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起淋雨
面对姐姐冷漠的剖析,心肠柔软的徐利显然有些慌乱。免费看书就搜:看书屋
“……啊,是、是这样。”
徐利顿了顿,羞愧中口不择言:“对不起,我现在过来处理——”
“你疯了?”
徐否再次打断她:“外面刮台风,全城戒严,大半夜你打算怎么过来,打得到车吗?走过来被困在路上,再让我去救你吗?”
“听清楚,我问的是,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那头又顿住了,纠结了很久,细声细气地给出方案。
“嗯……雨真的太大了。姐姐你的安全最重要,我担心他,但更担心你。不过你觉得安全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让他进来休息一晚上,我明天接他走,可以吗姐姐?你决定就好。”
徐否不置可否:“当然由我决定。”
对话功能一首开着。
门外等待许久的少年在沉默声中又一点点垂下了头,他始终没出声打扰,背靠着门慢慢滑坐下来,打算在鞋垫上将就一宿。
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发尾落下来,他牙关一紧,冷得打寒颤。
台风雨天,公交停了,出租车也不运行,他跑过街道边一家家紧锁的店铺,高高的路灯照出了雨水——雨滴摇摇斜斜,每一颗都沉重,风裹着湿透的纸片、塑料凶猛地扑向他,被吹倒的共享单车险些绊倒了他。
没关系,他有可以留下的地方。
可他被关在了门外。钥匙没用,打不开。
温柔的徐利老师不在,在的是那位冷淡的女性。
一双森然的眼睛看他时锐利又轻蔑,洞悉了他在耍什么把戏,但又在他心跳如擂鼓时不去揭穿他,好像对他能做到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一只狗罢了,咬人就打死。
这位女性偶尔看到他和徐利老师交谈时,眼神下压,对他露出从容的警告神色。
可姐姐,我没有家了。
他把滚烫的呼吸淹进衣袖,紧紧环着自己,想。
这次是真的。
“站起来。”
冷淡的声音响起。
他吓了一跳,愣了愣,猛地弹了起来,生怕晚一秒就被再次抛弃于磨人的沉寂中。
看向摄像头,他擦了擦眼角泪痕,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当然该离开。
说白了,最开始就不该——一个快十八岁的青少年,怎么能当成狗说捡回来就捡回来。
徐否压住收拾烂摊子的叹息,拉了安全锁,又开了门。
暖色的灯光外泄。
一身黑色孝服的男生茫然地站在狭窄的玄关,像个刚回到人间的水鬼,冷白的脸上淌着水,滴滴答答,低垂的睫毛抖落一颗水珠,闪过一道冷光,消失在“欢迎回家”字样的红色鞋垫里。
徐否把他之前穿的拖鞋丢在他脚边。
又丢了一块毛巾盖在他头上,她强调:“这是我家,是我允许你进来。”
“明白?”
他怔怔地看着,忽地靠近一步,低头将带着湿气的头发蹭在她脖颈间,冰得徐否轻微颤抖了一下。
“谢谢你,姐姐。”
他太高了,几乎是弯着腰把头埋在徐否肩上,因为他在哭,徐否没推开他。
又湿又热的身体随呼吸起伏,像抱着一只真的落水狗。
她不耐烦也不太习惯身体接触,硬挺得像只冻鱼,语气也很恶劣。
“滚开。你把我弄湿了。”
——
徐否起得很早。
她常年浅眠,更别提客厅里还睡着比她高一头的男孩,她几乎是闭着眼睛醒到了天亮。
台风己经过去了,路线只擦到了一点本市,沿着海边打了个滚就远去了。
窗外响着公交汽车引擎启动的嗡嗡声,还有些鸟雀的鸣叫声。她伸手挡了眼睛,外头亮得惊心,阳光挤开窗帘缝隙,扑在她的枕头上,刺眼得很。
妈的。她还要上班。
徐否又想到外头还有个刚没了妈的流浪狗。她沉默地攥紧手指,用力砸进松软的枕头。
妈的。
她吐了口气,腰腹使劲从床上弹起来。
门锁响起扭动的声音,弹簧发出一声脆响,锁开了。
以不适的姿势蜷缩在沙发上,少年修长的小腿半挂到了地上,他辗转反侧着正在尝试把自己收缩成一个球,冷不丁却撞见了门内一双打量的眼睛——那位女士再看他。
面无表情,从他的发颤的眼球看到了他小腿上裸露的疤痕。
“自己做早饭。”
在他的惶恐中,女士提高音调,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
雨下得很慢。
淋得浑身慢慢湿透。
徐否复盘完过去,冷静地抬眼看向骆厦。
让她回想起过去,这是他的目的。
一出简单的苦肉计。
但可惜,徐否回想起那段时光,只想起了当年自己一个人住的自在
日子,有车(共享自行车),有房(出租房)。
如今,房子没了,伞也没了。
她以为当年自己是收养了一只淋湿的流浪狗,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狗咬了一口,成了淋雨的流浪汉。
徐否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吹开流进她口罩里的雨水。
城市污染这么严重,就算是演青春偶像剧的演员,也不敢真淋雨。
她迈开步,向那个大理石雕像走去。
“别演了。”
她站定,冷漠而轻柔地重复:“别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