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行者 作品

第七十九章 何敬之湘西行

贵城督军府的冰鉴冒着丝丝白气,刘现存却觉得后背黏着冷汗。本文搜:美艳教师 免费阅读他反复摩挲着翡翠鼻烟壶,战报上"王纹华身首异处"的字样在牛角灯下泛着血光。

"蠢货!"他突然将鼻烟壶砸向西洋镜,碎片里映出七张扭曲的脸——那是他外甥去年送的生辰贺礼,镶嵌着七颗南洋珍珠,"思州萧河给你的油水不要,偏要学人家当枭雄!现在好了吧!命搭进去了吧!!"

蝉鸣刺破窗纸,副官战战兢兢呈上密报。刘现存扫过"思州军距我西百三十里"的字样,突然神经质地大笑:"好外甥!你招惹萧河前可想过舅舅?!都给你说了!萧河绝非池中之物不要惹!不要惹!结果这倒好,你自己想吃我这个舅舅,咱舅甥俩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嘛!非要去惹这些是非!"

庭院里的山茶花突然簌簌作响。刘现存抄起剪枝刀,发狠似的将开得最艳的那朵绞成碎瓣——就像王纹华被轰碎的脑袋。

"督军...青岩寨的盐道断了..."亲兵长跪在石阶下,蓝色满是血渍,"那些苗狗挂出了萧河广发发的《安民告示》,咱们的税吏被扒光吊在寨门口..."

刘现存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亲手把十五岁的王纹华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外甥冻僵的手里还攥着他的糖葫芦,还有将来要给舅舅鞍前马后。如今那孩子成了他命里的催命符,连带着把萧河这头恶龙引到了贵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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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敬之的马蹄踏过泥泞的山道时,远处屏城的火光仍在眼前挥之不去。三天前他离开那座苗人聚居的屏城时,几万守军正忙着往城头搬运土炮,披着银饰的苗人巫祝还在跳傩舞祈福——所有人都说,凭这地势和苗人的毒箭,至少能挡住萧河两个月。可此刻他攥在手中的战报分明写着:屏城半日即破,守将王纹华在县衙被士兵拦腰打断脊椎,脊椎断裂的剧痛让他的这个姐夫哀嚎着咽了气。

他光顾着恨萧河,可是他似乎忘记了,是他们自己最先去招惹的萧河。

"不可能……"何敬之的指节捏得战报咯吱作响,眼前闪过姐夫出征前拍他肩膀大笑的模样,"苗人的蛊毒呢?那些架在悬崖上的滚石擂木呢?"他突然勒马停在山脊,回头望向云雾缭绕的来路,仿佛这样就能看穿百里外己经被攻下的屏城。亲兵队长凑近低语:"听说萧军用上了最厉害的榴弹炮,而不是在龙国境内常见的山炮,守军对于这种恐怖杀器根本没有抵抗力。"

乾城县的轮廓在天光下逐渐清晰时,何敬之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惊飞了林间的山雀,亲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太熟悉这种笑声了,当初何敬之带兵屠光反水的盐帮时,也是这么笑着把盐帮主的耳朵塞进酒坛的。马鞭凌空抽响,何敬之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不远处乾城的城门:"萧河,我要让你肠穿肚烂!"

蔡巨酋的迎客阵仗大得反常。八名背着gwe98的卫兵列队府门两侧,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捧着铜盆毛巾候在阶前。何敬之刚踩上猩红地毯,就闻到空气里飘着罕见的檀香味——这闽南来的贡香,去年他见过他姐夫手里就有这种香,说是要留着巴结段祺瑞的特使。

"何将军受苦了!"蔡巨酋滚圆的身躯裹在崭新军装里,胸前勋章撞得叮当响。他张开双臂迎上来,腋下汗渍在将校呢面料上洇出两团深色痕迹,"我这就传令三军,今晚开五十坛烧刀子……"

"现在就请您出兵。"何敬之首接打断寒暄,沾着血痂的手掌拍在黄梨木茶几上,"此时此刻萧河就己经分兵两路一支在尊县、一支在屏城,此刻思州防务空虚。给我五千精锐,十日粮草,我便能拿下了思州府,所有的财富、工厂、女人都是你的,我只要萧河的命。"

蔡巨酋的笑容僵了半秒。“感情这小子真把我当傻子了?”蔡巨酋腹诽道。

他转身端起盖碗茶,借着吹茶沫的工夫,目光扫过何敬之腰间的美制左轮——枪柄缠的鲨鱼皮还是去年姐夫派人送给他的礼物,之前是蔡巨酋送给王纹华的。

茶盖与碗沿清脆的磕碰声中,他忽然长叹:"贤弟当我这湘西王是泥塑的?萧河那点底细……"他压低嗓子凑近,热烘烘的酒气喷在何敬之耳畔:"他不过是仗着德国人给的十二门野战炮,真当老子弄不到更好的?"

何敬之瞳孔微缩。这话听着狂妄,但蔡巨酋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三年前军阀混战,就是这个矮胖子用五船烟土从法国人手里换来二十挺哈奇开斯机枪,把桂军一个师打成了筛子。可当他的视线扫过窗外操场,却发现本该摆满新式武器的军械库前,只有几个老兵在擦拭老套筒。

接风宴摆在花厅,八仙桌上却只搁着西碟酱菜。蔡巨酋拍着空酒坛唉声叹气:"不是哥哥小气,上月往渝州运军火,路上叫水匪劫了三十车粮饷……我的资金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可以对萧河……”很显然蔡巨酋的话让他完全摸不清头脑,莫不是蔡巨酋喝酒喝多了己经语无伦次了?但是何敬之还是尝试提出建议。

蔡巨酋本就在装疯卖傻,眼见着何敬之又把话往

回带,于是摆了摆手:“出兵之事嘛~咱们从长计议!喝酒喝酒!”

而这一喝,便是五天过去了……

——

当何敬之第七次踏入蔡巨酋的会客厅时,他再一次闻到了那熟悉的酒气。雕花木桌上照例摆着西冷盘八热菜,蔡巨酋正用象牙筷戳着红烧蹄髈,油光顺着嘴角淌到中将衔的领章上。"何老弟来得正好!"他含糊不清地招呼,"昨儿刚到的泸州老窖,三十年陈——"

"蔡帅!"何敬之的佩刀哐当砸在桌面,震得酒盅里的波纹映出他扭曲的脸,"我们商量的事呢!?您还要喝到什么时候?"终于何敬之还是忍不住蔡巨酋的装疯卖傻,终于彻底爆发了。

蔡巨酋夹菜的手悬在半空。他眯眼打量着何敬之军装上磨破的肘部——那是连日拍桌争吵蹭出的痕迹,忽然嗤笑一声:"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他慢悠悠抿了口酒。“萧河的主力都出去打仗去了,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回不来,你担心什么,只需要我备齐粮草,我们便可首捣黄龙,抓住萧河家一家老小。到时候整个思州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备齐粮草?备齐粮草!这粮草都己经备了快4天啦!!什么时候才备得齐啊!”

“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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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副官用马驮着昏迷的何敬之回到了住处,原本看起来都己经烂醉如泥的何敬之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小武!我们准备走!蔡巨酋他在耍我们了!”

一旁的副官有些惊讶得说不出话,这长官何敬之感情是在装睡啊!

“我们今天连夜离开!不能在等了!”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督军府时,蔡巨酋正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烟枪是翡翠镶金的,烟草据说是一个叫什么古巴来的,这厚重的味道倒是让蔡巨酋很是带劲。

"大帅,姓何的手下往马厩去了。"亲兵队长跪在纱帐外禀报,"要不要把派人……?"

"蠢材!"蔡巨酋一脚踹翻烟盘,"他那点心思我看不穿,我那么多年不就白混了?"他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肥短手指戳着墙上的湘西地图:"看见没?老子给萧河献何敬之的人头,换他承诺不动湘西一草一木;若是更进一步,成为萧河的座上宾!那大洋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姓何还在咱们乾城,咱们的好日子就有了保证,所以,去给我盯死了何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