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里 作品

29. 璇花篇·二十九

桂月,新凉入衣,将军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少年满脸怨气坐在堂内,双手抚膝,直勾勾盯着正位男子。


“霍将军,您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徐慕眼中冒火。


来了半日,一碗茶都不曾上,霍琅摆明不欢迎,闻言随意道:“世子年岁尚轻,不懂为客之礼。”


徐慕暴跳如雷:“是本世子不懂为客之礼,还是霍将军不懂待客之道!您当真有恃无恐,将人耍得团团转,不把皇族宗亲放在眼中,简直无法无天!”


霍琅懒得理会,抬脚就向门外走。


徐慕一个箭步冲上前阻拦:“罗国公朝不保夕,随时会撒手人寰,孟尚书被带到刑部问话,至今嫌疑未清,罗孟两家让你搅得鸡犬不宁,霍将军不会良心不安吗?”


霍琅转头看向世子,冰冷目光刺向对方:“等不及了?”


“什么?”徐慕蹙眉,不明其意。


“下一个,该轮到谁。”霍琅墨眸凌厉。


世子莫名打了个寒颤,喉咙发紧,这话入耳有些不对劲,在少年慌神时,男子已踏出门槛。


“霍琅你站住!沅妹妹身在何处!”徐慕稳了稳神,追出来高声质问。


男子脚步一滞,微仰头看向天穹,双手背后:“我不喜欢从你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沅妹妹。


格外亲密。


徐慕一怔:“什么意思?”


“管家,送客。”他眉眼肃穆,向后院走去。


寝殿内,俞沅之正坐在椅上,为小腿瘀伤涂抹消肿药膏,其实并没有痊愈,触碰疼得厉害,她只是不愿被男子瞧见。


推门声传至耳畔,她忙将药膏藏起,跺跺脚让裤腿坠下,身子顷刻扭转方向。


霍琅沉默,走近。


“霍将军。”俞沅之依旧坐着,低头问安。


男子停顿片刻,道:“能走路吗?”


她呆呆抬眸,半晌轻点了下头。


“七皇子想见你。”


俞沅之眼眸微亮立刻站起,但瞬间痛楚袭来,让她下意识咬唇。


“我……我可以进宫?”她深呼一口气,焦急问道。


霍琅神情淡漠:“就那么担心他?”


俞沅之轻“啊”了声,一脸无辜,杏眸怔怔望着男子,她当然忧心七皇子。


“半个时辰后,马车府外等。”男子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


传说中的黑灵草遍寻不得,七皇子余毒难解,太医断言纵使醒过来恐也活不过三年,但总比直接没命强,数日前众人还以为少年挺不过三个月。


俞沅之坐在马车里,一路惴惴不安,偷偷瞧了眼霍琅,男子眉间紧锁,定是不开心,奈何她不想触那人霉头,不着痕迹挪远些。


抵达宫门处,两人需步行入内,霍琅掀开帘子,抬臂示意她扶着下马车,但俞沅之身子后缩,不愿太过亲近,男子将手臂放下,动作略显僵硬。


顾不得痛感,她步伐飞快朝七皇子寝殿奔去,再度入宫,一切都熟悉得很,转弯瞥见宫殿匾额,下方正站着淑妃娘娘的婢女,她缓了口气,终于到了。


“俞姑娘安好。”婢女还记得她。


“淑妃娘娘也在殿内?”


婢女点头应是,俞沅之了然,跨过门槛向内走,叮叮当当的铃铛响不断钻入耳中,越来越嘹亮,她右手搭在门边向左看去,少年面色苍白倚靠着软垫,在喝汤药。


淑妃听到脚步声回头,七皇子见此也顺其视线侧过脸。


俞沅之仿佛被定住了。


少年中毒时知道那点心是她做的,真相大白,又是否有人告诉过他?


淑妃目光在七皇子与俞沅之间打转,端着药碗抿唇起身。


“本宫拿他没什么法子,苦药喝一口吐一口,俞姑娘来试试。”


太后赐婚旨意阖宫尽知,她现下是名正言顺的七皇子妃。


俞沅之缓步走进,犹犹豫豫,接过淑妃递来的药碗。


“参见霍将军。”小太监的声音在外响起。


淑妃擦了下泪痕,道:“本宫多日未见三弟,正好有话与他谈。”


寻了个由头,房内只留俞沅之与七皇子两人,咯吱一声门被关紧。


少年愣神,唇色泛白,虚弱难掩。


她将瓷碗放在矮桌上,缓步至塌尾,一时语塞。


七皇子深褐的瞳仁呆呆望她,毫无埋怨或憎恶,却也无欢喜雀跃,良久勉力抬手,平静比划道:你别着急。


本以为是安抚她莫要担忧身子,然而下一句……


七皇子:我能走路就去求太后,解除婚约。


少年心知肚明,俞沅之待他无男女之情,从头到尾,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像看朋友或亲人,并无半点暧昧。


那夜他做了个怪梦,梦中曾对女子有所亵渎,醒来后愧疚万分,也恨透了自己,从那刻起少年明了,他污秽不堪,配不上她。


淑妃娘娘说,太后赐了婚,他明白女子定然不情愿,因为……


七皇子:你可以出去了。


他想,她有喜欢的人。


那日在将军府,她看向另一个人的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俞沅之被三句话震惊到失语,全然不明白少年是什么意思,正当她想再问问时——


砰。


门被用力推开,霍琅沉着一张脸入内,淑妃娘娘紧随其后,看到眼前场景,男子胸口压着股火,他们可真亲密。


淑妃绕过弟弟,嘴角勉为其难扯出一丝弧度:“俞姑娘,太医来为小七诊脉。”


俞沅之颔首,后退几步让开位置,淑妃向外招了下手,魏太医紧张入殿,跪在塌旁。


霍琅只留下一句在宫门等她,便头也不回地离殿,而七皇子虚弱闭上眼睛,躺平休息,那碗汤药凉了,需重新煎来,俞沅之在太医煎药时被淑妃叫到院内小坐。


“俞姑娘莫见怪。”淑妃温柔道。


“娘娘这是何意?”她略有不明。


淑妃叹气:“三弟脾气不大好,偶尔会急躁,方才对你那般态度,有否吓坏了?”


俞沅之眨眨眼,她早就习惯了霍琅那张冷漠脸。


淑妃继续说:“其实不能全怪他,人都会被经历影响,三弟来襄京来得晚,生母身份也不高,难免在最初被排挤孤立,世家子弟大多骄纵惯了,下手不知轻重,他吃过不少苦,所以人会凌厉些。”


俞沅之:“吃苦?”


霍琅虽为外室子,毕竟是太后侄儿,谁又敢给他脸色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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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递给她一杯热枣茶:“你以为他是越国公府公子,就能在襄京横行?”


俞沅之握紧茶杯:“不能吗?”


淑妃无奈笑了:“若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打小被捧着或许能为人上人,可三弟特殊些,刚被接来在霍家不受待见,有些贵族少年见他功夫好,人也生得俊朗,难免心生妒忌,在书匣中放蛇,骑装里藏老鼠,弓上涂辣椒,膳食里下药,什么下三滥的法子都用过,宫里常有人讥讽民间荒唐,可世家大族又好到哪里去,像模像样的皮囊下,什么肮脏心肠都有,三弟性子是个不服输的,面对他们抱团欺凌,当场回击得更狠,好几次险些闹出人命,被传得沸沸扬扬,引父亲恼怒。”


俞沅之安静听着,神色复杂。


淑妃重重叹息:“原先父亲除了责骂,不怎么理会他的,这几年逐渐好些,也是因为三弟屡立战功,得太后娘娘与丞相器重,地位水涨船高,谁又知道当初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霍琅居然有这样的过往,实在超乎想象。


魏太医从偏殿走出,捧着一碗汤药。


“本宫进去瞧瞧,俞姑娘一道吧。”淑妃起身。


“不了。”俞沅之断然拒绝,将枣茶放到石桌上。


淑妃蹙眉:“为何?你难道不想再看看小七?”


她心口发紧,慢慢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何况殿下想对我说的话都说完了,我没必要再留下。”


方才,少年已然让她离开。


“这样啊……”淑妃喃喃,“那……俞姑娘是要回罗府?”


关于罗家乱象淑妃也有耳闻,这几日皇后称病推辞六宫请安,大抵与此有关,罗国公怕是要不成了。


俞沅之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不回。”


“那你……”淑妃欲言又止。


俞沅之恭敬向女子施礼跪安,随即转身向宫门走去。


越走越快,比来时还要快,手指攥紧衣袖边缘,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倘若霍琅不等在原处,倘若他不在那里……


疾行变为小跑,她竟不曾察觉。


直到气喘吁吁从值守侍卫旁经过,俞沅之突然停驻不前。


石桥另一端,男子逆光而立,远望落日方向,余晖映照下,身影变得不太真实。


她缓慢靠近,一步一步走,直至来到他的身后。


“相思苦诉好了?”霍琅未转头,嗓音冷冰冰,与当下暖阳一点都不搭边。


“诉好了。”她道。


三字应答令那人瞬间火大,一张脸阴沉可怕,右肩因握拳力道过重,微颤动了下。


“想留下?”


俞沅之察觉到他的怒意,不敢再刺激,小声道:“我……有点饿了,能吃桂花糕吗?”


霍琅:“……”


他回过身,墨眸浸寒,半晌薄唇轻启:“要谁家。”


这几日霍琅几乎将全襄京城的点心搬回将军府,其中有味桂花糕,俞沅之很喜欢。


她唇角微微翘起,眼眸清亮,柔声道:“城北玉桃楼。”


霍琅被“冰”裹挟的心顷刻融化,低声道:“上马车。”


俞沅之点了点头,一缕凉风掠过,吹起发尾贴近脸颊,她抬手随意拂开,霍琅垂下眼帘,微蹙浓眉渐渐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