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小章
他往前走,以为会迎来曙光。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她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生命里,一开始只是看在陈秀珍的面子上对她多有关照,但后来,这份关心已经不知不觉就掺杂上了自己的私念。
她像一束光照亮了自己的生活。
可他却伤害了她。
他以为生活不会再比以前更难过了,但这操蛋的人生就像一个的雪球,积压着,翻滚着,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心胸晦涩难捱,喉咙深处像是糊了一层沙砾,时间悄然而逝,很久以后,陈渡才咬着牙艰难的开口,他听见自己沙哑到极致的声音,说:“好。”
明郗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明憬的想法,她根本无力抗争,尤其是当他提出那么诱人的条件后,一整个下午,她靠在病床上,想了很久。
如果她注定要离开,那陈渡要怎么办,方祁他们会放过他吗,还有那些债务,他又该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回到正常的生活,却又在一夜间回到原点。
胸口像被重石积压着,明郗沉重地闭上眼。
她答应了和明憬的这个交易,但离开前,她还有一些事要做。
明憬给了她一天的时间。
唐欢开着车送她回甜家巷。
明郗站在院子前,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当初到这的模样,一个小箱子,一颗跌宕的心,看不清的前路,迷惘的心。
后来房间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幢屋子里,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至少也应该到开学前才说道别的话。
她收拾完东西,离开前,陈秀珍站在院子里拉着她的手,外婆的眼睛已经接近湿润,望向她时,只剩下无可奈何的悲戚之情,明郗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难过,她快速眨了眨眼,缓和着心情,“外婆,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会回来看你的。”
陈秀珍抬手摸了把眼泪,“你记住,明憬要是对你不好,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外婆这来。”
明郗点点头,挤出一抹微笑,“好。”
离开覃梧的最后一晚,明郗一个人坐在病房内看着窗外失神,却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明郗没想到是他。
贺子昂穿了一身黑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二次来医院,第一次是来找陈渡,但今天他是特意来找明郗的。
晚九点的病房很安静,眼下正处于新年,医院人流量比平时要少,且她住的还是单人病房。
贺子昂坐在沙发上,沉声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明郗:“好点了,明天就出院了。”
贺子昂:“我来找你这事,陈渡他不知道,算是我自己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明郗掀眸。
“我没读什么书,高中辍学后就跟着南哥混,后来又借了点钱开了个网吧,和陈渡也是通过南哥才结实的,那时候他也才十四五岁,他爸欠了一屁股债把家底都掏空了,所以他只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养活奶奶。”
“他原本计划着等高考结束后,就和你一起离开覃梧去京市,可陈国华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狱,他答应陈渡不再碰这玩意,但他的话陈渡也不敢太相信,当然他能改过自新是最好,就算不能,陈渡也不会再管他,等到高考结束他就会离开这。”
“可谁也没料到,方祁会在除夕夜找上门。”
“你应该能知道,那件礼服不便宜,那是他身上所有的钱了。”贺子昂呼出一口气:“我很早就跟他说过,你们不是一路人,在一起万一没有结果怎么办。”
他说痛苦有很多种,一种是来自生活的无力感,是陈国华给他带来的,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不好过,像是深渊。
而另一种是来自于求而不得的欲念,是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去京市。
明郗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怔愣,再到最后的难过。
其实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她顺风顺水过了十六年,直到父母离婚,原本幸福的家庭一朝破碎。
母亲死后,她觉得天好像榻了,麻木、痛苦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感受。
夜空一轮金黄圆月孤寂的挂着,贺子昂没待多久,前后一共没十分钟,说完,人就走了。
离开覃梧前,明郗说想再见陈渡一面,从那晚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
唐欢没说什么,明郗换了自己的衣服,到医院楼下时,陈渡站在远处,下了好几天的雪,覃梧今天倒是个好天气,阳光从云层破出来,暖澄的光线倾洒出来,空气里依然淬着冰,风一吹,像刀片在脸上刮蹭。
明郗抬眼去看他,才几天不见,他已经消瘦的不行。
陈渡站在她眼前,低垂着脑袋。
明郗深深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干涩的风吹进眼里,她感觉自己双眸都泛着隐隐的疼,她目光锁在他身上,像是要将他的五官烙印进心底,陈渡却却始终敛着眼睫,不去看她。
“我要走了,你不抱抱我吗。”明郗说这话时,嗓音已经带了
哽咽,她抬着下巴,眼尾泛着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陈渡。
陈渡不敢去抱他,那些隐忍的情绪已经在极力绷着了,他故作冷淡地说:“没必要。”
下一秒,明郗不管不顾地扑入他怀里,双臂环绕在他劲瘦的腰身,陈渡觉得自己身躯都凛然一震,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拥抱,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抱得更紧,像是要刻进骨髓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明郗一直在哭,肩膀一动一动,陈渡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他偏过头,向来坚强的少年第一次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