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少爷 作品
21.万字符不是纳粹
韦弘机和韦待价站在高处。虽然他们的声音听不清，但是两人动作幅度很大，明显很激动。
林小画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二韦看到下面来人了，明显刻意地中止了话题，匆匆下了楼。
林小画一看到韦待价和他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截了当地向韦弘机提出：“我要清场，只许我的人在这里干活，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凭什么？”韦待价当即反呛，“你们的人监守自盗，本就该让我的人接手。”
“你接手？”林小画一声冷笑，“就这堆半尺长的小木料，你有本事造出连廊来？还是说只要你一接手，大木料就会神奇地重新出现？”
“我不是这个意思。”韦待价有点心虚，“我是指你提供方案，工部的匠人施工。”
“想得美！”
“好了好了。”韦弘机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和稀泥，而是直接向韦待价开炮：“韦都料你够了，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这儿，不要在碰这工程了！”
韦待价居然也不争辩，直接拂袖而去。看来两人刚才在楼上确实闹得很不愉快。
“韦侍郎，我会把龙凤连廊造好。”林小画不卑不亢地说道，“但是，我也希望你也记住昨天的承诺，亲自查证案子，把疑点解释清楚。”
韦弘机表现得很奇怪，他不但没有正面回应，反而眼神十分闪躲，最后竟一句话也不说，拱拱手就走开了。
林小画气不打一处来，想叫住他说个清楚，后来琢磨琢磨又算了。本来韦弘机的立场就存疑，指望他不如指望天后开恩，所以还是造连廊的事情重要。
于是，他们都不再废话，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龙凤连廊的位置，差不多有三十米高。本来这高度不算什么，但是正如之前所说，上阳宫的大木工程早就结束了，现在是内部小木装修阶段，因此外部脚手架已经全部拆除。
梁知栋和师傅们掐指算了算，他们已经只剩七天了。如果现在单独为龙凤连廊重新搭建三十米的脚手架，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林小画当场拍板，果断放弃了脚手架的路子，而是采用跟洛虹桥类似的悬空作业，从两座高楼里向外慢慢搭建。
但是，这条路也有麻烦。
她与梁知栋研究了一下，那五尺的木料太小了，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多。所以，在空中这么一米一米地往外搭，凑到两边合拢太难了。这点不像洛虹桥，主跨拢共就三根木头，两头一伸中间一搭就完事儿了。
林小画回想起自己参与过的一些大型建筑工程，干脆直接引入了现代预制桁架梁的施工技术。她用通俗地话给梁知栋解释道：“我们索性在地上把桁架梁组装好，然后整个吊上去安装。你觉得可行不？”
梁知栋想了想，拍拍胸脯说：“没问题。你对桁架比较熟，你负责指挥工匠把这东西组装好。吊装的办法我带人来弄。”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一天下来，林小画这边进展很快。她按照设计的尺寸，把桁架木杆一根一根加工出来，并按照图纸编号堆放，已经基本备齐了。
次日一早，他们开始组装。这组装比加工快。半天下来，西连廊的两根桁架已经搭了出来。
众人轮番爬上去压了压，确实很结实，甚至比单根的木梁都要强。这下大家对桁架这个新鲜技术彻底放了心。
但是林小画却不满意。因为她是一位建筑师，不是一个单纯的工程师。所以，这桁架满身的叉叉或斜撑，在她看来不够美观。中国古建的视觉要素，向来是横梁、竖柱和反曲屋顶，很少有斜撑暴露在外的。
林小画仔细搜罗自己脑中的古建记忆，似乎只有门窗的花格中存在不少斜线交叉的纹路。
她找老梁头咨询。老梁头像模像样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地说不知道。
林小画一头黑线，不过也表示理解。毕竟这类花窗的装饰起于宋元、盛于明清。唐朝人没什么花花肠子，流行直挺挺的平行直棱窗，经常连方格子都懒得做。
林小画不想放弃这点模糊的灵感，怕它稍纵即逝。因此，她让工匠们先加工其他部位的构件，自己则在大帐中勾草图，一直等到鲁广建接入。
“老鲁，帮我研究个纹样。”林小画一见面就急不可耐，“我想把这桁架上的木杆叉叉们美化美化。”
“这种资料我有的是。”鲁广建转头就打开办公室的书柜，拿出了多少年都没用过的大部头专著《中国古代建筑装饰五书》。这是他导师楼庆西的专著，一直当宝贝供着。
他抽出其中一本《户牖之美》，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窗花图片。两人便开始隔着屏幕一起翻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增加好多装饰斜撑，把大叉叉切成无数小叉叉，也就成了纹路旋转四十五度的方格子窗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觉得太平平无奇了。”
“你呀你，还有心情把这当毕业设计做那？”鲁广建嘲笑道，“你现在可是深陷阴谋旋涡之中，随时小命不保，还有心情执着于推敲方案？”
林小画白了他一眼：“这叫干一行爱一行，你导师怎么教你的？建筑是公共产品，会影响到很多很多人，怎么能不重视……”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鲁广建看林小画老师附体，后悔主动挑事儿了，赶紧制止对方。
“等等！”就在这时，林小画自己停止了絮絮叨叨，两眼放出光来。
鲁广建仔细看了看当前翻到的这一页，上面是一种传统纹样，叫“万字不到头”。
“我记得李唐奉老子李耳为先祖，所以崇奉道教。而武则天为了跟李家较劲，格外推崇佛教。”林小画看向对方，“嘿，你知道这个典故不？”
鲁广建擅长技术，文化上不如林小画渊博。但是他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知道利用工具，所以转头就问起了deepseek。deepseek洋洋洒洒写出了几千字，详细说明了唐代佛道之争的八卦。
“所以呢？这种纹样和这个典故有什么关系？”鲁广建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还是个不明白的二百五。
林小画甚是不爽，有种学生当着老师的面作弊而且还做错的感觉，忍不住大声训斥起来：“这点文化常识都不懂，你五年建筑怎么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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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鲁广建懵了。
“万字符是佛教的呀！”
鲁广建赶紧又搜“万字符”，可他对着图片看了半天，怯生生地问道：“这不是希特勒的标志么？怎么成佛祖的了？”
林小画单手扶额，充分体会到了男女兴趣差异的鸿沟：“大哥，你看看转的方向，这两个符号是反的。”
“哦~是这样啊！”鲁广建的大油脸呈现出表情极其夸张的恍然大悟。
林小画气得想抽他。可鲁广建却立马猛夸起这个创意来，溢美之词毫不吝啬。搞得林小画哭笑不得。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鲁广建夸完之后又开始挑刺儿，“这‘万字不到头’的纹样，斜向并不贯通到底。可是主斜撑不能打断，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过这个问题了。”林小画微微抬头，摆出一副难不倒我的表情，“中国古建筑的彩画分阴阳两色。冷色系的蓝绿青靛与暖色系的金黄赤白，两者视觉上差别很大。我会把夹在内层的主斜撑涂绘冷色，而外层的装饰斜撑涂绘暖色。这样合在一起，观众的视觉只会集中在表面，眼中只有漂亮的‘万字不到头’纹样。”
“妙啊！”鲁广建忍不住鼓起掌来，“林总真是聪明绝顶！”
这要是平常别人夸她聪明，林小画肯定是要嘚瑟的，可她联想起这两天被人陷害，不由得悲从中来，“哎，聪明个啥呀，我还不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鲁广建看过视频，知道她是在说谁：“这韦待价的嫉妒心怎么这么强？不就是功劳被抢了嘛，至于处处下死手吗？”
“你觉得他仅仅是因为嫉妒我吗？”
鲁广建看了看林小画的眼神，猜测道：“你觉得另有缘由？”
“我昨晚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多。”林小画分析道，“我怀疑是不是也跟宇文侍郎之冤有关。”
“如果是和这个有关，那么韦待价下死手就说得通了。”
“今天早上我刚到现场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你指韦待价和韦弘机争吵是吧？”
“本来，我是已经倾向于认定韦弘机和韦待价是一伙的。但是今早的情形又让我动摇了。”
“确实很难判断。”鲁广建点点头，“韦弘机无论是唱双簧帮韦待价做局，还是被韦待价蒙在鼓里，两种推测似乎都可以自圆其说。”
“是呀！”
“但是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吧？韦弘机反正又不是你这边儿的人。”
“但是我斗不过韦待价啊！”林小画无奈的说，“所以我现在急需能制衡韦待价的盟友，因此真心希望韦弘机是无辜的。”
“你在下好复杂的一盘棋……”鲁广建莫名想起了“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
“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林小画摆摆手，“不跟你扯了，我继续造连廊去了。”
于是，林小画和鲁广建道别。她退出来后，马上把“万字不到头”的纹样落到图纸之上，然后拉着老梁头，让他和众师傅商量具体怎么做。
交代完后，林小画想起梁知栋那头，便过去想看看进展。谁知刚拐到两座高楼之间，便被这“呆子”的作品惊到了。
林小画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二韦看到下面来人了，明显刻意地中止了话题，匆匆下了楼。
林小画一看到韦待价和他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截了当地向韦弘机提出：“我要清场，只许我的人在这里干活，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凭什么？”韦待价当即反呛，“你们的人监守自盗，本就该让我的人接手。”
“你接手？”林小画一声冷笑，“就这堆半尺长的小木料，你有本事造出连廊来？还是说只要你一接手，大木料就会神奇地重新出现？”
“我不是这个意思。”韦待价有点心虚，“我是指你提供方案，工部的匠人施工。”
“想得美！”
“好了好了。”韦弘机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和稀泥，而是直接向韦待价开炮：“韦都料你够了，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这儿，不要在碰这工程了！”
韦待价居然也不争辩，直接拂袖而去。看来两人刚才在楼上确实闹得很不愉快。
“韦侍郎，我会把龙凤连廊造好。”林小画不卑不亢地说道，“但是，我也希望你也记住昨天的承诺，亲自查证案子，把疑点解释清楚。”
韦弘机表现得很奇怪，他不但没有正面回应，反而眼神十分闪躲，最后竟一句话也不说，拱拱手就走开了。
林小画气不打一处来，想叫住他说个清楚，后来琢磨琢磨又算了。本来韦弘机的立场就存疑，指望他不如指望天后开恩，所以还是造连廊的事情重要。
于是，他们都不再废话，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龙凤连廊的位置，差不多有三十米高。本来这高度不算什么，但是正如之前所说，上阳宫的大木工程早就结束了，现在是内部小木装修阶段，因此外部脚手架已经全部拆除。
梁知栋和师傅们掐指算了算，他们已经只剩七天了。如果现在单独为龙凤连廊重新搭建三十米的脚手架，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林小画当场拍板，果断放弃了脚手架的路子，而是采用跟洛虹桥类似的悬空作业，从两座高楼里向外慢慢搭建。
但是，这条路也有麻烦。
她与梁知栋研究了一下，那五尺的木料太小了，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多。所以，在空中这么一米一米地往外搭，凑到两边合拢太难了。这点不像洛虹桥，主跨拢共就三根木头，两头一伸中间一搭就完事儿了。
林小画回想起自己参与过的一些大型建筑工程，干脆直接引入了现代预制桁架梁的施工技术。她用通俗地话给梁知栋解释道：“我们索性在地上把桁架梁组装好，然后整个吊上去安装。你觉得可行不？”
梁知栋想了想，拍拍胸脯说：“没问题。你对桁架比较熟，你负责指挥工匠把这东西组装好。吊装的办法我带人来弄。”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一天下来，林小画这边进展很快。她按照设计的尺寸，把桁架木杆一根一根加工出来，并按照图纸编号堆放，已经基本备齐了。
次日一早，他们开始组装。这组装比加工快。半天下来，西连廊的两根桁架已经搭了出来。
众人轮番爬上去压了压，确实很结实，甚至比单根的木梁都要强。这下大家对桁架这个新鲜技术彻底放了心。
但是林小画却不满意。因为她是一位建筑师，不是一个单纯的工程师。所以，这桁架满身的叉叉或斜撑，在她看来不够美观。中国古建的视觉要素，向来是横梁、竖柱和反曲屋顶，很少有斜撑暴露在外的。
林小画仔细搜罗自己脑中的古建记忆，似乎只有门窗的花格中存在不少斜线交叉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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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资料我有的是。”鲁广建转头就打开办公室的书柜，拿出了多少年都没用过的大部头专著《中国古代建筑装饰五书》。这是他导师楼庆西的专著，一直当宝贝供着。
他抽出其中一本《户牖之美》，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窗花图片。两人便开始隔着屏幕一起翻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增加好多装饰斜撑，把大叉叉切成无数小叉叉，也就成了纹路旋转四十五度的方格子窗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觉得太平平无奇了。”
“你呀你，还有心情把这当毕业设计做那？”鲁广建嘲笑道，“你现在可是深陷阴谋旋涡之中，随时小命不保，还有心情执着于推敲方案？”
林小画白了他一眼：“这叫干一行爱一行，你导师怎么教你的？建筑是公共产品，会影响到很多很多人，怎么能不重视……”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鲁广建看林小画老师附体，后悔主动挑事儿了，赶紧制止对方。
“等等！”就在这时，林小画自己停止了絮絮叨叨，两眼放出光来。
鲁广建仔细看了看当前翻到的这一页，上面是一种传统纹样，叫“万字不到头”。
“我记得李唐奉老子李耳为先祖，所以崇奉道教。而武则天为了跟李家较劲，格外推崇佛教。”林小画看向对方，“嘿，你知道这个典故不？”
鲁广建擅长技术，文化上不如林小画渊博。但是他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知道利用工具，所以转头就问起了deepseek。deepseek洋洋洒洒写出了几千字，详细说明了唐代佛道之争的八卦。
“所以呢？这种纹样和这个典故有什么关系？”鲁广建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还是个不明白的二百五。
林小画甚是不爽，有种学生当着老师的面作弊而且还做错的感觉，忍不住大声训斥起来：“这点文化常识都不懂，你五年建筑怎么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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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广建赶紧又搜“万字符”，可他对着图片看了半天，怯生生地问道：“这不是希特勒的标志么？怎么成佛祖的了？”
林小画单手扶额，充分体会到了男女兴趣差异的鸿沟：“大哥，你看看转的方向，这两个符号是反的。”
“哦~是这样啊！”鲁广建的大油脸呈现出表情极其夸张的恍然大悟。
林小画气得想抽他。可鲁广建却立马猛夸起这个创意来，溢美之词毫不吝啬。搞得林小画哭笑不得。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鲁广建夸完之后又开始挑刺儿，“这‘万字不到头’的纹样，斜向并不贯通到底。可是主斜撑不能打断，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过这个问题了。”林小画微微抬头，摆出一副难不倒我的表情，“中国古建筑的彩画分阴阳两色。冷色系的蓝绿青靛与暖色系的金黄赤白，两者视觉上差别很大。我会把夹在内层的主斜撑涂绘冷色，而外层的装饰斜撑涂绘暖色。这样合在一起，观众的视觉只会集中在表面，眼中只有漂亮的‘万字不到头’纹样。”
“妙啊！”鲁广建忍不住鼓起掌来，“林总真是聪明绝顶！”
这要是平常别人夸她聪明，林小画肯定是要嘚瑟的，可她联想起这两天被人陷害，不由得悲从中来，“哎，聪明个啥呀，我还不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鲁广建看过视频，知道她是在说谁：“这韦待价的嫉妒心怎么这么强？不就是功劳被抢了嘛，至于处处下死手吗？”
“你觉得他仅仅是因为嫉妒我吗？”
鲁广建看了看林小画的眼神，猜测道：“你觉得另有缘由？”
“我昨晚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多。”林小画分析道，“我怀疑是不是也跟宇文侍郎之冤有关。”
“如果是和这个有关，那么韦待价下死手就说得通了。”
“今天早上我刚到现场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你指韦待价和韦弘机争吵是吧？”
“本来，我是已经倾向于认定韦弘机和韦待价是一伙的。但是今早的情形又让我动摇了。”
“确实很难判断。”鲁广建点点头，“韦弘机无论是唱双簧帮韦待价做局，还是被韦待价蒙在鼓里，两种推测似乎都可以自圆其说。”
“是呀！”
“但是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吧？韦弘机反正又不是你这边儿的人。”
“但是我斗不过韦待价啊！”林小画无奈的说，“所以我现在急需能制衡韦待价的盟友，因此真心希望韦弘机是无辜的。”
“你在下好复杂的一盘棋……”鲁广建莫名想起了“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
“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林小画摆摆手，“不跟你扯了，我继续造连廊去了。”
于是，林小画和鲁广建道别。她退出来后，马上把“万字不到头”的纹样落到图纸之上，然后拉着老梁头，让他和众师傅商量具体怎么做。
交代完后，林小画想起梁知栋那头，便过去想看看进展。谁知刚拐到两座高楼之间，便被这“呆子”的作品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