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攘地
“我问心无愧。”
螭正欲提剑冲出结界,却突然小腹一疼,竟是连剑都拿不稳,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尽现狼狈模样。
“阿螭!”
九尾慌忙上前扶住螭,握住他的手腕把脉,“阿螭,你、你怎么可能……”
螭捂住肚子,一把推开九尾,将人推得几步踉跄,他勉强撑着剑站起身,深吸口气面色更冷,眼瞳之中杀意漫天。
“不错,如你所见,我与凤凰恩爱非常,娲神娘娘特赐后代予我们,你死心吧。”
九尾动作顿住,维持着半跪半蹲的动作僵在原地,满眼心伤,“你、一定要这样伤我吗?”
“我再说一遍,你我已经恩断义绝。”
螭盘膝在地,调转体内灵力运作,只想快些压下疼痛,早点回到凤凰身边分享好消息。
只是越耽搁时间,他的肚子越疼,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阿螭……”
九尾无法忽视螭小腹处异常,但又实在心疼他,轻手轻脚走近从后拥住单薄身躯,边输送灵力安抚,边道:“倘若往后你与凤凰不和,我能视你的攘地为我亲生。”
“滚。”
螭知道自己会受一番折磨,却不想灵力凝结来得这样快,撑着一口气走出桃花林,实在体力不支,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凤凰久等螭不得,连夜又上天界寻找,却从白晒口中得知螭早已离开。
“他会不会去五行山了?我陪你一起去找找吧。”
没找到螭,两人却在结界内发现了沾有血迹的衣袍,衣上的祥云暗纹凤凰再熟悉不过,这一定是螭的衣服。
况且这五行山实在不是旁人可以轻易踏足的地方。
白晒面露疑色:“这衣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似乎是我承天昏睡前身上穿的那件,也就是九尾下蛊前他穿着的。”
“那便是阿螭受蛊毒所困负了伤,想来……走,我们去青丘!”
凤凰暗暗攥紧手心,默不作声跟在白晒身后,看着她打开青丘前的结界,果然嗅到独属于螭身上的幽香。
“九尾狐!你又要做什么!”
屏风后榻上,软被下。
螭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仍然昏迷不醒,面无血色。
药碗中飘着袅袅热气。
九尾放下汤勺,定定望向白晒身后的凤凰,眼中同样带着怒火,若不是凤凰从中作梗,他与螭怎么会闹到这般地步?
“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白晒拧眉怒喝:“都闭嘴!”
她上前走到榻旁,目光紧盯九尾,后者忍了忍让出位置,依旧瞪着凤凰。
凤凰却没有功夫与九尾狐浪费时间,看着白晒为螭把脉检查,急忙问道:“阿螭他有没有事?”
“一切都好,你放心。”
白晒架不动昏迷中的螭,招手示意凤凰上前,轻叹道:“只是阿螭他如今不比往常强健,你千万小心待他。”
“我会的。”
凤凰小心抱起螭,走至门口回身看着僵在原地的九尾,冷哼一声满心不屑,“即便你费尽千方百计,又能如何呢?不过是痴心妄想!”
回到栖凤林,竹林还是绿海翻涌。
螭仍未醒来,次日凤凰急忙拜托朱雀来把脉问诊。
“螣蛇大人是因灵力凝滞才出现这种情况,他这样大概多久了?”
“自昨日开始,整整晕了两天了,是不是因为九尾给他下了蛊?”
凤凰只恨不能立刻到青丘找九尾决斗。
“大人昏迷不醒是因为你们将要育有攘地,恭喜你,凤凰。”
朱雀笑着拍了拍凤凰的肩膀,“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对待螣蛇大人,千万别惹他生气,切忌让大人与人相斗。”
“有、有了?”
凤凰拢好螭的衣服,目光望向他的肚子,平坦小腹下……是他与自己的攘地?
“是啊,虽说才两天大小,但再过差不多三月就足月份了,也不枉费你一片真心。”
两天?
凤凰伸出的手顿住片刻,若无其事继续抚摸螭的小腹,笑道:“这是自然,我与承天恩爱和睦,他真心待我,我亦珍视他。”
朱雀笑笑转身离开。
原本的惊喜被某些猜测浇灭大半,凤凰不欲以恶意揣测螭腹中攘地的生父究竟是自己还是九尾,毕竟人还晕着,就算二人情分将断,也要等螭醒来再说。
只是螭分明答应过,再不会单独去见九尾,为何又出现在青丘呢?
如果螭与九尾真的要重修于好,自己该何去何从?
凤凰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与螭分开,但他做不到像九尾那样使用种种卑鄙手段,更不愿拘着螭强留在自己身边,更何况他也拦不住,没有人能勉强螭。
——打不过。
榻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凤凰小心躺下拥螭入怀,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螭于睡梦中感受到熟悉气息,不自觉在凤凰往臂弯中钻了钻,终于沉沉睡去。
醒来,已又过三日。
螭坐起下床,护住小腹坐到桌前,随意瞥了一眼水天镜,猛然看到自己大半张脸被细细密密的蛇鳞覆盖,急忙戴上面具遮掩。
“承天?怎么了!”
声响引起凤凰注意,推门而入,他看到螭脸上的面具愣了愣,迟疑着道:“又有战事了吗?”
螭沉默片刻,站起拉住凤凰的手覆于自己小腹之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眼中带着笑意,“娲神赐予你我一个攘地,他是我们的攘地,我与你的。”
“真的吗?”
凤凰松了口气,这说明螭没想和自己和离。
他伸手轻轻抚摸螭未有变化的小腹,趁机问道:“你去青丘找九尾说了什么?不是答应过我,再不与他单独相见吗?”
螭叹息一声,重新坐到镜前由凤凰帮忙梳理长发,“没说什么,我食言了,是我不好,往后不会了。”
凤凰低头在他耳上咬了一口,透过面具缝隙,隐隐约约看到些反光的东西,他看得并不真切,心下有些猜想,移开视线只道:“当真不会了?那你发誓。”
螭饶过话,指了指窗外等待的人影,“外面是谁?”
“天庭的人,找我问些事,等下我就将他们打发了,你身子不适,我该好好照顾你。”
“哪里就这样矫情了?”
螭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顺势接过话,“北边倒没什么战事,只是有些地方需要我去巡视,左不过三四个月回来。”
他垂眸望向小腹,笑道:“等我回来,咱们的攘地也该长大了。”
“那怎么能行?任谁不能去?偏偏劳碌你?你如今受得住累吗?”
凤凰自然不允,握住螭的肩弯腰贴在冰凉的面具上,“实在不行,我替你跑一趟北边,争取一个月回来。”
太清楚螭的性子了,必定在路上看看这儿、逛逛那儿,难怪推说要三四个月时间。
要是九尾趁机动手脚夺去他们的攘地,凤凰都不敢想事情会糟到什么地步。
“那……也好吧,等下你就走,我去天界找白晒照顾我。”
螭笑着目送凤凰离开,深吸口气,这才摘下面具重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只见左半边脸自下巴到眼下全被鳞片覆盖,映衬得金黄蛇瞳更加狰狞可怕。
绝对不能让凤凰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真可笑,他这样的神,居然会希望自己看起来温顺无害?当真是被蒙了心窍。
凤凰一走,小腹处疼痛再度袭来,螭努力压抑晕眩感,还是选择去五行山躲着养身子。
晕倒前,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眼前一黑,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
醒来,耳边传来白晒和白泽的交谈声。
“螣蛇究竟是怎么了?”
“你少问这些,只专心看顾他就行。”
“是。”
螭费力睁开眼睛,眸光扫过身旁的白泽,他朝坐在石床尾的白晒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凤凰走之前特意托我去栖凤林,可我猜你肯定在这儿,所以带着白泽过来了。”
白泽蹲在一旁战战兢兢,缩着脑袋脸上赔笑,“对、对,右护法司战神兽螣蛇大人,您还好吧?”
螭漠然点头,“我无事。”
他伸手摸了摸面具下的肌肤,依旧是光滑冰冷的触感,想来灵力运转不通,暂时只能维持这人不人、神不神的样子。
“那便好、那便好。”
白晒脸上唯有担忧,“阿螭,你为何突然让凤凰去往北境?”
总不至于怀着凤凰的攘地,却厌恶了凤凰吧?
“我,我也是不得已。”
螭轻叹,摘下面具直直望着白晒,见她微微瞪大双眼,他苦笑一声,“你瞧,我这副样子如何见人?”
白晒张张嘴还未开口,只听一旁白泽发出一声激烈而短促的叫声,硬生生被堵在嗓间,戛然而止更显诡异。
“噤声,勿要惊扰生灵。”
白晒竖起手指,确定白泽不会再叫喊出声后,才解开对他的桎梏,拉起人推着走到结界外,“你先在这儿等片刻,我与螣蛇说几句话。”
看来要去北地拖住凤凰回来的脚步,想来螭是不会让凤凰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
“多谢你,白晒,你安心去吧,九尾来不了,我瞧着白泽又十分敬畏我,大抵做不出伤害我的事。”
白晒勾唇浅笑,“你呀,我更怕你对着白泽喊打喊杀,人家一个祥瑞之兽,性子最是和善,实在经不起惊吓,你多少收敛些脾气。”
“嗯,知晓了。”
目送白晒消失,螭戴好面具撑着身子下床,走到结界前招手示意白泽近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也出现了几片青黑不一的蛇鳞,越发肯定不能让凤凰在攘地出生前回来。
“你坐下吧,这地儿,是娲神讲明了赐予我的,可是我养伤的地方,看着简陋了些,不过我却很喜欢。”
螭指了指石床,示意白泽坐上去,自己扶着肚子蹲在泉边,袖子拂过,泉中忽而出现两尾红鱼,惹得白泽伸长脖子打量。
“右护法司战神兽螣蛇大人,这泉水,是连着天上吗?”
“那要看我想让它连着哪,天界凡间、五湖四海,只要我想,它就能通往任何水源。”
“这般神奇?难怪都说您法力高深!”
白泽明显带有谄媚的话让螭笑了笑,他边从袖中摸出酸果子丢入水中喂鱼,边道:“我记得你的本领是造梦?不如给我看看你的能力?”
“您的要求我自然不能拒绝,可是……”白泽窥一眼螭的肚子,摆摆手为难道:“还是等以后吧。”
“也好吧。”
螭轻抚小腹,嘴角勾起浅笑,“左不过再等三个月。”
他心中欢喜得很,上次到这儿养伤,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唤他“大父”,那百日里也时常梦到幼子抱着他的腿撒娇。
索性求了娲神,说他命有二子,原本不该现在孕育,只是小攘地迫不及待想要过来陪伴他,故而接连托梦。
“那意思是我要在这儿待三个月?”白泽苦巴着一张脸,写满不情愿,“也太久了吧,况且也没意思啊。”
白泽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笑道:“诶护法,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过往经历,说不准我能凭空造出一场梦,让你怎么也出不来!”
“我的经历?”
螭摇头轻笑,“罢了,我只怕吓到你。”
有时候,他自己都恍惚觉得他早该死了,挖去心,掏空了内脏,一个空壳丢在魔物堆里,竟然还能活着。
“啊?我知道你们这些主战神兽都过得艰难,但……倒也不至于吓到我吧?”
白泽托腮思索,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诶螣蛇,你跟九尾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缘分尽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囊括他与九尾纠缠千百年的一段情。
螭不露悲喜,只心中感慨,到底是无缘,否则也不会偏那样巧,赶在两人成婚的前一天,摊上魔族的事。
白泽不懂情爱,毕竟他可以入梦探知旁人记忆,若因梦中见闻动心,不知要惹出多少祸端,故而自己舍了情丝,锁了情窍。
所以他不明白为何螣蛇对凤凰明明不如从前对九尾好,却仍说与凤凰更加情深,想了想又道:“那……凤凰呢?”
“自然是恩爱和睦,彼此心系。”
螭说了这些话有些累,躺在地上摆摆手示意白泽闭嘴。
白泽心惊胆战,忙站起扫了扫石床上不存在的灰尘,小声呼唤:“护法,要不您躺床上睡吧?”
“嘘,你若待在这里无聊,出去随意走走就是,记得每两个时辰回来一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