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弼 作品

26. 钻入囚笼

李斌回家后,赵梅听说他把人打得浑身是血,躺到在地,赶紧把他藏了起来。然后,她自己蹬上自行车来到城里找王惠。


王惠一早听到乌泱乌泱的动静,但是店里没人,她又带个孩子,也就没出门去瞧,等李武和她哥带着一帮人去医院,经过门口时她才惊醒,这动静竟然是驴火店传来的。


王惠跑出门看见磊子满脸满身的血,着实把她给吓着了,她喊她哥和李武,俩人都让她别担心,回去看好店,可她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紧接着她就看见李斌从驴火店里狼狈地跑出来,王惠眉心突突直跳,李斌手里还拿着那把擀面杖,他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飞快地跑了,王惠更加忐忑不安。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赵梅焦急地来到店里,她带着李斌的精神疾病住院材料,用略带央求的口吻说:“小惠呀,你是咱们这家里的人,你得帮帮你弟弟呀!这是他住院的证明材料,就算你哥报警,警察也不会判他,你去跟你哥求求情,咱们私下商量和解吧。”


王惠想起上午那一幕心里还瑟瑟发抖,她担心道:“妈,要不咱们去看看被打的人吧,万一真出事儿,也不是咱们想和解就能和解的。”


“挨打的人什么样儿?你看见了吗?”赵梅这才想起来问问伤者,她又补充道:“老三都跟我说了,他没下死手,就是拿擀面杖胡乱抡了一下。”


“我看见那孩子浑身血淋淋的,在自行车后座上坐都坐不住,俩大人在后面圈着他才没栽下去,太可怕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走,我跟你一块儿去医院!”赵梅脱口而出是命令的语气,她觉得有王惠在,王勇多少能留些情面。


王惠人在店里,心慌得厉害,她把店门关了,拉上李争争往外走,赵梅说道:“带个孩子干什么?耽误事儿,把她放隔壁店里吧。”


李争争眨了眨大眼睛,仰头看向奶奶。


王惠把店门锁好,抱起李争争,说:“走吧,带着争争不碍事儿,女孩儿不能交给别人带。”


可是昭昭呢?


赵梅撇撇嘴,不以为然,她小声嘀咕道:“就那么一丫头片子,那么当回事儿干嘛?”


来到医院走廊,王勇和李武分坐长椅两头,李武看见她们三个来了,站起身走过来,他倾身抱起争争,赵梅赶紧上前问:“老二,那人怎么样了?这事儿打算怎么处理呀?”


“人在里面做手术呢,具体怎么处理,得等等伤者的情况。”


王勇见她们来了,站起身点点头,以示礼貌。


王惠来到王勇身边,问:“哥,嫂子怎么样?”


“右前胳膊被打碎了!”说出这话时,王勇尽量克制情绪。


“磊子呢?”王惠问。


“不太好,医生紧急救治呢。”


王惠点点头,“你中午吃饭了吗?”


王勇摇摇头,“不饿。”


王惠觉得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无用,她也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伤者出来。


赵梅听到李武的态度是“等”,她不悦的同时压低嗓音道:“什么等伤者,你弟弟的情况,还有你爸的情况你不知道啊?这事儿只能商量私下和解。”


“妈!人真挺严重的,先看看有没有生命危险吧。”李武心里闷着一口气,“你从小惯着老三,给他惯得无法无天,不知轻重。”


“什么不知轻重?咱们得问问清楚,那人干嘛招惹老三,一定是他的问题。”赵梅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试图给李斌开脱。


李武没说什么,他是真的认为得等人醒了再说后续。


赵梅见他沉默,眉心蹙了蹙,从自己的布兜子里拿出一摞纸,来到王勇身旁,“她哥呀,你看这事儿能不能和解呀?这是我们老三的病情鉴定,我们精神上确实有点问题。”


王勇侧抬头看向赵梅,她皱纹深刻,身形佝偻,可就是这样一个小老太太,之前说过‘往外送个丫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这让王勇对她印象深刻。


“婶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挨打的小孩儿脑出血,先看看能不能治好,再说也得人家爸妈说了算,我们娟儿的伤也不轻,等娟儿醒了我问问娟儿意思。”


“哎呀,你别拿官话搪塞你婶子,在你店里发生的事儿,你的员工和你媳妇儿,你怎么做不了主呢?大侄子,要不这样,你帮我跟伤者家属商量商量,我们愿意用钱来求个和解。”


赵梅这话一出,李武都怀疑自己家是不是有金山银山,要不就是有钻石山,从小到大李斌每次闯祸,赵梅永远是这个路子摆平。


“先等等医生的诊断结果吧,现在提这个有点早,人家父母要是执意报警,我没资格拦着。”王勇双手捏紧膝盖,他当然想报警,连自己的媳妇儿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行,行,大侄子,那你答应婶子个事儿,那孩子的父母要是来了,你帮我说说好话,我老婆子也在这儿等着,给人家赔礼道歉。”赵梅说。


王勇沉默,不再说什么。


“让我下跪都成。”赵梅又补充道。


“妈......”李武蹙眉在一旁不悦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解决问题,我干什么?”赵梅瞪他一眼,觉得面前这个儿子真是没用,什么都靠不住。


后来,磊子的母亲来了,当她知道自己的独生子险些被被打死,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赵梅在跟前呆着,又买吃又买喝又陪聊,她一开始没有透露自己是打人者的母亲,只是当作医院里萍水相逢的陪伴,等和磊子妈妈熟了以后,她才一点一点透露自己的目的。


一天后,磊子渐渐清醒过来,他被医生诊断为脑出血加脑震荡。


经过赵梅低头认怂的一系列操作,受伤的人都没有报警,而是除医药费外,她单独给磊子赔偿一300块钱,给林娟赔偿了100块钱。


赵梅知道自己的丈夫李同仁极好面子,所以他的儿子不能有丝毫差错,更不能有违法乱纪的行为发生,赵梅为了保住李同仁的面子和乌纱帽,四处借钱、各种求人,哪怕打落牙齿混血吞,她都得求个和解。


这事儿解决完后,赵梅还非常严肃地和王惠约定,她要王惠为李斌有病的事保密,千万千万不能让向华知道。


王勇为了妹妹以后的日子好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打那儿起,王勇就不再采购李斌烙的大饼了,又过了几个月,王勇带着店里的员工去了山河市开店,把原来县城的店关掉了。


王勇搬走后,烙饼摊生意越来越差,李斌在摊前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多。慢慢地,他结识了一些县城里的无业小青年,那些小青年经常带他去台球厅赌球儿。


突然有一天,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小青年拿着球杆和棍子,猛地冲进王惠店里好一顿□□,把王惠和李争争吓得脸都白了。


他们犹如狂风过境,把所有现金都抢走了,吃的、喝的、用的,全部零元购带走。王惠当时想报警,李斌从后院墙缝里冲出来拉住她,“二嫂,别报警,是我欠了他们的钱。”


到了同年九月份,李武和王惠的小卖部彻底开不下去了,只要李斌一欠钱,那帮小青年就过来嚯嚯。


李武说过李斌无数次,他也听不进去,每次都无疾而终,他也让赵梅把李斌叫回去过,可每次叫回去都是吃顿饭就又回来了。


王惠不敢直接说李斌,更不敢报警处理,王勇搬走之前和王惠交待过:李斌这种从小被惯大的浑人惹不得,不知道你哪个字儿戳到他的点儿上,他就直接给你来个原地爆炸。


店铺转让那一天,他们一大早和接手的人做货品交接,交接完,李武和王惠走着回租住的房子。


这个小卖部自1991年4月开起来,到1993年10月关闭,刚好两年半的时间,小店最终以赔本赚吆喝的方式关闭了,同时李武和王惠两个人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也以失败而告终。


后来的后来,王惠在脑海里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她才发现人真正能改变命运的机会真的不多,而这种机会一旦错过,就永远不会再来。


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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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声在不远处响起,王惠那种渴望挣脱农村禁锢,获得更广阔生存空间的希望破裂,一并破裂的还有她那渴望找寻自我的浪漫因子。


王惠愁苦地想:我以为只要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日子就一定会蒸蒸日上,可现在这日子哪儿是向上爬呀?一个受伤的李争争,一个骨肉分离的王昭昭,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小买卖也黄了,接下来,这一家子人可怎么办呀?


王惠陷入了愁苦,过了一会儿,她又讽刺地想,小店儿黄了,这下婆婆就没什么可惦记了吧?


后来,王惠回娘家看昭昭,林娟正好也在家,林娟特别郑重地问王惠:“小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店?去山河市开只属于你自己的店?”


王惠觉得林娟说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拉扯着一个三岁的李争争,还有一个昭昭牵着她的心,还有李武,怎么可能把李武撇在家里,自己出去开店呢?


王惠想了想,说:“我出不去呀大嫂,出去我跟李武这个家就得散。”


“你让他去山河市里找个活儿干不就得了?把争争带上,这有什么难的?你别先把自己绑缚住好吗?”林娟真是替她着急。


“我回去商量商量吧。”王惠低头摸摸争争的脑袋。


“你有你哥给你托底,他在那边儿的资源你都可以用,就是你哥让我跟你商量的,不以李家的名义开店,就以你自己的名义开只属于你的店。”林娟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试图说服她。


“我明白的大嫂。”王惠无动于衷道。


后来,王惠没有和李武商量,她拒绝了林娟,她知道大哥为什么把店搬走,也知道大哥让她自己开店是不想和李家人掺合在一起,她知道大哥是为她好的,可兄妹两个的立场和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


王惠必须考虑李武的感受,她知道自己在大哥的帮衬下一定会越来越好,可她也怕自己越来越好,她怕自己太优秀,怕自己太能干,怕李武心理失衡,怕自己婚姻变化,怕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


有些女人一旦结婚有了孩子,就会浑身软肋、怕这怕那,所以王惠选择夫唱妇随,和李武一起回到广进村。


当她感到害怕的那一刻,她就把自我利益让渡给了另外一个人,她的主体性渐渐消失,真正变成了人们赞美的贤妻良母。


看啊!封建教条、舆论环境对女人的影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女人心甘情愿的将绳索套在自己的脖颈。


这些束缚让她不敢变好,不敢变强,她委身家庭,甘之如饴地依赖男人,自主自愿地钻入囚笼。


——


十月份,他们彻底搬回了广进村。


李武回去以后一度特别焦虑,他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那时也不过才二十四岁,他转遍了县城里的所有厂子,都没找到适合的岗位。


他试图求助自己的父亲,可李同仁却说:“你从小就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去大坑里打群架,哪儿有合适的工作给你?都是你妈把你们几个养废了,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


李武听了这话,气愤中夹杂委屈,他说:“爸,你现在说这种风凉话儿有什么用?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还能回去上学不成?再说了,我为什么把城里的店关了?”


李同仁因为他们几个不好好学习而生气,主要是他战友家儿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他在单位天天听人家说嘴,自己嫉妒得不行,所以到家后总是对他们几个阴阳怪气。


当然,他是个自视清高的人,为了树立自己刚正不阿的领导形象,一直不肯给孩子们安排工作。赵梅求不动李同仁,只能让李武把李斌带出去工作。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没看好你弟弟?”李同仁摘下眼镜,把报纸放在一边,“你弟弟什么时候学会打台球的?什么时候染上赌球的?你这个当哥哥的管过没有?”


“爸!全赖我是吗?”李武气得脸都红了,“老三是个成年人,我怎么可能全方位管着他?再说了,就他那脾气我,我管得了吗我?”


李同仁摆摆手,让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