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勿念 作品

73. 纸人怨(九)

李长曳与陶勉心下皆是一沉。事涉皇子,无论真假,皇上绝不会轻饶任何人。


李长曳看着陶勉,她知道,这一切皆因她而起,陶勉对此事毫不知情,她也无法,也不愿,将这局势牵连到他身上。


或许,走到这里,该是个尽头。


她看向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自己一旦走进去,便是危险重重。她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听到陶勉急急说道:“待会你进去,什么都别说。”陶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切,“只要有我在……”


陶勉话还未说完,就被李长曳轻轻打断:“陶勉。”


李长曳道:“这件事,我必须自己面对。”她的眼神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像一柄锋利的刀,将之前那短暂的温存都切得干干净净。


李长曳能感觉到陶勉的气息就落在身旁,温热又沉重,他的目光像是一张无形的网,要将她牢牢笼住。她本能地想后退一步,可到底还是错开了脚步,避开了他的目光。


李长曳想起了昨日德贵妃说的那个人,那个人曾用尽全力,护住自己想护之人。哪怕一次,她也想学那人一般,护住自己喜欢的人。


哪怕一次,就好。


这时,皇上身边的王公公立在宫门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李大人,皇上有请。”


李长曳收回目光,轻轻点头,迈步向前,擦肩而过之际,极快地吐出一句:“保重。”


下一刻,她头也不回地踏入殿门。


陶勉向前一步,刚要跟上,王公公抬手拦住:“陶大人,还是等等吧。”


话音落下,大门彻底关上,唯剩陶勉一人,立在殿前。他站了许久,直到寒风从袖口钻入,才低喃道:“都收了我的聘雁了……”


**


李长曳走到御书房内,目光一扫,竟见禁军统领王监丞立在殿中,神色沉肃,一动不动。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长曳走上前去,在御案下直挺挺地跪下:“臣李长曳,见过皇上。”


然而等了许久,无人应答。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纸张翻阅在殿中响起,李长曳当值的时候时不时偷偷听殿内的声音,倒是能听出今日的翻页声比往日更急躁。


王监丞的声音打破沉寂:“臣御下不严,乃是臣之过。”


李长曳微微侧目,王监丞依旧低眉顺目,语气平缓,竟有几分替她担下责任的意思。


她心底微微一动,倒没想到这位禁军统领竟然肯替她开口。可她尚未细想,御案后忽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声音:


“李长曳。”


话音未落,几本奏折哗啦一声落到她脚边:“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李长曳捡起一本打开,字里行间写得清楚,直指二皇子谋害魏才人,意图不轨。她长吸一口气,缓缓道:“这折子,非臣所写,但又是臣所写。想必陛下心中,应该已有定数。”


皇帝似乎是未曾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嗤笑了一声:“倒是胆子大了,竟敢揣测朕的心思。为何笃定朕认定这不是你所为?”


李长曳合上折子,抬头直视上方的帝王,语气平稳:“陛下若是认定臣有罪,此刻臣怕是已不在此处,而是跪在刑部大牢了。”


殿内一时沉默。


皇帝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目光微沉,盯着她不放。李长曳却跪得笔直,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方才进殿时便察觉到了异常。御书房内,并无旁人,所有与此案相关的折子都被及时截下,皇帝却只字未提魏才人,甚至连二皇子的事都未深究,反而直接把矛头对准她,这反倒不像是真要治她的罪,更像是,在试探。她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终究是决定赌这一把。


皇帝目光微动,终于道:“好。”他居高临下地说道,“那你就把这案子前前后后都给朕讲清楚,朕再决定,要不要治你的罪。”


李长曳暗暗松了一口气,局势,暂时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她飞快整理思绪,开口道:“三日前,臣奉命前往永宁宫查案,发现魏才人尸体横卧在床,颈上有明显的绳索勒痕。彼时屋内焚香未散,火炉余温尚存,但是窗户半开,秋风穿堂而入。”


她声音平稳:“种种迹象皆指向一个结论,魏才人死前,屋内曾有人出入。臣因此推断,此案并非自缢,而像是他杀。”


皇帝微微挑眉,重复了一遍:“像是,他杀。”


李长曳语气冷静:“臣在此后仔细查验了永宁宫当日的所有摆设,以及魏才人的尸体,得出了三个疑点。”


皇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李长曳沉声道:“其一,永宁宫地势偏僻,较为寒冷,案发当日,宫内的窗户明明敞开,可屋内点燃了火炉,略显燥热。其二,魏才人所用的绳索,绳圈极大,绳结处却收紧成死结,这种绳结,并不适合他杀。其三,魏娘娘脖颈上的伤痕,前半段非常深,而后颈处的勒痕非常浅。”


皇帝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晦暗不明。


李长曳继续道:“昨日,臣再次前往永宁宫探查,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从头到尾,臣都被人蒙骗了。”


皇帝问道:“何人?”


李长曳垂眸,停顿了一下,才抬眼看向皇帝:“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魏才人,死前为臣设了一个局。”


皇帝神色微沉:“此话怎讲?”


李长曳缓缓道:“魏才人,并非被害,而是自尽。并且亲手布下了自己的死亡现场。”


“她故意打开窗户,制造出有人潜入杀人的假象。但永宁宫僻静寒凉,她却在屋内点燃火炉,焚香熏屋,是为了模糊真正的死亡时辰。这便是第一个疑点的答案。”


皇帝没有出声,似乎在消化她的推论。


李长曳继续道:“第二个疑点,魏娘娘宫中的那根麻绳。臣验尸时,发现她颈部伤痕内残留着麻绳的细微纤维,这足以证明,她确实死于这根麻绳。”


她顿了顿:“然而,那根绳索是个死结。”


李长曳直视皇帝:“若真是凶手所为,他不可能用死结,试问,一个松松垮垮的麻绳,是要如何才能勒死一个人呢?这说明,这根绳索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吊死自己的。”


李长曳接着道:“所以,第三个疑问的答案就是,魏娘娘并非被人勒死,而是自己选择了悬吊自尽。所以只有脖子前方有明显的伤痕,而后方的伤痕非常浅。”


殿内一片安静,唯有烛火轻微跳动。


王监丞终于开口,眉头紧锁:“可你方才不是说,你进入永宁宫时,魏娘娘的尸身,是横躺在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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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曳眼神微敛,缓缓道:“正是如此,这也是臣一开始落入局中的原因。”


她停顿了一瞬,随后屈膝跪地,肃然道:“臣叩请陛下,宣永宁宫的扶春姑娘前来。”


殿内气压沉沉,皇帝盯着李长曳,目光沉沉深不见底,片刻后,他微微抬手:“宣。”


不多时,扶春匆匆而来,在御案前跪下,声音微颤:“奴婢扶春,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


李长曳问道:“扶春,你最后一次见你家娘娘是什么时候?再描述一遍,你发现她尸身时的情景。”


扶春低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日酉时奴婢最后一次看到娘娘,至戌时入殿,便见殿内窗户大开,寒风灌入,娘娘仰卧在床,颈上缠着一根麻绳,已然身死。”


李长曳点点头,接着问道:“你说,你一进门,就发现娘娘躺在床上?”


扶春嗓音轻颤:“是。”


李长曳目光幽深,语气平缓,却透着锋利的锋芒:“扶春,你在撒谎。”


扶春猛地抬头,脸色一瞬间煞白:“奴婢没有!”


李长曳站直身子,目光牢牢锁住扶春:“我是在快到亥时赶到永宁宫的,那时魏才人的尸身才刚刚出现尸斑。她确实点燃了火炉,想借此升温,让人误以为她死得更早,可惜,她忽略了一点。”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笃定:“永宁宫本就地势偏僻,常年不见阳光,即便炉火烧得再旺,也不过勉强维持了与寻常宫殿相近的温度。而一旦火炉熄灭,寒气回流,尸体降温速度远超她的预期。”


她顿了一下,语气笃定:“所以,魏娘娘的死亡时间,远比你所言的更晚。那你为何要咬死酉时?是不是,那个时间段,有人在皇城内!”


扶春的身子猛然一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陛下,陛下,娘娘是个好人啊,可您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来看她!”


她哭得几乎气息不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凄楚。


皇帝神色未变,手指轻轻敲着御案,眸色深沉如渊。


李长曳没有劝阻扶春的哭泣,而是耐心等她冷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魏娘娘若真是自尽,为何要设下这样一个局?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又想要指向谁?”


扶春哭得肩膀颤抖,哽咽着道:“娘娘确实是悬梁自尽的。但她死前交代我们,要将她的尸身放下,摆在床上,还命我们……”


她的话音忽然顿住,咬紧了嘴唇。


李长曳目光微沉,声音平稳:“她让你们说,是某个人害死了她,对吗?”


扶春死死抿唇,不发一语。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缓缓抬眼,目光冷冽,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开口道:“是谁?”


扶春浑身颤抖,久久不语。


李长曳深吸一口气:“扶春,魏才人死前做了这么多安排,不是为了陷害,而是为了让真相浮出水面。你若是执意不说,她的死,便会彻底沦为无声的冤魂。”


她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扶春:“你愿意让她白白死去吗?”


扶春浑身一震,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终是颤着声音开口:“娘娘,娘娘让我们说,是二皇子。”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