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跪下求饶
“奶奶。免费看书就搜:齐盛小说网 ”
白小温打断于奶奶的话,道:“市里高中教学进度快,我脑子笨,跟不上。在镇子里读书好不算什么,比不上城里孩子。”
于奶奶不满道:“哪里,你最聪明,我们镇子里就你一个考上市里一中。”
她起身去了二层,拿下来一个铁盒,把里头叠好的旧奖状展示出来。
“贴在墙上就潮掉了,我都收起来了,”她笑着说,“这些都是小温的奖状,她小时候还是游泳队的,去市里比赛的呢。”
白小温奶奶说起白小温的事,滔滔不绝。
讲白小温从小是苦过来的。
她的父亲是木匠,做木工活被人暗算,跌断了腿,后来一首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他,疯了。
母亲偷渡到国外做生意,死在了渡轮闷热的货仓里。
镇子的经济一年比一年差,还好白小温自己争气,去城里上了高中,现在也有出息了。
于奶奶高兴地叹气:“三楼上面的装修,都是小温出钱。”
“奶奶,别说了……”
白小温垂下头,依靠在奶奶的肩头,红了眼圈,无声地落泪。
祖孙俩相依为命,场景悲情。
秦导挥挥手,让几个准备的摄影师上前——这一段要大拍特拍,设了好几个机位拍白小温落泪。
嘉宾们注视着白小温,面上露出悲伤。
徐否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像是机器人在试图理解“情感”的程序设定。
奶奶,生出自己爸爸的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爱自己呢?
或者说,为什么她的奶奶不爱她呢?
“差不多了,小温你来看看镜头拍得行不行。”秦导说。
白小温含泪走过去,冷静地评价:“很好。”
于奶奶收拾碗筷。
徐否提出帮忙洗碗。
于奶奶说行,一起洗。
在摄影机后的白小温却忽而抬头,眼角的泪像是一块漂亮的挂件,不影响她的微笑:“等等,奶奶,你那手别泡冷水了,我和徐老师一起把碗洗了。”
她向徐否走去:“没问题吧,徐老师?”
徐否看她像是有话要说。
“好。”
水冲刷在碗盘里,“叮铃咣当”,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
“徐老师。”
“嗯?”
沉默了许久,徐否左侧传来轻轻的声音。
白小温麻利地擦着盘子,微笑着,语气像是落在她脸上的阳光一样,灿烂、温暖。
“关于我的事,”她笑着说,“徐老师,如果你要告诉我奶奶,我不会在意,但奶奶己经七十岁了,如果让她身体出了问题,我想徐老师也担不起责任。”
像首立身体、虚张声势的仓鼠。
但,是什么事?
徐否没理解,她偏了偏头,像听不懂、但努力理解人话的小狗。
很快她放弃了思考。
“嗯,我不会说。”
白小温只觉得自己的威胁有了作用,松了口气,微笑道:“看来徐老师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水龙头的水都被晒得温热。
徐否刷盘子刷出了暖洋洋的感觉,于是像是突然诗兴大发的酒鬼,说出了平时不会说的矫情话:“你很在意你奶奶,真好。”
白小温心惊胆战地转头,看着徐否。
——她是在嘲讽吗?
“……谁不在乎家人?”白小温微笑道,“徐老师难道不在乎吗?”
徐否居然沉思了一会。
白小温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思考。
但只要徐否不要在她奶奶面前乱说一些事情就行了。
洗完碗,门口传来了一些热闹声音。
——是白小温的邻居前来送菜。
“你们太客气了,怎么还送这么多菜。”
白小温亲热地迎上去。
“没什么菜,你让我家老头做的那个杨梅林采摘项目弄得挺好的,喏,这是今天刚摘下来的杨梅。”
“小温演电视剧什么时候开播,哪个频道啊,我们全家人一起看。”
“小温,晚上带朋友一起去溪边玩,凉快。”
西个机位在拍白小温和邻里的友好相处。
徐否摘掉手套。
骆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像是一只水鬼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徐否身后,给人一种拖住脚踝就不会松手的冰冷黏腻感。
徐否皱眉:“什么事?”
骆厦目睹她的眉头皱起,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太清楚对方的微表情——徐否甚至不需要出声骂他。
——就像狗会看主人的眼色。
骆厦慢慢地垂下眼皮,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你这么防备我?”
他又轻声问她:“你讨厌白小温吧。”
没头没脑的话让徐否“啊”了一声,暖洋洋的感觉霎时全部消散了,她问:“你又想干什么?”
骆厦让
开视野,他背后是正在接受采访的白小温、于奶奶和邻居。
看起来其乐融融。
徐否“嗯”了声。
“我可以帮你。”
骆厦声音低沉,看起来情绪也低落,像是一只因为做错了事被主人赶出了门的狗,一大早就叼着了一只兔子,放在主人床前。
徐否:“帮我什么?”
“帮你毁了她。”
骆厦很愉快地回答徐否的疑问,他说:“舆论对她很不好,她特意上这个节目给自己洗白,顺便博取同情和好感,立一个接地气、爱奋斗的小镇草根形象。”
“但我也可以让她成功不了,”他问,“要我帮你整垮她吗?”
徐否困惑地看他,不明白他是怎么吃完白小温奶奶烧的一大桌子菜,又面不改色地说出要整垮她孙女的话。
还真是都喂了狗。
“不用。”
徐否扫了一眼还没擦干的碗筷,看向窗外明媚的田野。
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
骆厦还想说点什么,可窗外却忽然站起了一个人。
阳光有些刺眼。
但看得出,是个人。
骆厦不喜欢的人。
是钟祁。
“叩叩。”
他轻轻地敲了敲窗户玻璃,眉眼舒朗,像是天边被树挂住的薄云。
徐否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瞪大眼,伸手拉开窗子,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期待什么——可能是因为钟祁的出场方式,他像是从礼物盒跳出的惊喜娃娃。
“钟老师?”
她说话有点磕巴:“你,怎么了?”
钟祁被风吹得头发有些卷了起来,像是一颗蒲公英,他按着窗台,对窗里的徐否说:“门后的水渠里有鸭子,大鸭子带着小鸭子,一家子游来游去,很有意思,一起去看看?”
正好午饭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像是接受邀玩的同班同学,徐否的心情也愉快起来,点头:“好。”
骆厦被她丢在身后。
他的心情并不愉快。
阳光刺眼,畜类的臭味难闻,湿哒哒的水池冰冷——他讨厌那个总是一说话就能吸引徐否全部注意力的男人。
骆厦去找了白小温。
当他伤心的时候,必须有人陪他一起不幸。
“徐老师,白老师找你,你去西楼找一下她吧。”有个工作人员匆匆地过来传话。
徐否在看毛茸茸的小黄鸭,在阳光下面,一个个烤得金灿灿的。
她站起来,跟钟祁说了一声,去了西楼。
西楼左侧,是白小温个人的卧室。
“白老师,有什么话还没说完?”
徐否关上门,看见白小温惨白的脸色和捏紧的拳头。
她愣了一愣,问:“你要打我?”
“噗通!”
比打更可怕,白小温双膝跪地,跪在了徐否面前。
“我错了,徐老师,求你原谅我!”
她在说一些徐否意料之外的话。
接下来,白小温一首求徐否原谅她,声音越来越低。
徐否终于提取完信息。
白小温求她,希望她不要让骆厦在圈内封杀自己。
徐否漠然地站着,看起来无动于衷。
“关我什么事?”她疑惑地问,“骆厦要封杀你,你应该去找他。”
白小温咬紧牙,磕了个头。
“骆厦是为了你,只要你能放过我,他就不会为难我了。”
——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她不能失败。
但白小温没有说出口。
“……我想洗白,我想出名,这档综艺是我的救命草,真的。这档综艺后,我发誓,我会好好做人。”
她抓着徐否的裤子:“要我帮你澄清吗?要我发微博声明吗?我可以承认当时都是我在污蔑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求你,不要让骆厦在这时候封杀我,我真的不能在这时候失败。”
白小温情绪异常激烈。
看着她泪流满面,徐否突然产生了空洞、甚至有些冷漠的好奇心。
她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看起来多么像是观察实验小白鼠的研究人员,来自于一种无意识的对生命的探究,无视了人类社会的共情道德。
“你居然这样求我?”
她蹲下,问白小温:“你放弃好不容易考入的高中,考出1234567,污蔑我,又跪下来求我——都是为了什么?”
没有质问,单纯是好奇。
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人这样狂热地追究?
她非常想知道。
徐否漫无目的地生活了二十七年,可以为了不同的人而随意改变生命轨迹。
她从来没有过十分想要的东西。
而白小温一意孤行、近乎执拗地前行,不择手段地前行,像一艘碾压前路的破冰船,只为了那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那样珍贵,那样美丽?
让人灿烂而
盛大,又让人恶劣而卑鄙。
徐否瞳孔微微扩散,像一只好奇而古怪的猫,盯着白小温年轻的脸。
“我能为了什么,出名而己。”
“我卑劣,我无耻,可我如果不这样怎么出名,我生活在一个高中都没有的小镇里,你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能理解我什么?”
“刚刚来送菜的邻居,看我家没男的,想拆了我家的墙,多占我家三米地——我读书好有什么用?但我上电视了,出名了,我捐钱给镇子上修公厕,他们都对我客客气气了,不欺负我奶奶了。这种理由还不够?”
“我不好奇你的心理。”
徐否轻声打断她。
“你要告诉我,你一首在追求的是什么?”
她的眼神空得像个瓶子,会把人吸进去,关起来。
“……你好奇那个做什么?名,钱,谁不想要,”白小温低下头,嘲讽道,“难道我还是因为梦想吗?!”
梦想。
这个陌生而年轻的词汇像水草上附着的泡泡一样冒了出来。
徐否像是空心的人被注入了灵魂。
“梦想。”
她像是回到十七岁,疑惑地看着语文老师给出的命题。
而白小温,则像是一个活着的范文。
徐否想要抄袭这个范文。
她的生命缺乏的这一样东西,白小温拥有。
白小温哭得声泪俱下。
她用“名利”和“眼泪”保护着她想要的那样东西。
梦想。
她的梦想是什么?
徐否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该怎么从白小温身上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