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小章

最后,明郗慢慢松开了他,她扬起嘴角,眼睫濡湿一片,却笑得很灿烂,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这是我除夕前去山庙时特意给你求的,本想着除夕夜给你的,可惜没能送出去。”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苦笑,明郗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抖:“虽然我也不确定它究竟能不能保佑你,但我还是想将它送给你。陈渡,你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她最后说道:“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海阔天空,好好生活。”

那天覃梧的太阳很大,凛冽的寒风阵阵刺骨,冬雪一点点消融。

飞机从三万英尺的上空飞过,越过覃梧,往更远的地方去。

明郗留给陈渡的最后的一句话,是希望他在今后的时光里,每一天都好好过,别又困住自我。

他背负了太多,所有总是很累,她想起很多时间望着他的背影总是感到孤寂两字,如果可以,她最希望他过的轻松点。

他仰起头看向天空眼睛疼到发涩。

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口呼吸都在拉扯着伤口,疼到近乎喘不上气,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滚落。

无奈年少的我们只能做着不尽人意的选择。

欧陆行驶在小镇的水泥路,唐欢坐在副驾驶,父女俩坐在后排,明憬偏眸,瞧见明郗失神的看着窗外。

“他收下了么?”明郗淡声。

明憬一愣,他知道明郗问的是谁,他也没有忘记,当他拿出那张卡递给他时,少年笑地很薄凉:“你以为我答应你的要求,是为了跟你要钱吗”

他走的很洒脱,没有分毫留恋,当然也没有回头,这让明憬差点以为这张卡里只有三位数,而不是六位数。

那笔钱是压垮他生活的所有,让他不得不放弃学业,也让父母分离,从此成为覃梧家长心里嫌弃的不务正业的坏孩子,奶奶临死前,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哭诉道:“往后奶奶再也帮不到你了,今后的日子不管多难都只能自己走下去。”

被催债的日子有很多,不好过的日子也有很多,那些麻木枯燥的日子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可老天不是看人悲悯便会撒钱,他没有突然冒出来的富翁抱着他说给他一大笔钱,也没有中下七位数的彩票。

还下的每一笔欠款都在深夜里见证了少年香烟袅袅的愁容。

他没资格留下明郗,这是覃梧,一个四线开外的小镇,而她出生在京北,往后要去的是国外。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她望着舷窗外的机翼和漂浮着的白云,倏地落下了眼泪,胸口像堵了一层海绵,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苦难。

曾经说着要一起去京市念大学,高考结束后便在一起的美好畅言,都在这一刻随着尾迹云变得烟消云散。

心痛到窒息,这一次,她彻底消失在陈渡的生活里。

51

第51章

明郗走后,陈渡坐在医院空地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一月的天寒风四起,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像是感受不到冷暖似的,风撩过他的额前的发丝,露出乌眉之下一双寂如死水般的眼睛。

察觉到他不见,宋斯望和贺子望分道扬镳来找他,最后于傍晚时分在医院花坛前的长椅上找到了他。

瞧见他的第一眼,坚韧如宋斯望也绷不住,眼眶瞬间就湿热了,他上前一步,在陈渡旁边坐下,努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好话,只能说:“陈渡,回去吧。”

贺子昂向后捋了把头发,个位数的气温下,沉沉吐出一口白雾,他心里憋着一处无处散发的火,却只能烦躁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坐着,直到自己被冻成一具尸体吗,她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以后清明你要她回来给你扫墓啊。”

说不清是那句话浮动了他的心绪,陈渡眉眼抬起,失焦地望着远方,“会吗?”

那天过后,陈渡生了一场重病,高烧不断,又没食欲,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只能靠打营养针,脸颊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

宋斯望、贺子昂和许迎萦每天结伴出现在医院,怎么劝也没用,他什么都不听,而唯一能劝导他的人也离开了这,许迎萦给明郗的电话打过去,却成了空号。

彻底失去了联系。

后来是许迎萦想了个主意,骗陈渡说明郗给他留了封信,让她转交给陈渡。

陈渡摊开信纸看,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说注意身体。

那封信是许迎萦和宋斯望对着灯光,临摹了一晚上明郗的字迹。

送出去的时候也只是抱着百分之30的希望,期盼陈渡能真的听得进去。

但万万没想到,陈渡第二天竟然真的主动说想吃东西。

明郗给他补了两个月的课,他太熟悉明郗的字迹了,老实说许迎萦学的也只有三分像,但两人好歹相处了半个学期,字体不像语气倒是很像,有一瞬间,看着那行简短的字体,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明郗在耳边说话的样子。

要是她还在身边,她一定会拧着眉头说,“陈渡,你不能这样,你要好好吃饭。”

她说过的,陈渡,你要好好的,好好过日子。

新年过后,高三需提前返校,初九便开了学。

但陈渡还在医院待着,贺子昂每天在病床前守着,放学后,宋斯望和许迎萦会偶尔过来看他。

就这么在医院又待了一周,陈渡终于出院。

从医院回到巷子时,陈渡站在陈秀珍家院外,踌躇半响,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