朱宝贞进宫,难得见上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就又被分开了。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宝贞……


赵禅一边走一边嘟囔,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透着几分落寞。


赵祈身上莫名生出几丝寒意,身子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


下一刻褚淳贤在她身上披上了一件薄锦披风,褚淳贤顺势拢了拢,将披风裹得更紧些,轻声叮嘱道:“夜深料峭,寒气重,小心着凉。”


两人刚刚经历了一番缠绵,才歇下不久,褚淳贤眼中还藏着深深的倦意。


赵祈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你怎么醒了?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去,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褚淳贤不知想到了何处,俏脸一红。


徐玟连忙低头,余光瞥见陛下和贤妃举止亲密,明白自己今夜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格外碍眼。她在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朱宝贞走到哪儿了,怎么迟迟未到殿内。


第94章


不多时,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朱宝贞匆匆赶到殿内。


朱宝贞先是恭恭敬敬地对赵祈和褚淳贤行了礼,待起身之后才轻声问道:“不知陛下深夜叫臣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赵祈微微抬眸,目光柔和地落在朱宝贞身上,开口问道:“你在户部这些日子,可还顺遂?”


提及此事,朱宝贞神色黯淡,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


自进入户部以来,她的日子过得颇为艰难。


户部的官员们大多仰仗高太傅,而她之前在朝上几次得罪了太傅,又因自己女子之身做了驸马惹得太后生厌。


那些官员们从上到下,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她就像个被孤立的局外人,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插手户部事务,处处被排挤在外。


朱宝贞脸上露出一丝踌躇之色,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不得志的无奈。她心里十分清楚,陛下深夜召她入宫,绝非仅仅是想了解她在户部的境况。


她稍作思忖,开口回道:“臣仍需些时日,才能接下……户部侍郎之职。”


话语间,带着几分谨慎和力不从心。


赵祈轻轻点头,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户部掌管钱粮,上下官员利益牵扯紧密,你一时难以上手,也是情有可原。我叫你前来,是想告知你,齐忠今夜死了。”


“什么?”朱宝贞闻言,不禁一阵错愕。


赵祈见状,便将齐忠的死因告知了她。


赵祈接着说道:“户部的事宜,你先暂且放下吧。齐忠是刑部尚书,他这一去,位子就空了下来,我打算让你顶上。你一直在刑部办差,对刑*部事务熟稔于心,这回成了刑部尚书,谁也不能再给你脸色看。”


这个消息冲散了齐忠的死讯在朱宝贞心里落下的阴霾。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随即,她立刻谢恩,“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相比于户部侍郎主管钱粮事务,其中账目繁杂,各方利益错综复杂,时常让她觉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她内心深处其实更钟情于刑部的工作,那些案件审理工作,让她感到如鱼得水,这种感觉是在户部从未有过的。


褚淳贤在旁提醒:“陛下,齐忠是尽忠而死,理应厚葬,以全君臣之义。他的家人也理当得到妥善安排,唯有如此,方能彰显陛下的仁厚圣德。”


赵祈应道:“你所言在理。可有什么详细的法子?”


“齐忠本是先皇亲点的辅政大臣,之后又承蒙陛下重用。朝堂上下,皆知他是陛下身边的得力近臣。依我之见,除了赏赐丰厚的财帛,以解其家人的后顾之忧外,还可追封谥号,让人知晓他的功绩。再者,赐予一块彰显其家族荣耀的匾额,高悬于其府邸之上,使之荣耀门楣。若齐忠的子嗣之中有才学出众之人,不妨特开恩荫,让其入朝为官,延续齐家的荣耀。这也算是陛下对他的一份特殊眷顾,如此一来,必能激励更多臣子为国尽忠。”


褚淳贤对齐家并无特别的私人情谊,这些提议,皆是从稳固朝堂、笼络人心的大局出发,做给外人看的。


赵祈听后,说道:“此法甚好,就依你之言。你代朕草拟旨意,命礼部着手办理。”


言罢,她将目光转向朱宝贞,神色温和说道:“你与齐家也算熟悉,这份圣旨便由你去传召。若齐家有才华之人,你也可举荐给我。”


朱宝贞忙领命,心里盘算着齐家何人能堪大用,那齐明善就不用说了,那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少爷,平日里只知花天酒地,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个实打实的草包,难堪大任。


至于齐家剩下的几个儿子,朱宝贞在心中逐一过了一遍,也都觉得难当重任,不是胸无点墨,就是缺乏担当。


朱宝贞倒是想起齐忠的小女儿齐明薇。


她曾与齐明薇见过几次面,齐明薇性格温婉,举止大方,有几次还虚心向她请教过一些文章 。


朱宝贞能感受到她的才思敏捷和求知若渴。


或许,齐明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向陛下举荐一番。


赵祈又叮嘱道:“齐忠虽已殉职,但对燕啸鸿的审讯绝不能有丝毫懈怠。此次黑衣人营救行动失败,燕啸鸿心里想必也清楚,自己气数已尽。往后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怕是难上加难。”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但即便如此,他与西夏通敌叛国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燕啸鸿和燕君烨犯下此等大罪,其家眷必须按照律法严惩,一个都不得轻饶。”赵祈说这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燕君烨是她的死敌,她是不能心软半分的。


朱宝贞闻言,心中一凛,立刻领命。


心里暗自思忖,这次燕家的所作所为,彻底触怒了陛下。


陛下向来仁慈宽厚,平日里哪怕面对罪臣,也会念及无辜,尽量避免牵连过多。


可这一次,陛下竟亲自下令,绝不轻饶燕家众人,可见燕家通敌叛国之事,让陛下何等震怒。


赵祈又看向徐玟,认真嘱咐道:“户部尚书的位子我一直给你留着,只是眼下棘手的事情太多。你先集中精力掌管好京畿卫。京畿卫负责皇城的安危,责任重大,不容有失。你武艺高强,心思缜密且聪慧过人,由你掌管,我才能放心。待你父亲从西平县回来,你便去户部任职。”


赵祈拍了拍徐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与宝贞不同。宝贞在京中根基尚浅又得罪了太后和太傅,行事难免会遇到诸多阻碍。但你是我的近身侍卫,又是徐岩鄂将军的女儿,不管是高太傅还是户部的人,都不敢轻易刁难你。”


陛下的话徐玟听明白,陛下之所以如此看重自己,委以掌管户部的重任,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更是因为户部对于朝廷的重要性。


户部掌管着国家的钱粮赋税、财政收支,上至朝堂的各项政令推行,下至百姓的民生福祉,都与户部息息相关,是整个国家运转的关键命脉。


户部人员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纠葛盘根错节,更是高太傅苦心经营的心腹要地。


一旦她能将户部牢牢掌控,为陛下所用,那么陛下便能从根源上稳定朝堂局势,掌控国家命脉。


徐玟说道:“陛下如此看重臣,委此重任,臣肝脑涂地,不辱陛下使命。”


几人坐在一起,就朝堂诸事又交谈了好一会儿。


夜色愈发深沉,大家话语间都带着倦意。


赵祈抬眸望向殿外,估摸着看着时辰也是不早了。


要是让二人匆匆出宫返回府邸,等她们抵达时,怕是天都快亮了,又要接着上早朝,如此来回折腾,实在辛苦。


想到这里,赵祈神色温和地看向朱宝贞和徐玟,“时辰不早了,你们二位也都累了,今日就不必再回宫了。”


说罢,她转头吩咐身旁的侍女:“去将云光殿的偏殿收拾出来,让朱大人和徐大人先在那儿歇着,莫要怠慢了。”


稍作停顿,赵祈又补充道:“另外,明个早朝之前,为二位大人准备好早膳。”


侍女领命后,匆匆退下。


朱宝贞和徐玟见状,也纷纷起身谢恩。


待到二人走后,赵祈眯着眼靠在椅子上,褚淳贤轻抚她的脸,柔声说道:“去榻上在睡会儿吧,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呢。”


赵祈眷恋地在她掌心蹭了蹭,将她缓缓拉到自己身前,顺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赵祈双臂环紧褚淳贤的腰肢,下巴亲昵地搭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耳畔。


“郑宓这次前往西平县。”赵祈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能把燕君烨彻底解决,我便能彻底高枕无忧了。只要他一天不死,我这颗心呐,就始终悬着。”


褚淳贤靠在赵祈怀里,“想来不会那么容易。他也是重生回来的,历经前世种种,必定对局势有着自己的算计,行事也会更加谨慎小心。”


赵祈秀眉紧蹙,眸中隐有忧色。


褚淳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握住赵祈的手,温声道:“你也别太忧心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局势早已和从前大不一样。等把燕啸鸿的案子审理完,张贴出榜文,燕君烨就会被坐实谋逆叛国的罪名,成为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他若以后兴兵攻打大周,便会民心尽失。西夏作乱已久,百姓定会奋起反抗,绝不可能让他轻易得逞。”


赵祈轻轻点头,前世,燕君烨能那么轻易地攻入大周,绝非偶然。那时,太后和太傅把控着朝政,朝堂上下乌烟瘴气。


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肆意排除异己,但凡不顺从他们的大臣,都被无情打压。郑家被他们诬陷谋逆,满门忠烈蒙冤受屈。


西夏与北狄趁机联合起来,对大周发动了猛烈攻击。而郑宓为了报仇率领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和燕君烨一同攻入大周,各方势力相互勾结。


那时的大周,内有奸臣当道,朝堂纲纪崩坏,政令不行;外有强敌环伺,边疆战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


更糟糕的是,朝中没有可用的强将,军队士气低落。面对燕君烨的强攻,大周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一切都是不同的了,如今的大周,国有徐岩鄂,郑宓等能征善战的强将,外敌不敢轻易来犯;朝中有朱宝贞、徐玟这样的能臣,尽心尽力辅佐朝政,而她自己也非受人摆布的昏庸之主。


第95章


金乌初升,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倾洒在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神色各异。


唯有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赵祈端坐着,仪态威严,目光扫视全场。


“众爱卿,昨夜齐忠因公已逝,刑部尚书一职空缺不得,朕深思熟虑,决定任命朱宝贞为刑部尚书,以掌刑部事务,望其能公正断案,不负朕之信任。”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泛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目光纷纷投向朱宝贞。


朱宝贞身着官服,立刻出列跪地谢恩:“臣定当殚精竭虑,不辱使命,不负陛下所托。”


高太傅站在一旁,脸上神色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


他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这个时刻,燕家之事尚未彻底了结,就算自己站出来反对,以皇上如今的权势和决断力,必定会找借口狠狠斥责自己一番,朱宝贞成为刑部尚书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这里,高太傅暗自咬了咬牙,心中盘算着:罢了,此时不去触这个霉头,免得惹一身麻烦。只要能保证户部依旧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日后有的是机会周旋。


朝中其他臣子,本就习惯了看高太傅的脸色行事。见高太傅都没有开口反对,众人便也都心领神会,纷纷附和:“陛下圣明。”


朝堂上再无人作乱,赵祈满是畅快。


她又命褚晏妥善安排齐忠后事,让朝中官员看到她对忠臣的恩宠与厚待。


退朝后朱宝贞便带着赏赐去了齐府。


齐府门前,一片素白,风吹得齐府门前的白色招魂幡烈烈作响。


齐忠的发妻于氏,身着素缟麻衣,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带着齐家的一众老小,神色哀伤地候在门口,迎接前来宣旨赐赏的朱宝贞。


以前自家老爷身为刑部尚书,在朝堂上也是颇有威望。


可如今老爷骤然离世,不过短短半日,新人便已顶上了那个位子。


于氏心有悲戚,好在陛下的恩赏颇为丰厚,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官朱宝贞,又是老爷旧日的同僚,念及这些,于氏心中多少有了些慰藉。


于氏打量着朱宝贞,见她身姿挺拔,眉眼秀气透着一股子聪慧,越看越是欢喜。


她瞧着朱宝贞的年纪,再想想自家小儿子齐明善,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两人站在一起,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老身,实在是感念陛下对齐家的隆恩呐。”


于氏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而后热情地拉住朱宝贞的手,将她拉至齐明善跟前。


“这是老身的幼子明善,你们之前也见过面,想必还有些印象。老爷在世时就常说,你二人虽说一开始有些小摩擦,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对你的评价很高,知晓你是女子之身时,还特意与老身讲过,说你与明善十分匹配。”


于氏顿了顿,脸上堆满了殷切的笑容,“念在老爷在世时对你多有提拔照顾的份上,这门婚事,不如就由老身做主,为你俩定下,你看可好?”


朱宝贞听后,大为震惊。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于氏竟会在此时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齐忠才刚去世,于氏作为一个老妇,为了维护齐家大房的地位,想为小儿子谋一门好亲事,倒也情有可原。


可她却拿以前齐忠对自己的照顾之情来挟恩求报,这让朱宝贞如何能接受?


若不是陛下为了让齐忠和高太傅相互制衡,朝堂之上多方势力得以平衡,仅凭齐明善之前对陛下出言不敬那番莽撞之举,齐家又怎能有如今这般丰厚的封赏?如今于氏这般行为,实在是让她感到气愤和不满。


自那次在宴会上被皇帝毫不留情地教训之后,齐明善虽收敛了不少往日的嚣张跋扈,可骨子里的浪荡习性却依旧难改,整日四处寻花问柳,沉醉在温柔乡中。此刻,听母亲于氏这般言语,他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齐明善抬眼看向朱宝贞,只见她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一想到以后要与这样一位强势的女子朝夕相处,自己怕是再不能像从前那般逍遥自在,心中便涌起一阵抗拒。但经历过陛下的惩戒,他也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将那些反驳的话咽回肚子里。


于氏满心欢喜,丝毫没察觉到儿子的不情愿,见他没有出声反对,便一厢情愿地以为儿子也看中了朱宝贞。


她满脸笑意,再次看向朱宝贞,言辞愈发恳切:“朱大人,你年轻有为,才华出众,我家明善也是一表人才,你们二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实在是相配至极。老身身为一品诰命夫人,我家老爷又为国尽忠而亡,我若向陛下求个恩典,为你俩赐婚,想来陛下也会顾念这份情谊,应允此事的。”


齐明善一听母亲这话,是真要把朱宝贞娶进家门,再也按捺不住,急忙开口道:“母亲,您这是糊涂了!朱宝……朱大人如今官居高位,要是成了我的娘子,往后我还有什么自由可言?事事都得听她管束,我还不得憋闷死!”


于氏听闻,脸上的笑容未减,和声细语地哄劝道:“儿啊,你不懂,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有朱大人这般聪慧能干的女子照看你,为娘心里才能踏实。日后要是有一天去见了你爹,我也算有个交代,有颜面面对他了。”


齐明善见母亲这般言语,不好再违抗母亲的意思,只能妥协道:“娘,您身子骨硬朗着呢,说这些做什么。行吧,我娶还不行吗?”


于氏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欢喜:“这才对嘛,我就知道我儿最孝顺了。”


朱宝贞站在一旁,将这母子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又好气又觉得可笑。


怎么如此晦气的事情,自己竟遇上了两次!


于氏母子二人就这么在她面前自顾自地商量妥当了,全然不顾及她的想法,仿佛她只是一个任人挑选的物件。


若是于氏真穿着那一品诰命的服饰,大摇大摆地进宫去求陛下赐婚,且不说陛下会作何反应,单单是公主那边,若是知晓了此事,以公主那火爆的性子,必定会将齐府闹个天翻地覆。


想到公主,朱宝贞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朱宝贞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双唇紧闭,神色淡漠,对于于氏母子方才那番荒诞的言论,她连一个字都不屑回应。


“娘亲,你莫要在想着美事了。”


这时一阵清脆娇俏的女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齐明薇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朱大人可是陛下身旁的得力之臣,您想着让她下嫁到咱们齐府,先别说朱大人自己愿不愿意,就算朱大人点头答应了,陛下又怎么会同意呢?”


于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明薇,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男婚女嫁,乃人之常情,陛下难道还能棒打鸳鸯,强行阻拦不成?”


齐明薇见母亲仍旧执迷不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朱宝贞,脸上满是歉意:“朱大人,您莫要在意。父亲突然离世,娘亲一时难以接受,情绪有些失控,才会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朱宝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在这乱糟糟的齐府,总算是还有一个头脑清醒、拎得清状况的人。


于氏听女儿这么说,心中虽满心不满,但齐明薇自小就是她的心头肉,向来聪慧过人,心思深沉,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有她的道理。


朱宝贞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那些妾室子女们,一个个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不用多想,平日里定是被于氏欺压得厉害。


而齐家长子,在朝中为官多年,却毫无建树,庸庸碌碌。


整个齐家,也就眼前这个齐明薇还算明事理。


朱宝贞收敛思绪,恭敬地说道:“夫人,陛下追封齐大人谥号为‘文忠’,以彰其一生功绩与忠诚。至于陛下御赐的牌匾,礼部这两日便会派人送来。您若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定会如实传达给陛下。”


于氏一听这话,眼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明善和明薇的婚事,一直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恳请陛下能念在齐忠为朝廷尽忠的份上,给我这两个孩子赐个好婚事,也算是了却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番心愿。”


朱宝贞闻言,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齐明薇,只见齐明薇一脸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朱宝贞应道:“此事,我定会转达给陛下。只是陛下对于婚事向来不喜欢强求他人。夫人若无其他事情,宝贞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朱宝贞微微欠身行礼,转身便大步离去,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齐府多停留。


“大人,还请慢走一步!”朱宝贞刚踏出齐府大门,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脆急切的呼喊。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身望去,只见齐明薇正匆匆从府中追了出来。


“齐姑娘,有何要事?”


齐明薇跑到朱宝贞面前,微微喘着粗气,稍作平复后,说道:“朱大人,请您带我去见陛下!”


朱宝贞闻言,不禁轻笑出声,眼中却带着几分审视:“齐姑娘,你这想法倒是有趣。陛下日理万机,又岂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齐明薇抬眸,目光坦然地与朱宝贞对视,不慌不忙地说道:“父亲离世后,陛下赏赐财帛无数,又追封谥号,树立牌匾。如此厚待,足见对父亲的看重。然而,陛下却未赐予任何爵位,也未提及荫庇子嗣之事,这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方才大人询问母亲有何要求,明薇猜想,这或许是陛下有口谕在先,您来探探齐家的态度。”


朱宝贞心中暗自一惊,不禁在心底感叹:好一个聪慧敏锐的姑娘!


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待我今日回禀陛下,明日再来告知你结果。”


齐明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大人明日还会到齐府吗?”


朱宝贞想到方才于氏那副模样,微微摇头回道:“我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再来齐府。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派人前来,将陛下的意思原原本本传达给你。”


二人说完,朱宝贞转身便往刑部方向走去。齐明薇站在原地,目送着朱宝贞缓缓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朱宝贞的身影,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回府。


第96章


从齐府离开后的一路上,朱宝贞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暗中窥视着自己。


她浑身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拐进一家首饰店。


朱宝贞在鎏金错银的簪匣后窥见一角绯色裙裾。


红衣少女在石板路上左右张望着,神色急切又带着几分委屈。


此人正是赵禅。


朱宝贞看着赵禅那副模样,唤道:“禅儿。”


赵禅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看见朱宝贞的那一刻,却赌气般地将头扭到一边。


朱宝贞快步上前,拉住赵禅的手,那双手细腻柔软,却因羞恼而微微攥紧。


朱宝贞柔声问道:“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呀?”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宠溺。


“你和那女子因着何事笑得那么开心?”赵禅撅着嘴,语气里满是醋意。


朱宝贞抬起手,轻轻刮了刮赵禅的鼻尖,笑道:“小公主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随后,耐心解释道:“那是齐忠的小女儿,找我是商议去见陛下的事。”


朱宝贞在心底默默想着,要是让赵禅知道方才于氏想要把自己嫁给齐明善,这位醋坛子小公主怕不是真要气疯了。


“我不管,”赵禅一听这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来劲了,她紧紧抓住朱宝贞的手,十分霸道:“你以后不许对别的女子那么笑。”


朱宝贞故意逗她,“那男子呢?”话音刚落,腕上突然袭来温热刺痛。


朱宝贞抚着赵禅后颈轻笑:“殿下可知,前些日子陛下猛兽园刚来了头豹子?”她的指尖顺着脊骨滑至腰间,“那畜生发起狠来”薄唇故意贴近耳垂,“也是这般咬住猎物不松口。”


赵禅脸色一红,倏地松了口,却瞥见对方腕上新月似的牙印,又羞又恼地扯过锦帕包扎。


“殿下好狠的心啊。”朱宝贞嘴上这么说着,可语气里却是温柔宠溺。


“本宫不管,你是本宫的驸马,只能对着本宫笑。”赵禅仍旧不依不饶,一想到李年安曾对朱宝贞有过非分之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李年安竟然敢觊觎你,要不是皇姐将他关进牢内了,本宫非要把他拆骨扒皮不可。”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朱宝贞轻轻握住赵禅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就别说那些糟心的人了。”


“你是怎么从公主府出来的?”


赵禅眨了眨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母后把看守我的人都调走啦!她说我长大了,就算关得住我的人,也关不住我的心。那些侍卫一撤走,我就马不停蹄地来寻你啦。”


朱宝贞听了这话,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太后向来不赞成她们二人在一起,怎么会突然轻易让赵禅出来与自己相见呢?


必定是暗中派人监视着她们二人。


一想到太后可能会想出各种法子来拆散她们,朱宝贞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可此刻,心爱的人就站在眼前,朱宝贞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忧虑。她将赵禅微凉的手指拢进袖中,嘴角笑意渐浓,难得今日能相见,就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永寿殿内,太后听闻女儿又去与朱宝贞会面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啪”的一声,手上的茶盏被重重摔在地上,瓷器瞬间四分五裂。


“这个朱宝贞,简直就是个祸害!”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憎恶,“竟把禅儿迷得晕头转向,这般不知廉耻,成何体统!”


稍作平复后,太后看向一旁跪地的侍卫,开口问道:“你说朱宝贞今日和齐家小女儿在一处,惹得禅儿不高兴了?”


侍卫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后,确实如此。公主瞧见朱大人与齐家小女交谈甚欢,见到朱大人时发了好一通脾气。不过,朱大人三言两语就把公主哄得眉开眼笑,公主的气也就消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太后神色冷淡,摆了摆手,“往后每日都要将公主的行踪详细汇报给哀家,不得有丝毫遗漏。”


待侍卫退下后,太后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时嬷嬷身上“禅儿被哀家宠坏了,如今一心只想着那个朱宝贞。朱宝贞喜好男还是女,哀家管不着,可禅儿贵为公主,怎能和一个女人厮混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她?”


时嬷嬷微微欠身,轻声说道:“太后,依老奴之见,您不如重新给公主挑选一门好亲事。只要公主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子嗣,自然就会断了对朱宝贞的念想。”


“你说得不无道理。这回驸马的人选,哀家可要仔细斟酌,务必给禅儿寻一门如意美满的亲事,也好让她收收心,回归正途。”


太后周身被金丝绣锦的华服包裹,却难掩她眉眼间的阴霾。


女儿与朱宝贞的事,已然让她心力交瘁。


而如今,燕啸鸿勾结西夏妄图颠覆大周的消息,更是狠狠砸在她的心头上,令她始料未及。


一直以来她苦心孤诣,步步为营为自己的儿子谋划着登上皇位的道路。可到了现在,她身边竟无可用之兵,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凭借手中的兵权,稳压自己一头。


这让她如何甘心,只是此刻与手握重兵的皇帝再起冲突,无疑是自讨苦吃,只能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徐徐图之。


徐岩鄂领兵出征在外,徐玟则在京畿卫任职,探子来报徐玟多日未曾回府。


那么将徐岩鄂的小女儿徐瑛宣进宫内,让她与礼儿从小培养感情,皇帝理应找不到理由制止。


徐岩鄂只有这两个女儿,若小女儿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待礼儿日后登上皇位,生下的子嗣便是皇储,徐岩鄂也将成为国丈。这般无上的尊荣,她就不信徐岩鄂能不心动,届时必定会全力支持礼儿登位。


念及此处,太后主意已定,当即唤来身旁的宫女拟旨,宣徐瑛明日进宫。


到了第二日,与徐瑛一同进宫的还有齐明薇。


朱宝贞昨夜审讯了燕啸鸿,同皇上猜测的不差,燕啸鸿闭口不言,什么也不说,朱宝贞见毫无收获,不敢有丝毫耽搁,便进宫禀报了陛下,又将与齐明薇说的话如实告知了陛下。


赵祈听后,对此女十分好奇,便命朱宝贞明日将人带来见她。


皇帝召唤,那是要给恩典的,朱宝贞不敢怠慢,忙派人通知了齐明薇。


齐明薇跟在朱宝贞身后,目光追随着前方那抹绛色官袍。


朱宝贞的背影清瘦挺拔,恍若一只孤鹤掠过重重宫墙。


待到了殿门口,朱宝贞忽然驻足,回身时带着一阵清冽的香气。


“齐姑娘,陛下是宽仁睿智之人,你莫要慌张,无论陛下问什么,照实答便是。”


齐明薇望着那双清冷的眸子,忽然想起自己偷偷在书房外窥视时的场景。


那时朱宝贞也是这样,端坐在父亲对面,执笔的手修长如玉,说出的温婉动听。


她曾无数次幻想,有朝一日能和朱宝贞并肩站在一处。


“明薇明白。”她欠身行礼。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齐明薇深吸一口气。


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眸望去,只见御座上的帝王正执笔批阅奏章 ,眉目专注,透着几分凌厉。


“臣女齐明薇,叩见陛下。”她伏在金砖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平身罢。”赵祈搁下笔,目光落在阶下少女身上。


少女面容明艳动人,眉眼清澈,眸光灵动。


齐明薇盈盈起身,余光瞥见御座旁端坐的女子。那人一袭锦衣,发间只簪了支白玉步摇,通身气度却如皎月清辉。


她心下一动,福身行礼:“臣女拜见贤妃娘娘。”


“起身吧!”褚淳贤嗓音温润,指尖却微微收紧。


她记得这姑娘,是齐忠的幺女。


当年燕君烨攻入大周,齐家倒戈时,她曾在宫宴上见过这姑娘。那时燕君烨执意要纳她入宫,这丫头却毅然断发出家,倒是个烈性子。


赵祈挑眉:“朕后宫妃嫔五人,你怎知眼前是贤妃?”


齐明薇抬眸,正对上帝王探究的目光。


“臣女斗胆直言,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朕准你畅所欲言,无需拘谨。”


“父亲在世前……”齐明薇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曾依附高太傅与太后。自兄长在宫宴上失仪被罚后,父亲幡然醒悟,自此以陛下马首是瞻。”


她抬眸直视帝王,“陛下登基之初,后宫唯贤妃娘娘一人。后来几位娘娘皆是太后所赐。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分歧由来已久,陛下身为女子,志在江山社稷,并非沉溺于美色之人,自然对太后安排的那几位妃子……”


她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谨慎,“与对待贤妃娘娘是有所不同。养心殿是陛下批阅处置朝事之处,非信任之人难以进入,臣女正是由此推测,这位便是贤妃娘娘。”


赵祈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朕与女子断不会有子嗣,可太后为何还要给朕安排其她妃子?”


“臣女斗胆猜测,其一,太后想让陛下分心后宫,减少对朝政的把控;其二”她看了眼褚淳贤,“分散陛下对贤妃娘娘的恩宠,以免情谊过深,太后难以掌控。”


“大胆!”赵祈突然拍案,“你可知这番话若传到太后耳中会是什么后果。”


“臣女非墙头草,既已开口,便不留退路。”齐明薇伏地叩首,声音却清亮如磬,“肺腑之言,死而无憾。”


赵祈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连声道:“好,好一句肺腑之言,好一句死而无憾!你起身吧,朕不喜身边之人动辄下跪行礼。你既出此言,又大胆地向宝贞自荐,是想向朕求个恩典?”


齐明薇微微仰头,神色坦然:“陛下圣明,臣女确实有所求。臣女想侍奉在陛下身侧。”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褚淳贤心中一震,难不成上辈子齐明薇死活不愿入宫,症结竟在赵祈身上?


赵祈微微挑眉,追问道:“哦?你这话究竟是何意?”


“今陛下既开女科,何妨许臣女做您案头一支笔?”


她本意是想去刑部,如此便能日日见到朱宝贞。可要是直接提出想去刑部,以朱宝贞的聪慧,必定会察觉她的心思,到时候再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留在陛下身边,这样一来,好歹还能时常与朱宝贞碰面。


她赵祈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朕眼下正缺个替朕草拟文书、递送机要奏折的得力之人。你若能担此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不过,这差事可不轻松,既得心思缜密、文笔出众,更得对朕忠心不二,你可有信心做到?”


第97章


齐明薇伏地叩首:“臣女一家蒙陛下厚恩,愿以赤诚之心为陛下分忧,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与异心。”


赵祈唇角微扬,目光落在少女挺直的脊背*上。那抹素色身影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单薄,却透着股倔强劲儿。


“你明日便到养心殿述职。”


“臣女遵旨。”齐明薇再次叩首。


赵祈望着阶下少女退下的背影,忽然轻笑:“倒是个有意思的。”


褚淳贤执壶为她添茶,温声道:“可是觉得此女可用?”


赵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悠然:“宝贞举荐的人,应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我观她今日言谈,比那齐忠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真没想到,齐忠竟能养出这样出色的姑娘,倒是我小瞧他了。”


“齐明薇是齐忠的幺女,自幼养在齐家老祖宗身前,想来是对这孙女悉心教导,才成就了她如今的聪慧伶俐。”


赵祈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殿外那株欲开的牡丹。


齐明薇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些时日前朝事务繁重,后宫那几位妃子的近况,她已许久未曾过问。


“燕啸鸿一除,兵权归于我手,太后再也没有牵制我的筹码了。后宫那几个女子,除了高以柔外,太后应不会多加理会了。”赵祈颇有几分志得意满,话语中满是掌控全局的自信,仿佛整个天下都已尽在她的股掌之间……


褚淳贤淡淡回道:“西平县战事还未结束,还是不要放松警惕才好。太后那人,向来心高气傲,怎会轻易甘心落败?“。


她顿了顿,“徐玟方才遣人送来信件,她妹妹徐瑛今日被传到永寿殿,想是要用徐瑛做文章 了。”


赵祈冷笑一声:“徐瑛与赵礼年纪相仿,太后眼下或许还翻不出什么风浪。可再过几年,待他们长大成人,可就不好说了。”


“她想为恒郡王早些铺路。”褚淳贤轻声道,“让他们二人从小培养情谊,青梅竹马将来婚事自然水到渠成,谁都不好反对。”


“她这算盘打得倒是响,徐岩鄂手握重兵,是朝廷的重要支柱,太后想拉拢他,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褚淳贤见赵祈已有行动之意,劝道:“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宜对太后逼迫太紧。您若是贸然出手阻拦,意图太过明显,徐家必定会心生疑虑,以为你对他们起了防范之心。君臣之间的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往后再想修复可就难了。若是被太后趁虚而入,挑起君臣嫌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祈听后,略一思索,心中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冲动了。她暗自警醒,自己何时竟有了这般自负之气?想到此处,她心中不觉升起一股寒意。


“是我过于急切了。”赵祈缓缓抬头,望向褚淳贤的目光中满是庆幸,“还是你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你心系社稷,难免思虑过重。我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话音未落,赵祈已凑近她身前。


“爱妃乃我谋士也!”赵祈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褚淳贤面色倏地染上绯红,连脖颈也跟着绯红一片。她下意识身子后仰,却被赵祈揽住腰肢。


赵祈最爱看她这副模样,平日里一贯冷静自持,此刻神情明显慌乱起来。


她指尖轻轻抚过褚淳贤泛红的脸颊,低笑道:“怎么,方才还对我谏言,这会儿倒害羞了?”


“放开……”褚淳贤轻嗔一声,想要挣脱,却被赵祈搂得更紧。


她抬眸望向赵祈,却见对方眼中满是戏谑,顿时又羞又恼:“这是在养心殿,若是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赵祈挑眉,“朕与爱妃恩爱,难道还要避着人不成?”


褚淳贤还要说什么,赵祈已低头封住她的唇。


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褚淳贤渐渐放松下来,伸手环住赵祈的脖颈。


直到赵祈的手不安分地探入她衣内,她才猛地惊醒,一把将人推开。


“祈儿!”褚淳贤面上已有恼意,眸中闪过一丝羞愤。


赵祈见人真要生气了,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朕也许久没去后宫各处了,沈檀母亲也不知身子如何了,带上阿魏,我们一同去沈檀那处看看。”


“臣妾累了,陛下自己去吧。”褚淳贤不咸不淡地回道,起身就要离开。


赵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朕让爱妃摸回来,爱妃不要同朕置气了。”她眼中带着几分讨好,语气却是在撒娇。


褚淳贤强压着嘴角的笑意,嗔道:“无赖。”


到底褚淳贤还是跟着赵祈去了沈檀殿内。


沈檀听闻陛下和贤妃大驾光临,匆忙整理衣衫,疾步迎出,恭敬地行礼,“臣妾拜见陛下,拜见贤妃娘娘。”


赵祈踏入殿内,目光便落在沈檀身上。只见她面色苍白,眼底乌青一片,显然是多日来日夜操劳、照顾母亲所致。


赵祈心中微微一动,温声道:“你母亲身子如今怎样了?”


沈檀微微欠身,轻声回道:“陛下,阿魏姑娘说母亲身体状况已与常人无异,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赵祈闻言,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阿魏。


阿魏心领神会,恭敬道:“陛下,沈母所中之毒,我已全部解清,我暂且用银针封了她的穴位。陛下若有吩咐,我即刻便可取下银针,让沈母苏醒。”


赵祈微微颔首,神色温和:“你将银针取下吧,也好让她们母女能够安心地说说话。你留在沈檀宫中几日为沈母调理身体,保她性命无虞。”


沈檀听闻,眼眶瞬间泛红,当即跪地叩谢皇恩,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陛下如此大恩,臣妾无以为报。”


赵祈见状,亲手将沈檀扶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你安心照顾你母亲便是。朕有意在宫内成立司乐局,专门掌管宫内乐舞之事。朕思来想去,觉得你才思敏捷,又精通音律,这司乐局交由你掌管再合适不过。具体人选的挑选等事宜,礼部自会与你接洽。这也算是女官之职,往后你便可领取朝廷俸禄,一展你的才华。”


这则消息也实在让沈檀意外。


她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赵祈见状,轻笑道:“朕还有事,便不再你殿内久留。”


二人沿着宫道,移步前往谢仪眉的宫殿。


还未踏入殿门,一阵嘈杂的吵嚷声便传了出来。


赵祈与褚淳贤相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好奇。


踏入殿内,只见殿外的空地上,晾晒着五彩斑斓的布料,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一幅画卷。


殿内,宫女们脚步匆匆,各自忙碌着,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眼尖的宫女率先瞧见皇上,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忙跪地参拜。


赵祈微微颔首,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开口问道:“仪妃呢?”


一名宫女连忙上前,恭敬回道:“娘娘在内殿,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前来迎驾。”


赵祈摆了摆手,神色平和:“不必了,朕亲自去寻她。”


宫女微微欠身,“陛下请随奴婢前去。”说罢,便在前面引路。


赵祈和褚淳贤随着宫女来到内殿,一踏入,两人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内殿全然没了妃嫔住所的雅致模样,倒像是内务府那忙碌的办事处。


案几上堆满了图纸,各色丝线绸缎杂乱地摆放着,谢仪眉正专注地绘图制衣,手中的毛笔在图纸上快速游走,神情极为投入。


直到贴身侍女轻轻碰了碰她,小声提醒,谢仪眉才回过神来。


她抬眼瞧见殿内众人,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快步上前,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见过贤姐姐。”


褚淳贤的目光早已被殿内一排排崭新的华服吸引,那些服饰款式新颖,绣工精致。她实在喜欢,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柔软的布料。


谢仪眉察觉到了褚淳贤的心思,笑着说道:“贤姐姐,这些都是司衣局最近制出的最新样式,过几日便会将图样交给礼部,放到如意坊制衣售卖。如今这些服饰在京中贵妇间可受欢迎了。贤姐姐若是喜欢,尽管挑选几件。”


褚淳贤确实喜爱至极,她久居后宫,平日里又很难出宫,所穿服饰大多由内务府送来,样式相对固定。


许久未曾见过如此众多新颖别致的款式,一时间只觉眼花缭乱,满心都是欢喜。


赵祈与谢仪眉寒暄了几句,转头见褚淳贤仍沉浸在华服之中,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微微一笑:“难得有爱妃欣喜之物,你便在此处好好挑选。朕自行去姜娥那里看看了。”


褚淳贤也不推辞,福了福身,说道:“臣妾便不送陛下了。”


话音刚落,她便拉着谢仪眉,开始一件一件地试起新衣。


赵祈是想去见见姜娥的,姜家倒下后,太后便将姜娥弃如敝履。


她在后宫孤立无援,要是自己在视若无睹,姜娥往后的日子应是不好过的。


不多时,赵祈便站在了姜娥殿外。


这里与沈檀、谢仪眉宫殿的热闹截然不同,扑面而来的是冷清。


殿内落叶层层堆叠,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门口的宫人正在打盹,见皇上到来,惊得一身冷汗,慌忙的要进去通报,赵祈抬手制止,步伐不停,径直向内殿走去。


此刻,姜娥正在用膳,背影身形单薄,显得格外落寞。


桌上摆放的,是清一色的素菜,清汤寡水,毫无油水。


看到这一幕,赵祈的眉头皱起,看来内务府平日里没少克扣姜娥的用度。


赵祈轻咳一声。


姜娥闻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陛下时,黯淡的眼眸里燃起惊喜的光,她匆忙起身,裙摆带起一阵微风,恭恭敬敬地行礼,声音里藏不住的激动:“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臣妾这里?”


“朕来看看你。”赵祈的声音轻柔。


“陛下可曾用午膳?”姜娥问道。


赵祈摇了摇头。


姜娥立刻转身,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快,再去添双碗筷!”


赵祈食量本就不大,身旁又没了褚淳贤督促,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她看向身旁的锦清说道:“你即刻派人去内务府,告诉那个总管,连后宫娘娘的膳食都安排得一塌糊涂,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规矩?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收拾包袱,滚出内务府!”


锦清听出陛下话中的薄怒之意,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应道:“锦清这就去办,定将陛下的话一字不差带到。”


姜娥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将自己的生活琐事放在心上,这份惦念,让她感动不已。


父兄犯下大罪,本以为自己会被牵连。


可陛下宅心仁厚,并未因此迁怒于她,这份宽容与善待,她又怎会不感激涕零。


姜娥又想起了燕君烨,那个曾让她动心的男子。


近日来,她时常反思,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了这么个人。


她也听闻,燕君烨假死后摇身一变成了西夏驸马,转身就带兵进犯大周,实在是个阴险毒辣丧尽天良的卑鄙小人。


如今想来,自己从前的那些情谊,不过是错付罢了。


她抬眸望向陛下,心底暗自想着,哪怕陛下是女子,往后她也要不求回报,一心侍奉陛下。


赵祈声音柔和缓缓开口:“以前的帝王广纳妃嫔入后宫,或是为了稳固朝堂势力,与朝臣缔结姻亲联盟;或是为了繁衍皇室血脉,绵延子嗣;甚至有的不过是为了满足自身私欲。后宫女子如同物件被随意摆弄。可朕与他们不同,朕身为女子,自然不会有子嗣。而你的父兄犯下大罪,你如今的处境……”


赵祈话还未说完,姜娥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第98章


赵祈见状,连忙俯身,手指轻轻托住姜娥的手肘。


姜娥的肌肤微凉,身上传来一丝颤意。


赵祈蹙眉,声音却放得极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姜娥仰起脸,一双杏眼盈满水光,长睫轻颤间,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呐:“陛下……是不是觉得臣妾如今毫无用处,想要将臣妾赶出宫去?”


“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赵祈叹了口气,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眼角的泪痕。


“谢仪眉对制衣极为钟爱,朕便任命她为司衣局的掌使,让她能一展所长。这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声音温柔,“朕现在问你,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姜娥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从小到大,父亲看中的只有兄长,为她请来的师傅也不教授四书五经,只教她琴棋书画。


她思来想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祈见她沉默,又继续问道:“那可有什么擅长的事情?”


姜娥忽然想起自己对画画颇为痴迷。


那些藏在枕下的话本子里,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都被她用画笔细细勾勒。


想到这儿,她连忙转身,对身旁的侍女小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侍女抱来一叠画册。赵祈接过,手指轻轻翻动纸页。她指着其中一幅画问道:“这是什么?”


画中女子一袭官袍,眉目如画。


姜娥解释道:“这是臣妾编撰的画册。前些日子,听闻朱大人女扮男装考取状元,而后又成为驸马,如今更是当上了刑部尚书。臣妾觉得朱大人的经历实在是匪夷所思,便将这些事情编纂成画册,画了下来。”


赵祈继续翻看,不自觉被画册吸引。


画中人物栩栩如生,故事编排更是引人入胜。


她抬眸,正对上姜娥忐忑的目光,不禁莞尔:“有趣,实在是有趣!你这画技精湛,故事编排也生动。”


姜娥见她真心喜欢,眸中闪过一丝雀跃:“臣妾还有一些其它的画册,不过都是根据别的话本故事绘制的,若是陛下感兴趣”


“都取来。朕要带回寝殿好好翻阅。”


赵祈从姜娥的宫殿离开时,带走了一摞厚厚的画册。


褚淳贤也从谢仪眉的宫殿走出,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她们手中捧着一件件精致的新衣。


两人带着各自的收获,回到云光殿。


一踏入殿内,赵祈朝正在整理新衣的褚淳贤招手,“淳贤,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姜娥亲手绘制的画册,瞧瞧她这绘的故事,你一定感兴趣。”


褚淳贤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新衣轻轻搁在一旁,拿起一本画册,缓缓翻开,眼神中满是专注。


看了一会儿后,褚淳贤抬起头,对赵祈说道:“我有个主意,既能让姜娥充分发挥她的专长,还能让她声名远扬。”


说罢,她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桌前,伸手拿起桌上的纸笔,略作思考后,便开始奋笔疾书。


过了许久,褚淳贤搁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纸张整理好,递给赵祈。


“你将此物交给姜娥,让她依照上面的内容绘制画册。”


褚淳贤写完这些,便命宫人将午膳端上。


菜肴摆满了桌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赵祈望着面前的饭菜,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皱了一下。


“你是吃过了吗?”


赵祈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嗯,在姜娥殿内用过午膳了。说起来,内务府竟克扣她的用度,实在不像话。回头得好好整治一番,让他们知道规矩。”


她顿了顿,神色郑重地看向褚淳贤,“往后宫内女官、侍卫的人数会逐渐增多,繁杂事务也不会少,总得有个能统管全局之人。我思来想去,立你为后,执掌后宫诸事,你意下如何?”


立后之事,赵祈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


后宫的那几位妃子,不能说废弃就废弃。


沈檀、谢仪眉、姜娥三人,要是不给她生事又听话,那便让她们发挥各自所长,安排些事情给她们做。


如此一来,既能分散她们的心思,又能让她们有事可忙,省得闲下来就只想着在后宫内勾心斗角,或是整日郁郁寡欢,徒生事端。


只是褚淳贤却没有立刻回应。


她神色平静,起身给赵祈碗内添了半碗饭。


随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前朝与后宫向来牵扯紧密。高太傅的女儿还在宫内,太后又怎会允许我位居其上,压过她的侄女呢?您有意立我为后,朝上官员必定会有反对之声。”


说着,褚淳贤又细心地给赵祈夹了一块儿蒸鱼,将鱼刺一一挑出,才将鱼肉放在赵祈碗中,继续说道来,“您若强行立我为后,高太傅必定会联合朝中官员发难,到时候,怕是会给我扣上迷惑皇上、扰乱宫闱之类的罪名,借机生事。”


赵祈听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声音中满是怒意:“他敢!高家,又是高家,高家实在是讨厌至极!甩不掉又丢不了,处处掣肘于我!”


褚淳贤见状,轻轻按住她的手,安抚道:“你也不必如此生气,这确实是棘手的事情。朝中事务,你虽已掌控七七八八,但后宫诸事,一直都是太后做主。你想突然让我统管后宫,谈何容易。”


赵祈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后宫往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打算把宫内年幼的宫女里,有习武天赋的挑出来,安排专门的老师教授武艺,将她们培养成宫廷护卫。但这件事,要是让太后管去了,恐怕又要生出不少事端。”


褚淳贤略作思索,缓缓说道:“你已经设立了各个司局,不妨再增设一个总掌司使的职位,专门统管后宫各个司局。这是个正经官职,太后若是插手,那便是公然干政。到时候,她理亏在先,您也能名正言顺地阻止她。”


赵祈听后,沉默片刻,神色依旧没有舒缓多少。


褚淳贤见此,以为自己的提议没能说到赵祈心坎里,关切地问道:“是哪里不妥吗?”


赵祈轻轻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此举甚好,我也觉得可行。只是想到,你要是成了皇后,你我二人就是一体,本该事事都能并肩同行,可如今连立后这样的事我都不能说做就做,实在是有些不甘。我一心想让你站在我身旁,光明正大地与我一同治理这后宫朝堂,却总被这些势力阻碍。”


褚淳贤抬头看她,眼中藏着动容,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她怎么会不知赵祈对自己的珍视与看重。


她放下筷子,轻轻握住赵祈的手,“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虽不能即刻成为皇后,与你并肩站在最显眼之处,但只要能在你身旁,为你排忧解难,便心满意足。”


她抬眸,目光坚定地望向赵祈,“至于这后宫诸事,先设立总掌司使一职,将后宫的权力慢慢收拢。等时机成熟,再谈立后之事,那时,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难有人能阻拦。”


说着,她握紧赵祈的手,“你莫要心急,我会一直陪着你,咱们一步步来。”


赵祈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向眼前的碗中,只见里面已经被褚淳贤满满当当地布上了菜肴。


“你方才说内务府苛待了姜娥的用度,想来你在她那儿也没吃多少东西。你这般少食,哪有精力做事。”


就在赵祈和褚淳贤围坐用餐满是温情之时,阴暗潮湿的狱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燕啸鸿坐在牢房的角落,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牙关一咬,狠狠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


这决绝的举动,无疑表明他已抱定了什么都不会交代的念头。


朱宝贞将此事上报皇上。


赵祈得便命朱宝贞将燕啸鸿的案子了结。


随后又过几日,大周的各个州县都张贴出了榜文,将燕家叛国之事昭告天下。


赵祈采纳了褚淳贤的建议,让姜娥将燕家叛国的详细过程绘图成册。


姜娥画技精湛,绘制的画册生动形象。


又找到大量画工将画册临摹,足有万册之多,与榜文一同分发到各个府衙,旨在让天下百姓都能清楚知晓燕家的罪行。


若仅仅只是榜文,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家口口相传,起初或许议论,但过上几日,便可能抛诸脑后。可配上画册就截然不同了。


这画册本就是新颖的事物,就算是不识字的百姓,也能通过画面看懂其中内容。


燕君烨为了权势美色叛国,成为西夏驸马,还带着西夏人进犯西平县,此等行径,大周百姓人人喊打。


而他的父亲燕啸鸿,为了儿子竟谋刺皇上,全然不顾君臣之义,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忠不义之徒。


更卑鄙的是,他还将刺杀之事,冤枉到保卫边疆的郑家身上,其心可诛。


燕啸鸿全家被斩那日,刑场周围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义愤填膺,纷纷将这些日子里积攒的愤怒化作手中的“武器”。


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连茅坑里的石头蛋子,大家都不嫌脏臭,一股脑地拿了出来,朝着燕家人扔去。


燕啸鸿抬头望向台上的燕家众人,燕啸鸿年迈的老母接受不了儿子孙子叛国的事实,早在牢内撞墙自尽。


而怀有身孕的小妾,此刻也不见踪影。


燕啸鸿看着台上燕家众人,开始怀疑自己所作所为是否错了。


想起儿子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燕家对大周皇帝一片肝胆忠心,可结果呢?


燕家却被人步步算计,落得个差点血脉断绝的凄惨下场。


大周女帝不仁不义在先,软弱无能,还残害忠良,这样的人凭什么稳坐皇位?


自己为了自保奋起反抗,又有何错?


大周的皇帝现在姓赵,以后也可以姓燕。


他不禁在心底反复质问,当初为何要听信儿子的话,与皇帝作对?


如今,家人都因自己的决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他满心懊悔,却已无力挽回。


就在燕啸鸿沉浸在痛苦中时,朱宝贞走到燕啸鸿跟前,声音清冷,不带有一丝感情地说道:“陛下仁慈宽厚,实在不忍杀害未出世的婴孩,所以暂且饶了你小妾一命。陛下已命郑宓将你那怀孕的妾室带到西平县,交到了你儿子燕君烨手中。”


燕啸鸿听到这话,虽然舌头已断,无法开口说话,但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窃喜。总算保住了自己的血脉。


然而,朱宝贞接下来的话,直直地戳破了他心中的幻想。


“陛下说了,她心存善念,不忍残害孕妇,可就不知燕君烨能不能顾念父子之情,留下你妾室及腹中孩子的性命了。”


燕啸鸿这才彻底明白朱宝贞话中的深意,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寒意。


第99章


燕啸鸿的脑海中乱成一团麻,他儿子一心觊觎皇位,野心勃勃。


在这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刻时刻,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收留自己怀孕的妾室?


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对儿子而言,无疑是个累赘。


更何况,自己即将命丧黄泉,再也无法在一旁护着妾室和孩子。


没有了自己的庇护,这孩子想要活下去,实在是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燕啸鸿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已满是绝望。


此时,朱宝贞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已到,举起手中的斩立决令牌,用力向下一扔,命令道:“行刑!”


一声令下,刽子手们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走向燕家众人。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生死一刻,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一颗颗人头滚落尘埃。


曾经的一代名将,如今已经落幕。


此刻西平县,燕君烨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先前,徐岩鄂的军队遭到燕君烨研制的破阵炮与烈焰球的攻击,损失惨重,一时间士气低迷。


好在他及时收到了皇上的来信。


按照皇上的提议,徐岩鄂迅速组织人手,在城内深挖战道,同时采取坚守不出的策略,紧闭城门,凭借坚固的城墙抵御敌军。


每当西夏军队来袭,城墙上的士兵便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打得敌军措手不及。


这般战术,不仅有效损耗了西夏军队的士气,也让己方军队获得了修整时间,得以养精蓄锐。


他又等来了郑宓率领援军到来。


不仅带来了兵力,还带来了与西夏同样先进的武器。


徐岩鄂整军待发,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大开。


两军再次对垒,郑宓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燕君烨,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与鄙夷。


燕君烨叛国投敌的行径,早已让他沦为众人唾弃的对象,在郑宓眼中,燕君烨不过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如今正面相对,这份轻蔑更是溢于言表。


郑宓脸上寒霜密布,声音冷冽厉声呵道:“燕君烨!你这等没脸没皮的狗东西,为贪图西夏公主那点美色,便一头扎进敌营,成了西夏驸马;又为了权势,将大周对你的恩义全然抛诸脑后,背叛生你养你的故土,背叛万千百姓。你这卖国求荣的丑行,简直猪狗不如!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将你这叛国之贼,就地正法!”


燕君烨望着对面的郑宓,多年未见,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仅仅是一个对视,就让燕君烨心底深处的恐惧被唤醒。


他曾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权势足以让他无所畏惧,可在郑宓面前,那种深入骨髓的忌惮,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减弱。


上辈子他能一统天下,手中最为有用的那把利剑,就是郑宓。


郑宓的领兵才能远在他之上,战场上的她,排兵布阵如臂使指,令敌军闻风丧胆。


不仅如此,郑家世代忠良,在朝野上下、百姓心中都有着极高的威望,其名声更是远超燕家。


为了将郑宓的兵力、权势以及她背后郑家的名声为己所用,燕君烨费尽心机,最终选择用婚姻作为枷锁,将郑宓困在身边。


他迎娶了郑宓,让她成为自己后宫中最为尊贵的女人,他从未碰过郑宓一下,在他眼中,郑宓只是他迈向权力巅峰的一枚棋子,是实现他野心的工具。


当他大权在握,天下尽在掌控之时,他害怕郑宓终有一日会脱离他的掌控,害怕她手中的力量会成为威胁自己的利刃。


他亲手将毒药递到了郑宓面前,眼睁睁看着这个曾为他立下赫赫战功的女人,在痛苦中香消玉殒。


回想起这些过往,燕君烨只觉得头痛欲裂。


胸口处,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翻涌而出。


他又想起那个背叛他的女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意。


那个贱人为了给郑宓报仇竟敢给他下毒害他性命,决不能放过她。


燕君烨缓了缓神,脸上挤出一抹看似无奈的苦笑,“郑姑娘,我燕君烨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身不由己,并非我本意要背叛大周。实在是那大周皇帝,一心容不下我,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都是拜她所赐!她暗中派人在战场上偷袭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这才不得已另寻出路。”


郑宓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笑一声:“放你的狗屁!你身为大周将领,陛下对你委以重任,为何要偷袭你?你失踪之后,陛下心急如焚,三番四次命我到西平县四处寻找你的下落,甚至还给你封了爵位,让你享受大周百姓的敬仰与尊崇。你如今却在此妖言惑众,竟敢污蔑陛下要杀你,你倒是说说,陛下究竟有什么理由杀你?”


燕君烨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还不是因为那个狗皇帝嫉妒我和贤儿之间的情谊!她为了拆散我与贤儿,不惜将我派到西平县,又趁我孤立无援之时,对我痛下杀手。这就是原因,这就是铁证如山的理由!她就是嫉妒我和贤儿的深情,她高高在上,坐拥天下,却容不得我和贤儿这一点真心!她才是那个自私自利、不顾臣子死活的昏君!”


郑宓指着燕君烨的鼻子骂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陛下与贤妃娘娘之间的感情深厚真挚,岂是你这种卑鄙小人可以随意挑唆诋毁的?陛下心怀天下,一心为了大周百姓,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叛国投敌,如今还在这里颠倒黑白,你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今日,我定要为大周除去你这叛国之贼,以正国法!”


郑宓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骏马嘶鸣一声,飞驰而出。


她身姿矫健,仿若与身下的骏马融为一体,手中银枪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马停在燕君烨不远的位置,枪头直指其咽喉。


她端坐在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手中银枪握得稳稳当当,枪尖微微颤动,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饮下叛徒的鲜血。


燕君烨迎上郑宓那能将人灼烧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将身侧长刀迅速抬起,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当”的一声巨响,银枪与长刀猛烈撞击,火星四溅。


二人就此战作一团,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郑宓手中银枪舞动得密不透风,每一次刺出都带着千钧之力,目标直指燕君烨的要害。


而燕君烨也绝非泛泛之辈,他手中长刀使得虎虎生风,巧妙地抵挡着郑宓的攻击,每一次格挡都精准有力,化解着银枪的凌厉攻势。


徐岩鄂在一旁凝神观战,目光紧紧追随着郑宓与燕君烨的身影。


想当年,自己在战场上也是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可如今岁月不饶人,自己真的是老了,不然怎么会是燕君烨的刀下败将。


两方主将激烈对垒,局势剑拔弩张。


郑宓与燕君烨杀得难解难分,底下的将士们个个*热血沸腾,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家主将身上。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主将的敬佩,也燃烧着战斗的渴望。


双方士兵都在各自阵营中整齐列阵,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生死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郑宓银牙紧咬,突然发力,手中的银枪如蛟龙出海,直刺燕君烨胸口。


燕君烨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反应虽快,却来不及做出完美的应对,只能下意识地向后疾退半步,手中长刀匆忙抬起抵挡。


这半步的退让,让燕君烨瞬间落了下风。


郑宓大喊:“全军冲击!”


随着这一声令下,大周军队向着西夏军队席卷而去。


一时间,战场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闪烁,硝烟弥漫。


大周军队的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如入无人之境。


西夏军队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打得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大乱。


燕君烨在乱军之中,拼尽全力挥舞着长刀,试图稳住阵脚。


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喊杀声中,手下的士兵们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这场战斗,从主将对垒时燕君烨的下风,就已注定了西夏军队的败局。


燕君烨浑身浴血,战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他手持长刀,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却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土崩瓦解。无奈之下,他只能率领着寥寥无几的残军,灰溜溜地退出了西平县的地界。


一路马不停蹄,燕君烨回到了西夏境内。


踏入王宫的那一刻,压抑的氛围扑面而来。西夏王脸色阴沉,双眼死死地盯着燕君烨。


“燕君烨!”西夏王突然怒吼一声,“你好大的能耐!本王派你出征,是让你建功立业,不是让你丢盔卸甲,狼狈而归!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还有何颜面回来见本王?”


第100章


被这个老东西训斥,燕君烨心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但他还是强压着情绪,面上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父王,”燕君烨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旋即又换上诚恳的神情,“此次战败,是儿臣的过错,儿臣愿承担一切后果。但此刻,如何挽回才是最紧要的,我们得赶紧谋划下一步。”


西夏王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哼,你还有脸说?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主意?要是再拿不出个像样的计划,就休怪本王不顾情面收了你的兵权!”


燕君烨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又松开,深吸一口气,说道:“父王,我们可以联合北狄,一起攻入南滇。其一,南滇有破阵炮所需的原材。咱们之前战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火药不足。要是这次能掌控南滇的资源,充足火药,下次与大周交锋,我们不一定会战败。其二,南滇国瘴气弥漫,地势复杂,有直通大周的隐秘通道。而且,那儿不像西平县和北境,有重兵把守。”


燕君烨微微一顿,心中暗自盘算着,最为重要的一点,他并未说出口,守卫在南滇国边境的将领,是他父亲的人。


南滇国向来与大周交好,大周因此也未在南滇国边境派驻重兵。


只要迅速攻入南滇国,再从南滇进入大周,就易如反掌了。


到时候,让北狄和大周北境的郑泰相互争斗,自己则直捣京城,只要占据了京城,夺取天下便指日可待,往后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西夏王蹙眉,盯着燕君烨,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联合北狄,可你究竟如何能说服他们与我们合作?北狄人向来狡猾,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燕君烨不慌不忙,拱手说道:“父王,这您不必担忧。北狄王野心勃勃,一直对大周的疆土虎视眈眈,攻入大周掠夺财富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大周物产富饶,百姓生活富足,远超我们西夏与北狄。我们两国联手,凭借双方的兵力和谋略,先合力将大周拿下。到时候,再按照约定共同瓜分大周的土地、财富和女人,如此诱人的条件,北狄王岂会不动心?又怎会有理由拒绝呢?”


见西夏王神色依旧犹豫,燕君烨趁热打铁,言辞更加恳切:“父王,您想想看,大周虽每年都会给我们送来一些贡品和女子,可这点东西,对于我们西夏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与其年年眼巴巴地等着那点微薄的贡品,倒不如咱们主动出击,直接将大周据为己有。到那时,大周所有的资源都归我们支配,我西夏国力必将大增,称霸四方指日可待啊!”燕君烨的一番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西夏王的心坎上。


西夏王神色逐渐动容。


良久,西夏王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若此次再败,不仅是损伤兵力,还会让我西夏陷入险境。你要好自为之!”


燕君烨说道:“父王放心!儿臣定当与北狄方面周旋妥当,确保合作万无一失!”


西夏王摆了摆手,示意燕君烨退下。


燕君烨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热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这个老东西,自己已经忍他太久了。


如今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低声下气。


待到兵权真正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是这老东西的死期。


燕君烨在回殿的路上,脑海中还在盘算着未来的夺权大计。


这时,手下人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驸马,同您一同回来的那个大周怀孕的女子,该怎么处置?”


听到这话,燕君烨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上辈子这个小妾肚子里生出的是个儿子。


当时,自己还封了这个儿子为王爷。


这孩子长到十几岁就野心勃勃,暗中积攒自己的势力,妄图夺取他的皇位。


一个贱妾所生的孩子,也敢跟自己分庭抗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最后还不是身首异处的下场,燕君烨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冷笑。


燕君烨抬起手,刚要脱口而出一个“杀”字,却突然停住了。


他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父亲的旧部如今还在自己手中,若是就这么轻易地杀了父亲的小妾,那些旧部会怎么想?他们本就对自己投靠西夏心存疑虑,这么一来,岂不是要寒了他们的心?


燕君烨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她腹中胎儿是父亲血脉,带下去好好安顿了。”


手下人连忙应是,匆匆退下。


看着手下领命退下的身影,燕君烨在心底冷哼一声。


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待到生产之日,便是她们母子的死期。


另一边,养心殿内。


赵祈手中正捧着一封西平县快马加鞭传来的捷报。


赵祈目光在信纸上的游走,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欣喜之色。


近些日子,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她的心里也松泛不少,面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在用膳时,也能听进褚淳贤的劝,多吃了不少。


赵祈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欣喜:“郑宓当真是我的福将啊!此次又立下如此大功,得好好想想,该如何重重赏她才好。”


褚淳贤坐在一旁,见她如此高兴,自己也跟着欢喜起来。


不过,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谨慎,缓缓说道:“燕君烨此人野心勃勃,此番战败,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咱们还是得小心提防才是。”


赵祈点了点头,“这点我自然知晓。郑宓已经命将士们加固城墙,又调配了重兵严守,西平县如今固若金汤,应是安稳了。燕君烨想要卷土重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褚淳贤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她在脑海中梳理着种种可能,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嘴唇轻抿,欲言又止,对赵祈的话只是点头应着,神情却略带着深思。


沉吟片刻后,褚淳贤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缓缓开口问道:“燕君烨若是不从西平县进犯,转而想从别处进入大周呢?”


赵祈闻言,微微一怔,“别处?这可不容易。北境有郑泰重兵把守,燕君烨想要从那儿突破,简直是难如登天。至于南滇国,那里瘴气弥漫,地势复杂,本就易守难攻。更何况,南滇国与大周向来交好,关系密切,怎么会突然与西夏媾和,给燕君烨可乘之机呢?”说罢,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褚淳贤的担忧有些多余。


赵祈这时又宣了齐明薇进殿。


齐明薇垂首立于陛下面前,姿态恭敬。


赵祈开口说道:“郑宓和徐岩鄂再有几日就要领兵凯旋回京了。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劳苦功高,理当重赏。朕命你代朕草拟一封诏书,传朕旨意,让高太傅协同户部、吏部和兵部,共同商议将士们的封赏事宜。徐岩鄂此刻还在出兵在外,事务繁忙,兵部便暂且由徐玟代为参与商议。”


说到此处,赵祈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话语也放轻了些许,“至于郑宓和徐岩鄂这两位主帅的赏赐,朕需另行斟酌。此事干系着军心士气,你尽快将诏书拟定。”


“臣领旨!”


齐明薇连忙领命,退出内殿,着手去办理此事。


赵祈望向齐明薇离去的身影,想到前几日齐明薇与朱宝贞相见时,眼神下意识地闪躲,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当时赵祈还暗自纳闷,心想齐明薇莫不是做了什么有愧与朱宝贞的亏心事。


好在褚淳贤心思细腻,一番提醒,赵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齐明薇对朱宝贞暗生情愫。


赵祈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一幕恰好被褚淳贤收入眼底,她对赵祈这副略带八卦的神情早已见怪不怪,心底不禁涌起一丝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赵祈兴致勃勃地转过身看着褚淳贤,“你说,若是让赵禅知道齐明薇有意朱宝贞,会发生什么?”


褚淳贤笑而不语,不接话茬,只是静静地看着赵祈。


可赵祈的兴致丝毫未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赵禅那火急火燎的性子,怕是知道后立马就会去找齐明薇的麻烦。齐明薇一介文弱女子,哪里是那刁蛮公主的对手?我还是得让徐玟派人暗中护着些,可别真出了什么意外。”


这次,褚淳贤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公主向来心高气傲,要是知道有人觊觎朱宝贞,肯定难以忍受,以她的脾气,做出些出格的事也不奇怪。”


听到这话,赵祈眼底泛光,“若是齐明薇被赵禅伤了,宝贞定会心有愧疚,自然会对齐明薇多有关心之意。赵禅知道了,肯定又会气愤不已。她们三人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想想就觉得有趣。”


褚淳贤无奈地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人哪哪儿都好,聪慧睿智、心怀天下,可就是这爱好事八卦的心,一点都没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