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

“算是吧……”绿川含混地答道。


“真没办法啊。”松田神色平静,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没有丝毫质疑。


伊达航发出爽朗的大笑,“既然如此,我和松田的聚餐,你也一起来吧,对你找回记忆应该会有帮助。”


几乎没等绿川拒绝,松田便轻飘飘地结束了话题:“走了,我定了包间。”


——绿川差不多是被伊达航推进车里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自然太平静,以至于绿川根本没有找到反抗的空隙,如同一场马戏团里上演的丝滑喜剧,其所营造出的氛围是不允许任何人尖叫或痛哭的,如果那样做了,氛围便会在顷刻之间陷入难堪,所有梦境般的美好也将被立刻击碎。


绿川不希望破坏这样的氛围,所以他乖乖地被伊达航塞进了车里,什么也没有做。


一定有阴谋。他想。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待在这两个条子身边总不会比待在琴酒身边危险——前者开枪还需要这个理由打打报告,后者可不需要。


一定有阴谋。伊达航与松田想,两人坐在前排开队内语音。


“什么失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松田?”伊达航挤眉弄眼。


“不是班长你自己承认的吗?说他就是诸伏没错。”松田也挤眉弄眼。


“我说的是——‘身体是诸伏的身体’,别小看我们对练近百次留下的熟悉感去。”


“那不就结了?身体是诸伏的身体,灵魂总不会被鬼上身吧?我可不相信幽灵那种东西,还是说班长你更喜欢克隆人、二重身、洗脑、画皮……”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悬疑小说……”


“没,是一个匿名论坛推给我的东西,还挺有趣的。”


“好吧,就当是诸伏失忆,但这样一来,他的一些行动未免太可疑了。”


“他刚刚消失的时间里是去见了小丙香子吧。二层房间里有两把打开的折叠椅,走廊尽头的窗框上还有鞋印。他要做什么做就是了,躲我们干嘛?”


“话说,小丙的经历和诸伏很像啊……”


“他是去劝人回头是岸的?”


“那就更没必要躲我们了。”


松田点头:“算了,既然说他失忆他也认了,让他上车他也上了,喊他吃饭他也来了,看着好像没什么危险,咱们还是先别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吧。”


“如果降谷在就好了。”


“算了吧,他要是看见景老爷一副没见过他的模样,我和你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按住这头大猩猩王暴起。”


伊达航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没忍住笑咧了半边嘴角。


前面那两个,我看得见你们在挤眉弄眼讲小话。绿川腹诽。


虽然看得见,但看不懂,他走了会儿神便开始翻手机:情报商几小时前已经把他需要的文件打包发进了邮箱里。绿川点开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认为其内容可以大致概括为:


25岁柔弱可欺的无辜社畜绿川隆一,一朝被骗,成为同事打给高利贷钱庄的欠条担保人,随后同事跑路,社畜就此背上千万债务,最终走投无路,逃无可逃,情急之下冲动反击,枪杀了钱庄员工。在被钱庄幕后的极道组织追杀的过程中,社畜越来越深地接触到了地下世界的黑暗,并觉醒了上辈子黄泉没渡完而遗留下的射击天赋,偶然地恰巧地一不小心地——


枪杀了极道组织的高层。一战成名。


半个月后,社畜便收到了来自黑衣组织的邀请函。


经历是编的,姓名是编的,甚至年龄也是编的,绿川迅速判断道。


他能看出这份档案里的每一个问题,但也只有他才看得出,换作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绿川隆一”只是一层假皮囊。原因无他——


这样的人生实在太常见了。


被骗做担保人,最后死在钱庄的毒手下,他们的死根本不会动摇那些处在黑暗里的人们,相反还会被嘲笑一声“蠢货”,只有像“绿川隆一”那样极少数活下来的幸运儿和天才,才有可能抓住一根从黑暗垂向黑暗的蜘蛛丝。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就是属于社会另一面的残忍。


“绿川隆一”的经历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因此黑暗接纳了他。


一套谎话下来,这个世界的“绿川隆一”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真的假的,我是卧底?


至于另一份杉山三的档案,绿川只打开看了一眼照片便知道没必要读下去了——这个世界的杉山三还留着一头长发,乍看像个女孩。他没有见过那个男人,自然也不可能认识自己。不过,这样也好。


绿川收起手机,车也恰好停在了一家居酒屋前。


“先说好,”伊达航按下车钥匙,车前灯闪烁两下后,车门锁了起来,“我还得开车回去,不能喝酒。”


“我明天上班,也不多喝。”松田紧接着声明。


“明天我也有事,就稍微陪你们喝一点吧。”绿川用食指搔搔脸颊,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家居酒屋距市区偏远,店里清静,人并不多。包间在入口左拐的位置,以一扇纸门与大厅隔开。三人点了些菜,又点了两杯麒麟生啤。服务员退出去,纸门便拉上了。


陪人喝酒是绿川的强项,喝着喝着倒也练出了酒量,轻易不醉。组织里的人喝洋酒多,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总得先点一杯自己的纯饮代号酒,而伏特加除伏特加外,似乎也偏好清酒。绿川可以在三杯纯饮苏格兰威士忌下肚的情况下面不改色,啤酒基本就是用来助兴的添头了。


第一杯喝得很快,伊达航与松田聊起蹿到树上下不来的猫、商场里走丢的孩子、警视厅附近一家会在傍晚出炉新鲜面包的面包店。绿川庆幸他们没聊工作,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


他走神地夹起一筷子海螺片放进嘴里嚼,听见松田喊了一声“绿川”。


“怎么了?”绿川看过去。对方摘下墨镜后,一双青绿色的眸子竟然在灯下盯得人心里发慌。


“你在做什么工作?”


条子会感兴趣的工作。


绿川想了想,没敢这样回答。那两人知道他的本名,却一次也没喊过,说明他们意识到了他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另外,两人一个刑警一个爆处班,就层级而言应该接触不到黑衣组织,因此他们问的大概也不是绿川作为狙击手的身份。


所以,自己是要在套了一层假身份的情况下再套一层假身份?


……你们卧底一定很爱玩俄罗斯套娃吧。


绿川的眼睛瞟向窗外,不远处的高楼上正竖着一家侦探事务所的灯牌。“侦探。”他说,“我在做侦探。”


没有比这更好的选项了。那可是侦探啊?即使某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犯罪现场也情有可原的侦探啊!


“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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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松田问。


“大概……和你的工作差不多吧。”


“那可不轻松。”


“总得尽力活下来嘛。”


“是啊,”一口浊气随着最后的音节被送了出来,“总得尽力活下来嘛。”


伊达航清完了盛海螺片的小碟,筷尖敲在碟边发出一声脆响。“要点点儿别的吗?”他问。


“再点两杯生啤吧,班长,我和绿川的要喝完了。”松田道。


第二轮酒很快上了,空盘空杯撤下,换上几碟新的小菜。


“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松田举起酒杯,“不碰一下吗?”


伊达航率先将茶杯迎了上去,然后是绿川。没有人喊“干杯”,取而代之的是松田的追问:“关于失忆的事,你不想问些什么吗,绿川?”


本来是想的,甚至绿川最初正是抱着探查情报的目的才接触了两人,但越接触越感到,这具身体的过去、他所不了解的另一个自己的过去,都已经不重要了。


尽管抱歉辜负了那两名将自己当做朋友的警官,但假如绿川将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的话,那他和他们的生活就不该再有交集了。


他们不清楚黑衣组织是怎样恐怖的存在,也不了解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朋友。如果不趁早割席,对双方都会是一场灾难。


“没什么好问的。”绿川痛饮一口,从席间起身。“突然想起今晚有事要做,先走了。对了……以后也别在路上装作认识我了,哪个我都不要。”


“站住。”松田重重地把酒杯落在桌上,声音有些冷,“绿川——不,我能用另一种方式喊你吗?”


“不行。”绿川也犟上了,收起了自己总是带笑的表情。


“你真的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这就不劳两位费心了。”


绿川背对他们,拎起竖在墙边的贝斯包,推门离去。


算到最后他也只喝了一杯半的生啤,夜风打在他脸上,没多久,酒精代谢下去,红起来的脸颊也变凉了。经过这一个下午,绿川的计划已经从“弄清这里的自己是谁”,变成了“切断与过去的全部联系,重新找到一个锚点”——既然他与组织的缘分没有断,这个锚点也就显而易见了。


一通电话忽然打进了绿川的手机,号码未知。这是组织的一贯作风,绿川几乎为心底涌起的熟悉感松了口气。


“你好。”他接起电话。


“现在起的25小时后,新米花酒店1201房间(今から25時間後,新米花ホテル1201号室)。如果没问题的话,带好东西(都合がよければ,忘れ物のないよう)。赶紧制定计划(はやく計画を策定して)。不要漏看邮箱里的情报(いいからメールの情報見逃すなよ)。”


对面响起的声音比绿川先前听到的更稳重些,大概是对待代号成员与非代号成员之间产生的微妙差别。


“我知道了,波本。”绿川应道。


电话立刻挂断了。


绿川听着传来的忙音愣在路边:他还以为波本是贝尔摩德那一类型的人物呢,现在看来倒是比后者苛刻。他看了眼时间,波本刚好卡在晚八点打来的电话,也就是说,任务是明晚九点开始。


这样也好,绿川想,就这样慢慢退回自己熟悉的生活里——


陪条子玩了半天角色扮演,明天也该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