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万重已死
对外宣称在沉睡中的螣蛇之首,有着与螭声音相同且同样强大的魔族……
翀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这样在意我是谁?难不成,我与你认识的人,或者你知道的人十分相似?”
“没有,我只是觉得、啊——”
锦自觉被忽视,重重在他身上掐拧,钳着人站起,从后牢牢箍住翀,笑着凑在他耳边道:“想不到,你的眼光竟这样高,尊主不行,还要勾搭魔王。”
“王,要不您就摘下面具给他看看?凭您这张脸,只怕动动手指,就能勾得万重为您倾倒。”
说着,锦扒开翀的衣领,笑道:“我虽与万重相伴近两年,却没真的碰他,王,您若不嫌弃,我便将他送给您?”
魔王冷眼看他说违心的话,偏过头应下,“好啊,那你帮他洗干净送到我床上,我会给他我的血。”
果然,锦闻言瞬间顿住,急急拢好万重的衣服,将人反搂怀中,“你不是说有心上人了吗!少诓我,我绝对不让出我的禁脔!”
“不是你自己要送人,怎么又反了悔?”魔王招手示意宫人进来清洗血污,看着翀藏在袖中握紧的拳头,暗叹一声看着锦将人带走。
夜幕降临,城外一片漆黑。
“王。”
锦弓身行礼,“您找我来做什么?”
月如血红,魔王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黄沙,叹息着道:“你最好尽快将螣蛇放回去,否则那样睚眦必报的人,以后拼尽所有也会报复你。”
“您似乎觉得自己很了解螣蛇啊。”锦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怕的?我跟在万重身边将近两年,早将他的性子摸得透透的,是个无论如何都不会红脸生气的,说实在的,若我不是魔,他或许真的能掏出心对我好呢。”
“可你是魔,与他一早便没了缘分。”
这话像是在劝锦,可魔王知道,他也是在劝自己。
“神魔不相容,纵使你一时侥幸,仗着空骨木得手了,但以后呢?若神界来攻打魔界,你要怎么抵挡?”
魔王伸手拍了拍锦的肩,“你也知道,交战意味着损亡,若不想惹出祸端,早些放了万重吧。”
“你怎么处处向着神说话?”
锦撇嘴不屑,“现在看来,我和万重似乎真的没了缘分,但那又怎样?只要他也坠魔,眼下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坠魔?你让一个神坠魔?”
一声嗤笑,魔王不屑一顾,“锦,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痴心妄想?”
“他中了空骨木,我想让他坠魔,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王,我不明白。”锦上前揽住魔王的肩,一手触到他的面具。
他以指腹轻轻摩挲冰冷的面具,“您的心上人,应该也是一个神吧?为什么就此放弃争取呢?我虽不知那人是何方神圣。”
锦笑了,“但您不觉得将神从天上拉到泥潭里,很痛快吗?”
“你觉得痛快是你的事,我不觉得那样有任何乐趣可言。”
被魔王毫不犹豫推开,在锦意料之中,他勾住他的腰带,“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我所爱慕的神明受过太多苦,我不愿他因我再受任何折磨。”
魔王拂开锦的手,又道:“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万重不可能爱上你,他有他的使命,不可能、也不会,因为空骨木便受你摆布。”
“倘若我做到了呢?”
锦目光落在魔王的耳垂上,凑近倚在他肩上蹭弄着柔软耳垂,别有深意地道:“若我做到了,你娶我为执心如何?或者,让我干你一次。”
骤然在脖颈处收紧的虎口和暴起的青筋让锦呼吸困难,嘴里却还不干不净地说着:“王上,您可真有劲,想来在床榻上也这般威武吧?其实我甘愿屈居您身下的。”
“滚!”
又被嫌弃了呢。
锦看着魔王展翼离开,摸了摸被掐疼的脖子,心道脾气真大。
但如今脾气最大的还是被捆在柱子上的万重,特制的药膏能让他身躯酥软无力,若不是有绳子固定,早就跌到地上去了。
“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但我告诉,绝对不可能,还有。”
锦掐住万重的脸,“你虽然也是神,不过是旁人记忆的载体,为什么还要这样活着?有什么趣儿呢?不如坠入魔界,你若打得过我,还能当个尊主,不比你在人间居无定所好得多?”
“呸!”
当初被锦啐在脸上,万重并不生气,于他而言,当初的清江不过是只不懂事的雀儿,他身为螣蛇,自然要宽容对待苍生,如今对着魔物,半点不必忍让。
此刻的锦倒也谈不上因此生气,只是觉得好笑,照样捏着万重的衣服擦去脏污。
“诶呦呦,螣蛇大人,您脾气真大,是不是方才我没伺候好你?要不要再来一回?”
万重没有说话,经历这样屈辱之事,让他恨不得将锦大卸八块。
“我知道你如今讨厌我,但咱们时日还长着呢,不急,我有得是时间跟你耗。”
榻上万重昏昏欲睡,锦饶有兴致地帮他梳理长发,自觉帮他找了容身之所,万重该对自己感恩戴德,不想这人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冰冷和仇恨。
什么使命担当不过是空谈,活得开心肆意才是第一追求!
他不理解,明明在凡间万重并不受待见,却还愿意守护所谓的苍生,为什么?
苍生有各自的命运,为什么神要以牺牲的姿态挡在苍生面前,应该马上卸下身上的枷锁。
“或许万家灯火的盛景确实很美,但我看过一次,也就拥有过全部,现在可以将他们全都毁灭了。”
锦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劝说万重打开结界,“你知道不周山深渊下有多少珍稀珠宝吗?只要你愿意将死水倾泻人间,魔王愿意把那些全都送给我们,到时候,我帮你重新打一把趁手的宝剑,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翀泼在脸上的水,罢了又随手将茶杯丢在桌上,一言不发。
如今翀脾气渐长,哪怕在空骨木的控制下无法使用神力,但仍不放弃与锦较劲,一改从前温顺样子,反倒让锦对他更加纵容。
锦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想让着万重,愧疚吗?大概是有的。
毕竟他先前踩在万重头上,可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实在难以支撑他这样对万重好。
或许,因为他视万重为禁脔吧,他应该对自己的所有物好,这是理所应当的。
对,就是这样,他才不喜欢万重呢!
“你是不是瘦了些?我听王上说,神不能久留魔界,但你才待了小半年,不会有事的。”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握住万重的手腕,“算来,凡间也是夏天了,你、你要是想回去,我当然可以带你回去,去年你给我摘的桃子很甜,我还想吃。”
他在期待,说不准万重聪明些,把他哄开心了,能趁机逃跑得救呢。
万重不笨,应该回握他的手,说些好听的话,诸如“你想吃我再给你摘好不好”之类的。
可万重也笨,若换了他是万重,有人这样好吃好喝地对自己,别说身居异乡,就是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也是好的啊,再说自己对他又不差。
既没有打断他的腿,又没有绑着他不许随意走动,只不过不能离开自己三步之外的地方而已。
一如既往的,翀没有理他。
锦忽然有些恼怒,他气万重居然真是个傻的!
“你以为你如今算什么?先前你是神,我不怕你,如今你使不出法力,我更不会怕你!”
锦抬手扇在他脸上,打得翀身形不稳晃了晃,再对视时,万重居然微微瞪大了眼睛,如他过去常常看到的那般好看。
锦已经许久没看过翀流露出除了漠然之外的情绪,一时有些又惊又喜,他明白了,要这样做才能找得到万重先前的影子。
“哼!对你好,你不珍惜,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作践你,你可真贱啊,万重。”
捂不化的冰,那就砸碎了!
在锦的授意下,旁人也渐渐开始欺讳翀,掐拧辱骂,走路时撞一下、绊一跤,这样幼稚的手段,翀从不表现在意,他逆来顺受。
直到那日酒宴上有人指着他说,“南尊主,您先前不就有把禁脔送人的习惯吗?不妨让您身后那个出来喂我喝酒?”
最先皱眉的是魔王,还未出声制止,锦便推翀出去了,“好啊,既然你喜欢,干脆把他送给你,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个烈性子的,稍不留意,便会被咬一口。”
“哈哈我最不怕的就是倔的,越烈,驯起来越有趣!”
“万重。”魔王朝他招了招手,屈指点了点身侧位置,“到我身边来。”
“王上!”锦急得险些站起来,万重杀掉一个尊主,他还能设法将人保下,若是伤到王上,那就必死无疑!
“怎么?你舍不得?”
魔王冷哼一声,“既是舍不得,那就少拿出来说嘴!”
这话一说,锦讪讪低头,拉一把站在原地的翀,按在怀中,没忍住在他背上掐了一下,什么时候勾了王上,居然会开口替他说话?
锦最终还是选择操纵空骨木,迫使翀打开结界,望着深渊中死水倾泻人间,忍不住掐着他的肩膀说:“你瞧,多好啊,如今你彻底舍了你的使命,还不明哲保身随我回去?”
他大发慈悲,给万重一个选择的机会,心想这人总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回去受罚吧?
“你若跟我走,我勉强可以迎娶你为我持心。”锦低了些声音,“我、我的腰骨也能给你,只要你随我回去。”
“我、宁愿去死,也不与你委以虚蛇。”
听到万重说出如此郑重决绝的话,锦的面色冷了下来,“很好,那你就走吧!我再也不愿见你。”
去时他带着翀,处处小心考虑,担心万重受不住死气,又求了魔王施法术,回去却只剩他自己。
“万重呢?”
“走了呗,他又不爱我。”
“你就这样放任他离开?你知不知道他回去就死了。”
锦想说魔王是在骗自己,毕竟万重都不知道他会死吧,否则他怎么可能毫不犹豫地离开?既然万重都不知道,那魔王肯定是扯谎骗人。
“死?死就死呗,反正禁脔多得是,不缺他一个。”
锦自己都没发现他声音带着颤,面色更是惨白到极点,心神不宁地说完话,急忙跑到人间寻找万重,他在万重身上留了记号,但人间没有,那万重会去哪里了?
凡间已经被死水淹了大半,生灵涂炭,他不在乎那些,只想快点找到万重!万重!万重!
怎么可能死了呢?如果他知道自己会死,还会这样义无反顾地返回人间吗?
为什么要回去?
“王上,我想领一队兵去天界找万重,我一定要找到他!”
“你很有可能会死在天界。”
“我不怕。”
“早干什么去了?”
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心里一遍一遍质问自己,早干什么去了?是啊,他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早点醒悟自己对万重的感情,他不能没有万重!
“万重呢!”
面前螣蛇手执单蛇剑柄,说着令锦头晕目眩的话,“死了。”
死了、死了,万重死了。
螣蛇翀有通敌之嫌,因失职于北号山抹杀。
死水侵袭凡间,苍生不安,蚺入世,唤醒沉睡多年的螭,螭与蚺一同镇压动乱,随后蚺再次背隐为天道。
螭与凤凰以失了记忆的“凡人云卿”和“鹰妖山行”共度平常日子。
斩蛟伏魔,重回天道,不详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料想魔族仍在暗处潜伏,索性以“万重”的身份重现凡间,他不信“故人”全都折损在两万年前那场战争中。
如今,魔族总算露出尾巴了,只是他不该在如今就恢复记忆。
当务之急是找到蚺,要回自己的半颗心。
云卿放开山行,再次抚过他的脸颊,“这些年,幸苦你了。”
“承天——”
“嘘,我还有要事处理,你留在这儿与白泽叙叙旧吧,有事情记得联系我。”
山行眼睁睁看着云卿消失在眼前,不由仰天长叹,幽幽声音自耳边传来:“凤凰,这些年,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白泽还以为螭早就死了呢!谁承想居然、居然没死!怪不得九尾一直追着云卿跑!
“实在抱歉。”凤凰面带浅笑,“是阿螭说不必对外说起,再者,鹰妖山行未身亡前,我实在忘却了自己。”
“诶,算了,螭没死也算好事一件,只不过眼下应该怎么办?”
——空,绝对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