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雪是谁?
“螣蛇,我从那魔族的记忆里看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东西。”
白泽匆匆一脚踹开云卿的房门,不等他坐起便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带入自己的梦境当中。
“你别激动,慢慢说。”
云卿更紧地攥住白泽的袖口,他不由得皱紧眉头,面色凝重。
“枫,那魔族自称活了几百年,我也确实从他记忆里只看到几百年光景,但是,他绝对不是他所阐述的那么简单。”
枫只是一个分魂,本尊必定来头不小,每次重返魔界都浩浩荡荡很多魔迎接,且看到了疑似魔王的模糊面貌,一双黑翼十分惹眼。
白泽继续道:“还有空骨木。”他顿了顿仔细打量云卿面上神情,叹道:“你真的不记得空骨木的来历?”
他这话是冒着风险问出来的,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天道惩罚。
“似乎有一点,螭是不是去魔界采过这种魔株?”云卿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脑海里无端出现这样一副场景,脏污的手背鲜血淋漓,掌间紧紧攥着乌黑藤蔓,这是螭的记忆。
白泽微微摇头,他轻叹一声,“我听九尾说过,螭曾为他前往魔界采摘一种名叫烟火木的草。”
见云卿反应平平,他这才道:“而空骨木长在距离魔城最近的沼泽当中,非寻常魔族不能接近,这么一想,便也知道枫说的话有假。”
“螭曾孤身闯入魔渊,说魔渊黄沙遍野,但暗处危险涌动,且说魔城附近戒备森严。”
云卿暗道果然梦境是白泽所造,虽说他没去过魔界,但白泽必定从螭的记忆中见过。
那个梦境便真的是魔界了?当真有趣。
“螣蛇,那个魔族,他在说谎。”
“我知道,也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你不是他最后一个目标,延须道人亦不是第一个无辜受害的人。”白泽面色凝重:“他喜欢万重的脸。”
在云卿皱眉不解中,白泽一字一句重复:“是、万、重。”
耳边嗡嗡作响,云卿掐紧手心,“你确定枫的元魂便是与螣蛇叛徒相恋的魔族?”
见白泽点头,他更加恍惚:“你是看过枫的记忆才有如此猜想的?”
那为何在幻境中雪会说“你先前是清江锦的执心”?雪不就只是白泽以他为型造出的幻影吗?为何会知道如此多的内幕?
“嗯,我有很大把握认定,枫的元魂便是数万年前引诱万重的魔族。”白泽压低声音:“螣蛇,你、可千万看好山行,任何想要接近讨得你欢心的人,总有可能是魔物伪装。”
“我如今无法辨别魔物,但之前的万重也无法识别吗?”云卿听不得这种开脱的话,“死水浩荡伤了多少苍生?”
见白泽面露郁色,他又追问,“黑翼?”
云卿猛然想到幻影雪的翅膀,他越发狐疑,“你看过枫的记忆才知道魔王有翅膀吗?”
“是,我之前并未与魔王有过正面交锋。”
“等等!”
云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白泽说的是实话,那“雪”是谁?
“怎么了?”
“你、那次幻境,当真不是你造出来的?”
云卿的脸色随白泽点头动作越发苍白铁青,“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早跟你说了!我没故意设梦境困住你,是你自己不信,还要噼里啪啦骂我指责我!怎么,现在肯信了?”
白泽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他抱臂哼道:“你还是快些告诉我在那个结界里都经历什么了,说不准能派上用场。”
“不对!这不合理,那魔族既然困我在结界,也该杀了我,为何我还安然无恙地活着了?”
“哼,我怎么知道,难不成人家喜欢你啊?”
云卿想起以为身处幻境与魔族的种种接触,心下阵阵恶寒,险些干呕出声,定了定神后,他脸色煞白地解释道:“我死了,还会有其他螣蛇出世,但如果他蛊惑我为他所用,那么浩劫就会重演。”
正事说完,白泽恢复吊儿郎当的态度,他扁扁嘴神情满是戏谑,“哎呀呀!所以,那个结界里,你都经历什么了?”
“我……你来探知我的记忆。”
云卿紧紧攥着拳头,他忽然想起“雪”说过的话,看向白泽急切发问:“我之前、是有羽翼的吗?不、不是我,是螭,他有翅膀?”
虽不明白云卿为何这样问,白泽还是如实点头,“螭曾砍下双翼与、蛇尾。”
蛇尾?螭曾砍下自己的蛇尾!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那样的脾气,连把自己剖开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得了,我不跟你说了。”
白泽递过来一片乌黑鳞甲,“麒麟要忙,没空来见你,等你嵌合蛇鳞后再去见御风。”
云卿接过点头,他仔细端详手中鳞片,眨眼间回到国师府室内。
白泽自顾在椅子上坐下,他瞥到床头柜放着的白瓷瓶忍不住抿抿唇,本想说两句话劝云卿早些养好身体,切勿因为凡尘之事耽误正事,只是还未开口,便听门被人敲响。
“阿父,我进来了。”
云卿正以食指描摹鳞甲边缘,闻声应道:“进来吧。”
他不想当着云骁的面谈论那些不愉快的事,撑出笑容招手拍拍床边示意云骁坐过来。
“阿父,你们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是不是不该进来?”
“没有啊,你不是马上要跟阿棠回家了吗?”
云卿随意瞥了一眼白泽的位置,他见对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清清嗓子赶人出去,“白泽,你先走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也好吧。”
房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云卿继续描摹鳞甲,边等待云骁的回答。
云骁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云卿手上,随口应和:“我听阿棠说爹在家,我不想见他,所以今夜不走了。”
“也好。”
云卿一手拉开衣襟,正要按住鳞甲放在胸口,忽听云骁道:“阿父!我来帮您吧!”
“不必。”云卿摇头拒绝,只是两个呼吸吞吐,鳞甲便已没入血肉,刹那间,他顿时觉得周身如有暖流环绕,舒适而令人放松。
云骁讪讪收回手,他探头看向云卿,还未看清鳞甲是何模样,便见云卿立刻拢好自己的衣服,接着挪到里侧躺下。
“阿骁,我累了想先休息。”
云卿怕胸口疤痕被云骁看到,孩子还小,必定哭闹追问他这伤的来历,平白令人担心。
云骁忙跟着躺下,他现在已经比云卿高了,使劲往床尾移,直到能够枕在云卿肩上,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道:“阿父,你都睡好几天了,我们说说话吧?”
云卿一手搂着云骁轻拍后背,他边拉好被子盖住云骁,边笑道:“好啊,你想说什么?”
幽香袭来,云骁觉得自己怀抱着一块带着花香的玉石,冰冰凉凉,原本紧绷的弦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轻声撒娇道:“什么都想说,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阿父!大父!阿父!”
他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自顾依偎在亲人臂弯蹭着闹着要被哄、被爱、被关心,这样才能弥补过往与云卿分开的时光,他早就厌烦待在鹤鸣山上,也早就看不惯山行。
“嗯?乖、乖,夜深人静,切勿叫嚷。”
云卿微微侧过身环抱云骁,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内心十分平静,如今鳞甲已经归位,不日便可动身前去寻找御风,待此事告一段落,就让白泽入梦探寻自己记忆。
那个“雪”到底是谁?
“阿父,你身上好香。”
一时不察,云骁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暗道失言,虚着眼神窥看云卿表情。
云卿抬起手腕闻了闻自己,并没闻到什么味道,摇摇头道:“没有啊,你是不是闻错了?”
或许是床具的木香,又或者是院里花香。
一些微妙的怪异感层层叠叠从云卿心头攀登至顶,睁开眼睛看了看云骁,只是对方闭眼躺得安稳,见状,他松口气,默默安慰自己想多了。
“阿父你跟爹是不是和离了?”
云骁从后环住转身背对自己的云卿,他继续嗅闻那股熟悉的幽香。
“没有,等这阵子过去再说吧。”
“那你们会和离吗?我还是觉得只有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过得舒坦。”
“应该…我也不知道。”
腰上的手臂太重,云卿忍不住挣了挣,得到些许松懈后才继续道:“这是我和你爹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我也不小了啊,都一百多岁了。”
云骁低声念叨:“我不是小孩子了,真的。”
“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孩子。”
云卿有些困了,掩唇打个哈欠,含含糊糊地道:“嘘,我要睡了。”
云骁老实闭上嘴,等到怀中人呼吸安稳,他才松开云卿,顺着颈侧观察颜色惨白的螣蛇图腾,眼底闪过心疼和落寞,他没能保护好阿父,是他无能。
接下来的日子,他绝对不会再让云卿受伤。
极北之地苦寒无比,白泽与朱雀一起去见御风,设下梦境后再让云卿等人进入与其交谈。
云卿按照白泽的话带着云骁一同进入梦境,还未睁开眼,便听到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声音呜咽诡异,却没有冷意。
“阿父,我怕。”
眼前冰雪皑皑,冰川耸立面目狰狞,远处黑黢黢的山洞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凶狠野兽,似乎下一瞬就能将人整个拖入洞中。
“别怕,我在这呢。”
云卿握紧云骁的手,他按照约定自进入梦境后立即朝左手方向步行百步,果然看到几人站在寒风当中。
当中半跪着的御风已不是上次见面那般潇洒飘逸,衣袍似乎都被风割破了,颈上锁着铁链,整个人狼狈不堪。
可眼神却仍透露着不屑,甚至抬头朝云卿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阿父他对你不敬!”
云骁同样看得一清二楚,暗暗攥紧收在袖中的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替云卿杀了御风出气。
“螣蛇大人,别来无恙啊。”
面对这样有些无礼的挑衅,云卿只轻叹口气,“你如今既已不是仙人,我便唤你的本名,孙杳,我只问你为何要与那样做?”
明明凡人修仙过程艰辛不易,到底为了什么,能让一个仙人牵扯上污秽不堪的魔物,轻易抛下忘却他所庇护的生灵?
白泽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他顾不上不合礼仪会被朱雀斥责,努嘴满不在乎说道:“没事,这是在我的梦,不算失礼,再说我又没用神相,不丢人。”
天庭处罚御风在极北之地受苦,白泽不能杀掉对方探知记忆,也算是束手束脚,螣蛇倒是有杀死御风的能力,但受天道压制。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那样做。”
孙杳两个太过遥远的字眼,让御风无端有些恍惚,他在天庭熬得太久,都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和成仙的初心,他不甘心被困在下仙界那么久,恨意累加逐渐无法掩饰。
“我不想像对待那些东西一样审你。”云卿安静地看着御风,继续道:“你何时与那些魔物攀扯上干系?真的是一万年前吗?又经过谁的手?”
御风冷哼一声,别过头并不回答。
朱雀轻咳,他看着云骁露出善意的笑,“大人,我带您的孩子去远处走走?”
“不行!”白泽猛地站起挡在朱雀身前,“你带着小螣蛇走了,那螣蛇要是…总之不行!”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不如等螣蛇身体恢复,亲自去极北之地折磨御风为好,在这之前就先向天庭施压啊。
“小螣蛇?”
御风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内容,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云骁,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接着口中传出阵阵尖锐笑声:“哈——王说的对!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
云卿面色一变,身体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快步上前狠狠掐住御风的脖子:“你找死!”
被掐住脖子的御风丝毫不畏惧,依旧神情癫狂地叫嚷着:“天亦可覆、天亦可覆!不死不灭、往而复生!复生!”
“闭嘴!”
炼狱般的场景浮现在云卿面前,天柱倒塌、川流淹没人间,死伤无数,死气沉沉之际,娲神娘娘不畏牺牲以身补天,这才换来苍生安宁。
眼下有人要毁掉娲神娘娘的心血,云卿绝不允许这样的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