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机 作品

22. 人体炸弹事件(五)

“原来你注意到了,那怎么会没发现少了个人呢?”绿川道。


“因为你看着和他们不熟,而且不像个好人。”女人直言。


看人真准。


“好了,警官,现在不是你在问我,而是我在问你。”绿川笑着拉回话题,轻柔地和女人打商量,“我很累了,我需要放下枪,并且找一把椅子坐下。希望你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可以吗?你大概快不过我的子弹。”


“……我知道了。”


这就算是商量好了。绿川将女人身旁的一把椅子拖过来,坐到了女人身后。


“我的手也很累了,可以放下吗?”女人转着举起的双手问道,手心手背像闪烁的星子一样交替出现在绿川眼前。


绿川稍作考虑,宽容地许可道:“背到椅背后吧,这样我才看得清。”


作为琴酒的御用狙击手,绿川几乎不怎么出近距离的现场任务,有关威吓与拷问的知识都是他从同事那边断断续续学来的。


应该没有出错。绿川暗道。


“我的问题的确有点多了,”他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握枪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让我们从头开始,一个一个地答吧,不过还请尽快——我不希望以这种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女人似乎适应了绿川不听人话的节奏,不再试图打断他了。


炸弹犯与杀人犯们一前一后地坐着,两人对白的语气是如此柔和宁静,舒缓得仿佛一位心理医生在与他的病人谈心,又或者两位病人在交流病情。


“第一个问题,”绿川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18年前,”女人背在椅后的手攥在一起,稍显恍惚的声音证明她已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山梨县西八代郡里有一对经营着机床零件制造厂的夫妻,姓甲木。制造厂在这对夫妻的共同努力下营收良好,稳步扩张,再过几个月甚至可以开设分厂……然而,死亡比未来更早地找上了他们。小丙叶子、乙口太郎、丁野达夫,这三个欠债借贷的惯犯。18年前,他们身上因赌博欠下的债务已经到了没法继续拖延的地步。所以,也许是小丙叶子的提议吧——她是最清楚这对夫妻状况的人,他们想到了拿甲木家的钱财来填补自家的亏空,所以便谋财害命,伪造出了甲木夫妻的自杀假象。”


说到这里,女人的呼吸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或许是不想踏出成为恶魔的最后一步吧,三个赌徒最终还是放过了甲木家的女儿。他们告诉了那孩子一个谜题,要她根据谜题去找藏在森林里的宝藏。但他们不知道,那孩子最喜欢也最擅长解谜,因此没过多久,她便心满意足地抱着一个小木箱回了家。家门敞着,在犹豫地踏进屋里的前一秒,她听见了那三人的声音:


“‘已经绑好绳子了吧?’‘绝对没有破绽,无论谁看到,都会以为他们是上吊自杀的。’‘万一香子在森林里迷路……’‘那也不是我们的错。’


“一瞬间,那孩子其实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在理解以前,本能就先感到了恐惧。所以她躲了起来,躲到……即使警察出现的时候也没敢露面,因为凶手们也在现场。‘如果说出真相的话,是不是会和爸爸妈妈一样死去呢?’想到这里,她懦弱地沉默了。她决心用一场躲猫猫比赛的输赢来选择行动——如果警察们能够找到躲起来的她,询问她知道什么的话,她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可是,警察们没有问,也没有浪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寻找她。父母自杀、女儿失踪,这就是那起案件被定义的结局。


“她从懦弱的女孩成长为懦弱的女人,唯一一次的果断是出于报复那三人的目的而做了警察,从而意外地发现我们竟然都来到了东京,仿佛有神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似的。摇摆不定,既不能改变自己,又不能驱散迷雾,这就是名为小丙香子的女人的一生。”


“小丙?”


“母亲出嫁前的旧姓是小丙,我离开山梨后,担心被有心人注意到,所以改了姓氏。那个被绑了炸弹的女人——小丙叶子——是我的姨妈。”


“那三个炸弹,如果下午5点前都没人发现的话,真的会爆炸吗?”


“会的。”小丙香子道,“但是……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其实我是不希望它们爆炸的,所以当伊达前辈和松田前辈出马后,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们,加上那个没有袖手旁观、选择了报警的家伙,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偶尔也会让我感觉……”


“报警的家伙,似乎是伊达警官的恋人。”绿川说道。


“这样啊……”


小丙香子垂下头,轻声笑了。


“太好了,原来好人们都是互相认识的啊……”


绿川换了条腿翘,鞋跟落在地上发出一点烦乱的声响。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你知道日本为什么废除了死刑吗?”小丙香子反问道,“因为杀人是可怕的。用一个人的手去终结另一个人的命,因此产生的沉重重量需要极其强韧的精神才能勉强负担,而我很懦弱。算了……跟你这种一言不合就拿枪指人的神经病说不明白。”


绿川不合时宜地想起琴酒,被逗笑了。


“我不会被你激怒的。”他说。


“那你还真是可怜。”


绿川不理她,继续问道:“你说杀人可怕,可那三个炸弹爆炸的话,不是会杀更多人吗?”


“六个。”小丙香子道,“警察不来的话,到时候爆炸的炸弹是六个。我会坐在这里,和我的仇人一起去死,至于那些路人,虽然用我的一条命抵不了一千条命,但……‘那也不是我的错’。”


她故意粗声粗气地模仿着前面故事里仇人的腔调,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也就是说,比起杀死他们,你更希望自己的案件能够真相大白,对吗?”


“或许是吧,又或许……”被这样追问时,小丙香子也迷茫了,“我只是还和小时候一样,等待着别人的行动来决定我的行动。不一样的是,现在终于有人找到我了。”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里兜兜转转的两名警官,嘴角努力地扬起来,眼里却满是悲伤。


“这不是和你当初复仇的愿望相悖了吗?”绿川问道。


“当初也只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一定要去完成些什么才行,至于确切的‘杀死谁’、‘如何杀’的念头……”小丙香子顿了顿,“正常人一般不会去认真考虑这些吧?”


“正常人,你吗?”绿川沉默:这个满东京装炸弹的女人在说什么?


“不太想被你们这种人质疑诶。”小丙香子道,“还想问什么的话尽快咯,前辈们那边好像要结束了。”


绿川暼了眼屏幕,从椅子上起身,直接问道:“复仇重要还是真相重要?”


“都不重要。”小丙香子答,“哪怕复仇成功,你也不会再见到想见的人;哪怕揭开真相,也不会有谁陪你喜极而泣。”似乎是有感而发,她提快了语速,一口气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问了这么多乱七八糟问题的你——和我有着相同的经历吧?你在迷茫吗?是没有动手,还是动手后也没有觉得解放?那是当然的,因为没有从童年里走出来的我们,已经被远远地抛弃在了世界边缘——那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绿川静静地站着。


忽然,伊达航的声音从电脑里传了出来:“真相,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在听吗?”


“帮我打开麦克风键和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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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路键好吗?”小丙香子道。


“通路键?”


“我篡改了警视厅内一部分电脑的权限,连接到这台电脑上,用来同步播放监控视频。”


……幸好没直接走进去。绿川冷汗。


他按下两个按键,等小丙香子才讲了一句“请说吧,警官们”,便立刻切断了麦。


“你喉咙上的变声器挺有趣的。”


“一个老好人博士送给我的,听说还只是半成品,只能调一种声线。”小丙香子叹气,“人家的礼物却被我拿来干这种事,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他道歉啊。”


“要逃走吗?”绿川问。


“嗯?”


“这样下去,你会被抓住的。”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坐在这儿的?”小丙香子诧异,“杀人偿命,违法坐牢——这可是我做警察学会的第一个道理。虽说今天以后就要被革职了,但也请让我好好走完自己的结局吧,坏蛋先生。”


“甲木香子……”伊达航痛苦却坚定的声音从这个房间的这台电脑,与远处警视厅里的其他电脑中传出,如同一把利刃斩下真相的头颅,“这才是你的本名,对吗,小丙?”


“快走吧,他们就要来了。”小丙香子对绿川道。她不再顾及后者,伸手去开麦克风,但被制住了手腕。


“最后一个问题。”绿川道,“如果在你复仇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你会做什么?”


“也许会继续过着这样漫无目的人生吧。”小丙香子说,“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今天的故事。”


手腕被松开了。


小丙香子摘掉变声器,打开麦克风,回答了伊达航的质问:“16时43分,逮捕嫌疑犯小丙香子——恭喜你们,伊达前辈,松田前辈,一口气破获了两起案件。我在二楼等着你们,不会躲起来的。”


她转过椅子,面朝门口,束手以待。此时,房间里已经没有第二个身影了。


*


绿川从二层走廊的窗户翻进小巷,在那守着警车来来往往,伊达航与松田嘀嘀咕咕,还穿着一身警服的小丙香子被过去的同事们戴上镣铐,上演着互相都感到尴尬的悲情戏剧。


“喂。”有人站在室外楼梯的二层上,倚着栏杆喊道。


绿川从兜帽下抬起一点眼睛,看见了夕阳下的松田。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男人正在抽烟,烟从指尖往上飘进虚无。


“我和班长要去吃饭,你来吗?”


这个嘛……


绿川有些犹豫。


伊达航走到他身边。“我和娜塔莉说了你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心啊。”


“谢谢伊达警官的关心,”绿川笑眯眯道,“其实已经没问题了。”


“真的没问题吗……”伊达航摆明一张不相信的脸,二话不说伸手捞着绿川的肩膀就搂了上来。


绿川僵了一下才克制住本能的反应。


另一边,松田叼着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向伊达航。“怎么样?”


“肌肉还是以前的感觉,虽然确实结实了不少,但没问题啊,松田。”伊达航拍打着绿川的后肩。


“等等,你们——”绿川萌生了不可思议的猜测。


“啊……我们怀疑过你是不是真的绿川隆一。”松田点头,似乎毫不认为自己在聊什么危险话题,“既然班长亲口认证了你的身体没问题,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停一停,这种发言请停一停好吗?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认证我的身体?你们条子的友情好奇怪啊喂!


绿川震撼,绿川宕机。在重启Cpu的过程中,他听见松田紧接着道:


“说实话吧,绿川,你其实——失忆了吧?”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