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羽羽 作品
15.下山
长生宗在北山之巅。
白雪皑皑，万年无春，远离凡尘俗世，在山脚下却是有一座繁华至极的城镇相邻。
宗门清规戒律，恪守本心，门下弟子不得随意下山，以免被滚滚红尘扰了清修。
洪枫是接了勤务堂的任务下山去，可携带一个弟子同行。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雪稚。
雪光下，少年的轮廓柔软，生了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瞳，又轻又浅，像是一捧从未沾染上红尘的心上雪。
洪枫迫不及待地说：“小师叔，山下有好多好玩的。”他如数家珍，“有面人，有灯会，还有花神游街……”
雪稚听了也不免心生向往，踌躇片刻，小声地问：“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可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交织在脑海中。
洪枫拍着胸膛说：“包在我身上。”他挤眉弄眼，“要是被大师兄发现了，我一个人担下，要罚也只罚我一个人。”
【你和洪枫亲近一些】
【这样可以刺激谢争流，收集情绪值】
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
雪稚终于放下了心。
洪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说：“小师叔，走——”
雪稚有些茫然：“怎么走？”
尾音刚落下，就被一阵风卷走。
洪枫向上一跃，落在了一片红霞上，风雪卷起他的衣摆，笑得张扬肆意，朝着底下的少年伸出了手。
雪稚迟疑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
紧接着一股力从上面传来，整个人轻身而起，也晃晃悠悠地踩在了柔软的云端。
“去！”
云霞如织，一声令下，便簇拥着云上人从山巅一跃而下。
雪稚畏高，稍稍低头看去，就有失重感袭来。他慌忙闭上眼睛，连一眼都不敢去瞧。
洪枫扯着嗓子：“小师叔莫怕，我的御空术使得可好了——”
后半句话，被凌冽的风声所淹没。
余光瞥见底下也有一队人下山，在狭窄蜿蜒的山路上行着，从上往下看，犹如一行蚂蚁在缓慢行动。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谢争流收回了目光：“无事。”
一片云霞从上方扫过，留下一道绯红的痕迹。
领队提醒了一句：“专心脚下，勿念其他。”
谢争流应了一声：“是。”
怎么可能不去想其他？
自从伤势好了以后，大师兄便派他下山，派了一个甲级任务与他。
甲级任务困难至极，没有数月完成不了，更有甚者花费一两年都有可能。
这样看来，就像是故意将他与小师叔隔离开似的。
小师叔……
无声的话语碾碎在舌尖，又平白生出了杂念。
谢争流敛神，一剑下去，劈开了挡路的树枝，脚底踏过，将心中的念头都倾泻而出。
一行人继续往山下走。
越往下，四周的绿意就越是浓郁，冰雪逐渐消融，灵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烟火，远远可瞧见炊烟升起，繁华红尘迎面扑来。
“此次下山，是勤务堂的甲等任务，上报的弟子口述，有画皮妖在城镇中作乱。”
“画皮妖，本是黄级小妖，好吃人心剥美人皮。吃得人心越多，修为就越高。”
“从受害现场可看出，这只画皮妖已经是玄级巅峰，再吃十颗人心，即将突破地级，不容小觑。”
“不日就是花神节，有花神游街，来往商队旅客众多，画皮妖必定浑水摸鱼隐藏其中。”
“我们必须要在它吃完十颗人心前，将它击杀。不然，死的就是我们了。”
……
城门高耸，城墙坚固连绵不绝。
上面守城士兵肃然，来回巡逻不怠。
洪枫一挥手，散去御空术，两人轻轻落在了城门口，云霞环绕四周久久不散，宛若天上人，引起一片惊呼。
“好俊的少年郎。”
“什么少年郎？这是仙人！”
“就算是仙人，我也没见过这么俊的。”
四周目光太过灼热，不加掩饰。
雪稚不适应被人这么围观，低垂着头，目光紧紧盯着脚尖，眼泪都要出来了。
脸颊侧过，眼尾一红，更加引人瞩目。
洪枫见状心中焦急，灵气交织，化作一层薄雾遮住了雪稚的脸颊，只留一双灵动圆润的杏眼。
如此进了城，议论声和围观的人才少去。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洪枫低声道歉。压根就没想到会引来此番骚乱。
雪稚已经缓过来了，用袖口捂住了唇角，好奇地张望着。
城中张灯结彩，街头巷尾人来人往。
有吆喝的，叫卖的，拉客的……让人目不暇接。
在城中央，一座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枝头挂满了樱粉花簇，纷纷扬扬，底下悬挂着香囊与风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雪稚在看桃花树。
洪枫在看他。
脸不知不觉就的红了。
雪稚回过头，看着赤红的脸颊，小声地说：“你生病了？”
洪枫搓了搓脸颊：“没、没有。”他转移话题，“过几日就是花神节，城里很是热闹，向花神祈愿，可得好姻缘。”
雪稚问：“姻缘？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洪枫失了神，慌忙解释：“我们修真之人，讲什么姻缘不姻缘的，看个热闹而已，至于喜欢的人……尚且还早着呢！”
雪稚没有追问，轻轻“哦”了一声。
洪枫松了一口气，不知该庆幸好，还是该失落好。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小师叔有喜欢的人吗？”
雪稚想也没想，摇头。
洪枫脱口而出：“太好了！”
雪稚不解：“好什么？”
洪枫嘿嘿一笑：“没什么。”他向前一指，“前面是花神庙，正在选扮花神的人。”
花神庙格外热闹，都是来求姻缘好运的年轻男女。
而在门口处，立着一个告示牌，上面贴着数张画像，有男有女，皆是年轻貌美姿态出众之人。
在画像下方，放着一个竹筐，筐中有花。这是此次花神的人选，路过之人，可向心仪的人选投花，待到三日后，花数最多之人，将扮演花神游街。
雪稚看着画像中的人，轻叹：“真好看。”
洪枫不敢苟同。
在他看来，这画像中的人加起来，都不如小师叔一根手指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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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稚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圈：“我也可以投花吗？”
洪枫有求必应，从花贩手中买来一束花。
雪稚捻着花，指尖雪白，在花瓣倒映下，生出一片令人遐想的绯红。左右一看，他将花投给了一个名为“柳生寒”的少年。
这位少年得的花最多，想来没有意外，就是花神的扮演者了。
……
于此同时。
谢争流一行人也来到了城门口。
这座城依附长生宗而建，是长生宗的治下，城中早有弟子等候接应，无需循规蹈矩排队入城。
一边办理入城登记，领队一边询问情况：“近日城中可有血案发生？”
守城弟子回答：“并无。”
领队神情凝重，自语：“画皮妖一旦破戒开始吃人心，就没有停下来的说法，沉寂这么久，物极必反，近日必定会连续作案杀人。”
守城弟子惶惶不安，求助：“师兄，那可如何是好？”
领队在出发前早就做好了功课，对画皮妖了如指掌：“画皮妖好吃美人心，剥美人皮。”
守城弟子连忙道：“近日在竞选花神，各家美貌少年都报至城主处，我这就将这些人严加看管，加强守卫，让画皮妖没有可乘之机！师兄，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领队并不接话，而是看向尾随的弟子：“你们如何看？”
“我觉得甚好。”
“这样不会有人伤亡，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正是如此……”
领队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谢争流身上。
这弟子是大师兄沈笃特意嘱咐加入队伍之中的，他观察了一路，见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并无特殊之处。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他也不语，不免好奇问道：“你一言不发，是有何看法？”
谢争流的眼瞳黑沉，平静无波，反问道：“这样行事，抓得住画皮妖吗？”
领队陷入沉思。
画皮妖最为狡诈，可变幻身形样貌，一旦察觉到城中加强戒备，必定闻讯而逃。
等到了其他城镇，风波平静后再度作乱。到时又是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
“按你说……”
“露出破绽，让画皮妖主动咬上钩来。”
守城弟子迟疑：“若是一个不慎，又生出人命事端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顾忌众多，不敢搭话。
……
雪稚在花神庙门口投了花，又被街头的把式戏迷住了。
健壮的汉子用力一吐，口中喷出火龙；瘦弱的少年在人群中作怪，抬手落下，就变了一张脸来逗趣……
雪稚看得入迷，踮起脚拍手叫好，一个没注意，遮挡在脸颊上的雾气被风吹散，顿觉脸上一凉。
“小师叔——”洪枫挤到人群中，手中拿着两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雪稚接过，试探着咬下一口。
裹着的冰糖甜脆，落在唇齿间，用舌尖舔了舔，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酸酸甜甜的。
他咬着山楂，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不仅洪枫看得痴了，就连一束隐蔽阴冷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一块白皙的皮肉上。
好香……
好想吃。
白雪皑皑，万年无春，远离凡尘俗世，在山脚下却是有一座繁华至极的城镇相邻。
宗门清规戒律，恪守本心，门下弟子不得随意下山，以免被滚滚红尘扰了清修。
洪枫是接了勤务堂的任务下山去，可携带一个弟子同行。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雪稚。
雪光下，少年的轮廓柔软，生了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瞳，又轻又浅，像是一捧从未沾染上红尘的心上雪。
洪枫迫不及待地说：“小师叔，山下有好多好玩的。”他如数家珍，“有面人，有灯会，还有花神游街……”
雪稚听了也不免心生向往，踌躇片刻，小声地问：“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可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交织在脑海中。
洪枫拍着胸膛说：“包在我身上。”他挤眉弄眼，“要是被大师兄发现了，我一个人担下，要罚也只罚我一个人。”
【你和洪枫亲近一些】
【这样可以刺激谢争流，收集情绪值】
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
雪稚终于放下了心。
洪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说：“小师叔，走——”
雪稚有些茫然：“怎么走？”
尾音刚落下，就被一阵风卷走。
洪枫向上一跃，落在了一片红霞上，风雪卷起他的衣摆，笑得张扬肆意，朝着底下的少年伸出了手。
雪稚迟疑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
紧接着一股力从上面传来，整个人轻身而起，也晃晃悠悠地踩在了柔软的云端。
“去！”
云霞如织，一声令下，便簇拥着云上人从山巅一跃而下。
雪稚畏高，稍稍低头看去，就有失重感袭来。他慌忙闭上眼睛，连一眼都不敢去瞧。
洪枫扯着嗓子：“小师叔莫怕，我的御空术使得可好了——”
后半句话，被凌冽的风声所淹没。
余光瞥见底下也有一队人下山，在狭窄蜿蜒的山路上行着，从上往下看，犹如一行蚂蚁在缓慢行动。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谢争流收回了目光：“无事。”
一片云霞从上方扫过，留下一道绯红的痕迹。
领队提醒了一句：“专心脚下，勿念其他。”
谢争流应了一声：“是。”
怎么可能不去想其他？
自从伤势好了以后，大师兄便派他下山，派了一个甲级任务与他。
甲级任务困难至极，没有数月完成不了，更有甚者花费一两年都有可能。
这样看来，就像是故意将他与小师叔隔离开似的。
小师叔……
无声的话语碾碎在舌尖，又平白生出了杂念。
谢争流敛神，一剑下去，劈开了挡路的树枝，脚底踏过，将心中的念头都倾泻而出。
一行人继续往山下走。
越往下，四周的绿意就越是浓郁，冰雪逐渐消融，灵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烟火，远远可瞧见炊烟升起，繁华红尘迎面扑来。
“此次下山，是勤务堂的甲等任务，上报的弟子口述，有画皮妖在城镇中作乱。”
“画皮妖，本是黄级小妖，好吃人心剥美人皮。吃得人心越多，修为就越高。”
“从受害现场可看出，这只画皮妖已经是玄级巅峰，再吃十颗人心，即将突破地级，不容小觑。”
“不日就是花神节，有花神游街，来往商队旅客众多，画皮妖必定浑水摸鱼隐藏其中。”
“我们必须要在它吃完十颗人心前，将它击杀。不然，死的就是我们了。”
……
城门高耸，城墙坚固连绵不绝。
上面守城士兵肃然，来回巡逻不怠。
洪枫一挥手，散去御空术，两人轻轻落在了城门口，云霞环绕四周久久不散，宛若天上人，引起一片惊呼。
“好俊的少年郎。”
“什么少年郎？这是仙人！”
“就算是仙人，我也没见过这么俊的。”
四周目光太过灼热，不加掩饰。
雪稚不适应被人这么围观，低垂着头，目光紧紧盯着脚尖，眼泪都要出来了。
脸颊侧过，眼尾一红，更加引人瞩目。
洪枫见状心中焦急，灵气交织，化作一层薄雾遮住了雪稚的脸颊，只留一双灵动圆润的杏眼。
如此进了城，议论声和围观的人才少去。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洪枫低声道歉。压根就没想到会引来此番骚乱。
雪稚已经缓过来了，用袖口捂住了唇角，好奇地张望着。
城中张灯结彩，街头巷尾人来人往。
有吆喝的，叫卖的，拉客的……让人目不暇接。
在城中央，一座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枝头挂满了樱粉花簇，纷纷扬扬，底下悬挂着香囊与风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雪稚在看桃花树。
洪枫在看他。
脸不知不觉就的红了。
雪稚回过头，看着赤红的脸颊，小声地说：“你生病了？”
洪枫搓了搓脸颊：“没、没有。”他转移话题，“过几日就是花神节，城里很是热闹，向花神祈愿，可得好姻缘。”
雪稚问：“姻缘？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洪枫失了神，慌忙解释：“我们修真之人，讲什么姻缘不姻缘的，看个热闹而已，至于喜欢的人……尚且还早着呢！”
雪稚没有追问，轻轻“哦”了一声。
洪枫松了一口气，不知该庆幸好，还是该失落好。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小师叔有喜欢的人吗？”
雪稚想也没想，摇头。
洪枫脱口而出：“太好了！”
雪稚不解：“好什么？”
洪枫嘿嘿一笑：“没什么。”他向前一指，“前面是花神庙，正在选扮花神的人。”
花神庙格外热闹，都是来求姻缘好运的年轻男女。
而在门口处，立着一个告示牌，上面贴着数张画像，有男有女，皆是年轻貌美姿态出众之人。
在画像下方，放着一个竹筐，筐中有花。这是此次花神的人选，路过之人，可向心仪的人选投花，待到三日后，花数最多之人，将扮演花神游街。
雪稚看着画像中的人，轻叹：“真好看。”
洪枫不敢苟同。
在他看来，这画像中的人加起来，都不如小师叔一根手指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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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枫有求必应，从花贩手中买来一束花。
雪稚捻着花，指尖雪白，在花瓣倒映下，生出一片令人遐想的绯红。左右一看，他将花投给了一个名为“柳生寒”的少年。
这位少年得的花最多，想来没有意外，就是花神的扮演者了。
……
于此同时。
谢争流一行人也来到了城门口。
这座城依附长生宗而建，是长生宗的治下，城中早有弟子等候接应，无需循规蹈矩排队入城。
一边办理入城登记，领队一边询问情况：“近日城中可有血案发生？”
守城弟子回答：“并无。”
领队神情凝重，自语：“画皮妖一旦破戒开始吃人心，就没有停下来的说法，沉寂这么久，物极必反，近日必定会连续作案杀人。”
守城弟子惶惶不安，求助：“师兄，那可如何是好？”
领队在出发前早就做好了功课，对画皮妖了如指掌：“画皮妖好吃美人心，剥美人皮。”
守城弟子连忙道：“近日在竞选花神，各家美貌少年都报至城主处，我这就将这些人严加看管，加强守卫，让画皮妖没有可乘之机！师兄，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领队并不接话，而是看向尾随的弟子：“你们如何看？”
“我觉得甚好。”
“这样不会有人伤亡，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正是如此……”
领队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谢争流身上。
这弟子是大师兄沈笃特意嘱咐加入队伍之中的，他观察了一路，见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并无特殊之处。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他也不语，不免好奇问道：“你一言不发，是有何看法？”
谢争流的眼瞳黑沉，平静无波，反问道：“这样行事，抓得住画皮妖吗？”
领队陷入沉思。
画皮妖最为狡诈，可变幻身形样貌，一旦察觉到城中加强戒备，必定闻讯而逃。
等到了其他城镇，风波平静后再度作乱。到时又是一条条血淋淋的人命。
“按你说……”
“露出破绽，让画皮妖主动咬上钩来。”
守城弟子迟疑：“若是一个不慎，又生出人命事端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顾忌众多，不敢搭话。
……
雪稚在花神庙门口投了花，又被街头的把式戏迷住了。
健壮的汉子用力一吐，口中喷出火龙；瘦弱的少年在人群中作怪，抬手落下，就变了一张脸来逗趣……
雪稚看得入迷，踮起脚拍手叫好，一个没注意，遮挡在脸颊上的雾气被风吹散，顿觉脸上一凉。
“小师叔——”洪枫挤到人群中，手中拿着两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雪稚接过，试探着咬下一口。
裹着的冰糖甜脆，落在唇齿间，用舌尖舔了舔，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酸酸甜甜的。
他咬着山楂，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不仅洪枫看得痴了，就连一束隐蔽阴冷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一块白皙的皮肉上。
好香……
好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