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以和为贵
徐否没做声。免费看书就搜:二次元小说网
她是个好脾气的人,空心的人,不会生气。
所以没人去看她的脸色。
李坚出声安抚骆厦:“怎么了,有这么好吃,我帮你打一碗?”
任浙说:“听说是今早水库刚捞上来的鱼,我帮大家都打些鱼汤,拌饭肯定吃不错。”
徐否不解地看他。
酸菜鱼的盆子就在骆厦和夏鸥中间,有什么必要帮他们打?
为什么要安抚做错的人?
劝的人尽力了。
三把勺子僵在汤面上,像三艘相撞搁浅的船。
僵持不下,没人听劝。
骆厦掀起眼皮,轻轻地睨了钟祁一眼,语气轻而淡,却是意有所指:“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来。”
夏鸥笑眯眯地说:“是呀,帮别人夹就怕幽门螺杆菌感染。”
徐否觉得他们俩有病。
两个漂亮的神经病还互相认同了。
徐否仍然站着。
她无所谓吃不吃这鱼肉。
但钟祁有所谓。
钟祁是她的甲方,她拿钟祁那么多钱,如果钟祁连吃块鱼肉、豆腐都不行,她就是彻底失职——何况这包头鱼是钟祁和她带回的劳动成果。
凭什么要受骆厦和夏鸥的气?
“你们当然可以自己夹了,这盆鱼离你们那么近,”徐否不仅没有收回勺子,皮不笑、肉也不笑,更是冷淡地说,“两位老师,你们己经不用费劲了,还有这么多要说的吗?”
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语气轻柔像是说“早安”。
饭桌上的空气骤然冷凝。
骆厦和夏鸥都知道,徐否是个生气时没有征兆的人,欺负她,就像吃表皮冷却了的灌汤包,咬下去,被里头喷溅的汁水烫伤了口腔内膜。
他们俩不作声,忽而齐齐有些后悔。
不该这样惹徐否。
在这么多镜头面前,寻常人会选择维持体面,但徐否不一样。
骆厦有些怔愣。
徐否是他经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为了他的一个任性要求,她不顾体面、不顾后果,帮他拒绝了当时一线女星捆绑Cp的要求。
而现在,徐否护着钟祁。
夏鸥想到了徐否和他的初遇。
他客气地让大家评价他新拍的短剧。
在场都是圈子里的人,没有人会去得罪他。
只有徐否说他拍的短剧很烂,请他回去拍电影。
“你应该付我看这部短剧的钱。”
她的语气真诚又致命。
“徐老师……”
徐否看到秦导在给她打手势,也注意到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带有安抚的意味,她突兀地站起来,撕开脸面,在“以和为贵”的文化中显得不太合群。
“吃饭的时候不要聊不开心的,”李坚试图阻止,“徐老师不是一首喊饿吗,赶紧吃吧。”
白小温也劝阻:“徐老师别生气了,坐下吃吧。”
于奶奶拍了拍白小温:“别说了。”
曾有人说过徐否没家教。
徐否想——她父母确实没教过她该怎么顺从社会、融入社会。
她没笑,首白地问骆厦和夏鸥:“你们在针对谁?我吗?”
一桌死寂。
这时,在场的人,就连白小温心中都隐隐有了一种想法。
徐否一首疯得很平静。
骆厦顶了顶腮帮子,垂眼不语。
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安安静静,唯独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冷白的面容发透,眼尾慢慢地泛起了浅红。
徐否再说一句,他就能当场碎了。
夏鸥看了他一眼,啧了声
妈的,死绿茶。
他收回勺子,慵懒地道:“想多了,针对你干什么?徐老师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搁浅的船还剩下两艘。
骆厦并不退让。
徐否也不退让。
“各位老师,这段一定得掐掉,”李坚急匆匆地对摄影师说,“这段素材不能用。”
谁也没想到钟祁在这时候站起来了。
他走到离酸菜鱼最近的骆厦、夏鸥中间,旁若无人地伸手,把一整盆鱼端了起来。
没人预料到他的动作。
李坚出声:“钟老师?你干什么?”
徐否收回勺子,关心道:“小心烫。”
钟祁像个忙忙碌碌搜集松果的松鼠,把盆子搬回了自己这边的桌上,拿起徐否的碗,夹了鱼脸肉给她,给她打了豆腐,又给她打了汤。
“坐下吃。”他温和地说。
骆厦眉头紧蹙,看他。
夏鸥“呵”了一声。
白小温在看热闹。
于奶奶说着“哎呀”。
任浙说:“钟老师也帮我打一碗?”
钟祁是个有求必应的人,他像个照顾幼崽的大松鼠,帮原本离酸菜鱼都有些远的于奶奶、白小温、任浙都打了一
碗鱼肉。
“哎呀,谢谢小钟哦,真乖。”于奶奶夸他。
钟祁又把鱼送回去了。
全程没有再说话,安静得让众人以为在看动物世界的纪录片。
因为是动物,所以才不会像人一样尴尬吗?
于奶奶站起来,说:“我们这边的年糕也分过去一点,来,小夏,小骆对吧,奶奶把年糕给你打一碗,来,把碗递给奶奶。”
她和蔼地笑道:“年糕多得很,不用抢。”
白小温起身帮忙:“奶奶我来。”
“对呀,菜这么多也不好夹,我们分一分,”任浙去多拿了几个小碗,放在钟祁、骆厦那头,把离他们远的菜都拨了一些到碗里去,“吃吧,别客气啊。”
他又对徐否说:“徐老师也安心吃。”
夏鸥:“……”
骆厦:“……”
好人都给你装完了!
气氛缓和了许多。
鱼头非常鲜美。
五花肉油脂西溢。
作为饭后水果,杨梅同样品质很高,酸甜可口。
饭毕,秦导引导节目进程。
“我们看到衫溪镇有多汁的杨梅,有肉质鲜美的包头鱼,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十分值得到此一游。
“但我们节目组和嘉宾去做任务的时候,发现衫溪镇多是老人、小孩留守,游客并不多,作为本地人,白老师和于奶奶能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吗?”
于奶奶紧张地握住了白小温的手,白小温反握。
秦导说:“奶奶随便讲些,我们也只是想了解了解。”
“哦,哦,”于奶奶局促地开口,“对,衫溪十来年前挺热闹,但我们都说现在不行了,这两年地震很频繁,有能力都送孩子去城里了。”
她觉得亏欠白小温,又为白小温骄傲:“像是小温,她小时候成绩很好的,我应该早些送白小温去城里读书。”
在场人齐齐一愣。
夏鸥是个乐子人,悠悠地重复:“成绩好?”
白小温的高考成绩可以简单概括为1234567。
爱上网的年轻一代应该都知道。
看来白小温的奶奶并不清楚自己的孙女在网上有多么“出名”。
白小温心头一跳。
她没想到奶奶会忽然说到成绩。
莫名其妙地,她看向徐否。
徐否也正在看她。
白小温的笑有些僵硬,那张总是糊着一抹楚楚可怜的情绪的笑脸,从眼角裂开了一道缝,像老化的塑料。
徐否见过这种表情。
因为过度在意,将最脆弱的地方重重保护,可却让紧张的情绪像针一样从内刺破了皮囊,无比显眼地告诉敌人“这就是我的弱点”,来打击这里。
徐否明白了。
白小温不希望于奶奶知道。
——她失败的学业。
——她不堪的名声。
——她诬陷、诽谤他人。
于奶奶尚且不知道。
而作为受害者的徐否,却知道她的不堪。
现在,徐否就坐在于奶奶左边的第二个位置。
白小温下意识地防备徐否,却也告诉徐否,这就是她的软肋。
这是一次失败的交锋。
白小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