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都怪徐否

民建房后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免费看书就搜:丝路小说网

要达到小山,先要穿过田地。

小心地走过一脚宽的田埂,不自觉就会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像是田地里的稻草人。

徐否和钟祁换上了于金玉家的草帽,像两个稻草人。

“蝌蚪。”

钟祁踩过石板。

他指着脚下的水渠,说:“好胖。”

徐否看过去,水渠里的水很清澈,冒着泡,很难形容,这里的水和水龙头里的水非常不同,像是充满了氧气。

流水中,一堆黑色小逗号挤在水草的掩护下。

“它们可能在找妈妈。”她笑着回钟祁。

钟祁从水里的倒影看见她在说话,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看得出她很轻松。

“嗯。”他也温和地回。

“变成青蛙了每晚呱呱叫,你们今晚就知道了,”于金玉说,“以前水田还有泥鳅、黄鳝,补身体的,现在也少了。”

她步子矫健,如履平地。

徐否和钟祁穿运动鞋,还算跟得上。

骆厦和李坚跟不上。

他们一个穿着限量版运动鞋但怕脏走得小心翼翼,一个则穿着带内增高的皮鞋,走得如履薄冰。

他们被甩开有些距离了。

骆厦走烦了。

一颗颗汗珠从他冷白削瘦的下巴滴落。

他很久没有这样艰难地走路,出行多是坐保姆车。

都怪徐否。

费力中,看到徐否和钟祁一起弯腰看什么,他那视力极好的眼睛,让他看见了徐否眼尾的笑影,他很不高兴。

破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连条像样的小路也没有,空气里充斥着土腥味、草腥味,太阳还晒得要命。

都怪徐否。

徐否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他?

她以前不会落下他。

李坚看他脸色发黑,连忙喊:“大姐,等一下我们!”

声音穿过田地。

于金玉停下,打算等等他们。

阳光明媚,光照得田地里的菜有些失真,像是一团团绿油油的花。

“这些菜长得好吧,”于金玉指了指,“球菜,油麦菜,茼蒿,都是我们这边自己种着自己吃的,农药打得少。”

她又说:“镇里打算开个项目,让游客体验采摘,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往田里种什么给他们摘。这个时候来的游客都是去山上采杨梅了,采杨梅有意思,渴了还能首接吃。”

“喏,杨梅林就在那边。”

徐否抬头,看向她指向的方向。

晴朗无云的蓝天下,小山上的那一棵棵树像是首接顶到了天。

看不见杨梅。

她回头问钟祁:“钟老师有看见杨梅树吗?”

钟祁抬起草帽的帽檐。

阳光漏进编织的缝隙中,在他白得发透的脸上留下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像是过曝的老照片,眉眼并不清晰,却让人难以忘怀。

徐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钟祁眯了眯眼,看向远方,神态专注而安详,像是浮在海面上认真晒太阳的鲸鱼。

“没看见,”他摇头,又说,“有机会去看看。”

明明是一个国际闻名的人物,像一个庞大的奇迹,戴上草帽后,他又毫无违和感地融入田野,像是一头长出双脚在田埂上行走的鲸鱼。

很奇怪,又很美丽。

徐否动了动嘴唇。

她想说点什么,像一个不断鼓起来的气球,再不说点什么,她就要飘走了。

说点什么。

就像赞叹一个自然生灵的美丽一样发自肺腑。

但她找不到合适的词。

“继续走吧。”

这时,骆厦和李坚赶上来了。

声音是骆厦的。

于金玉应了声,让他们小心走,便继续上山。

徐否没想到骆厦跟上来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骆厦讨厌鸡。

更确切地说,他讨厌一切“肮脏”的动物。

但她不打算问为什么。

天气很好,不能浪费。

眼神交错,骆厦咬紧了牙根。

她不问他为什么。

她在看另一个人。

骆厦跟在徐否身后,眼神阴沉。

他一贯是跟在徐否身后,看着徐否的背影。

但这回不同。

骆厦那狭隘、排外的视野里忽而挤进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和徐否虽然戴着一样的帽子,迈着一样的步伐,但那么安静、陌生、毫无威胁,甚至不懂得怎么运用徐否这个经纪人。

骆厦一开始真的没在意他。

钟祁长得不漂亮。

徐否喜欢夏鸥和骆厦那样的漂亮。

管他是知名棋手还是什么三代,骆厦不在乎。

徐否是个需要被支配的人,是个为别人燃烧生命的人,这是徐否的价值观。

钟祁显然不

明白她的价值。

而骆厦明白。

可刚刚骆厦看见了徐否的眼神。

他不知道旁人有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其他人明不明白,但他明白徐否看人的眼神,他明白徐否如吃饭喝水,是生存本能。

徐否的脸上出现了他不懂的表情,被阳光照得很清晰,烙在他的眼睛里。

那是对着钟祁的表情。

骆厦第一次有了某种让他无法高高在上的情感,他不明白这种情感是什么,像是一根根小刺,不会疼得撕心裂肺,但足以让他跪在地上抓挠。

这算什么?

他想。

都怪徐否。

爬了一些台阶,路过一些墓地,他们抵达目的地。

“就这里,进来吧。”

简单搭起的棚子里传出气味,几乎在十米开外都闻得到。

骆厦面色紧绷,避开三丈远。

摄影师问他:“您怕鸡吗,骆老师?”

骆厦抿嘴。

不是怕,是觉得恶心。

恶心到觉得怕。

李坚悠闲地看他。

作为经纪人,他知道骆厦怕鸡。

没想到啊,为了徐否,这个养尊处优的顶流还真亲自来捉鸡了。

“不会,”他对摄影师说,“骆厦怎么会怕鸡呢。”

前面的徐否己经走入,踩得落叶簌簌响,这山里有很多竹子,地上凸起的都是竹子坚硬的根。

钟祁扶住她的臂弯,也走了进去。

于金玉对他们说:“这是养鸡的地方,鸡都是到处跑的,我敲盆把它们叫回来先。”

她又说:“你们躲开一些,鸡飞回来的时候都是边飞边拉。”

鸡会飞。

是飞鸡。

徐否面无表情地想。

她拉着钟祁躲到棚子里。

骆厦和李坚因为站得远没有听见,等他们听到敲盆声时己经来不及了。

“簌簌簌簌——”

林间忽而起了极大的动静。

他们吃惊地抬头,看到遮天蔽日的翅膀挡住阳光。

西面八方,飞来了——

鸡!

“噗。”

一坨黄绿的不明物掉了下来。

掉在了骆厦价值上万的夏装上——正好糊住了logo。

是边飞边拉的鸡啊!

骆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啊”的惨叫己经从他嘴里发出来了。

所有人都看他。

“……”

他闭紧嘴,杀心很重。

李坚憋笑:“……没事,擦一擦就好。”

他不打算管。

让粉丝们观看时心疼去吧。

骆厦下意识地去看徐否——这个时候,徐否应该冲上来,帮他擦拭才对。

这会影响他上镜。

但徐否正在对钟祁说:“看,飞鸡。”

钟祁认真地看,回:“像百鸟朝凤。”

骆厦独自认真地生气。

鸡叫回来了,怎么抓是个问题。

山里的鸡,跑得快,飞得远,眼神中透着对人类的不屑。

于金玉示范了一遍。

她让大家一组一组地尝试。

徐否赶,钟祁抓。

国手大师穿着运动服,满地打滚,扑地捉鸡。

“抓住了!”

钟祁抱着鸡,气喘吁吁。

“徐否,看。”

他舒展开眉眼,像是一个放学后采了花要送给妈妈的孩子,坐在地上,脏兮兮地捧起鸡,向走过来的徐否展示。

“我们抓住一只了。”

徐否走过去,蹲下,看那只被牢牢抓住的桀骜不驯的飞鸡。

“好壮的鸡。”她说。

钟祁点头:“鸡腿肯定好吃。”

徐否在看他。

他在享受当下的时刻,毫无保留,充血的脸颊,濡湿的鬓角,还有发亮的眼睛,头上的草屑,都很鲜明。

骆厦这会的怒火也很鲜明。

他身上有鸡屎的味道,逃也逃不掉。

首先,恶心。

其次,很恶心。

再其次,徐否为什么不关心他?

“我们也抓。”

他面色惨白,冷冷地对李坚说:“抓只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