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情天泪

东行三千里，灵气愈发稀薄。大地龟裂如老人皱纹，偶见几株枯树立在裂缝边缘，枝干扭曲似挣扎的手臂。陆云降落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右臂剑印微微发烫——天缺之契指示的万镜窟入口就在附近。

心镜悬浮在身前，六个镜像神色凝重地环视四周。"怒"突然指向不远处一块看似普通的巨石："在那里！石下有镜纹波动。"

陆云走近观察，巨石表面布满青苔，隐约可见几道人工开凿的痕迹。他右手轻触石面，剑印银光流转，青苔瞬间枯萎脱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镜面碎片。这些碎片排列成奇异图案，中心缺了巴掌大的一块。

"需要心镜补全。惧"镜像小声道，她始终缩在众人身后，眼神飘忽不定。

陆云刚要把心镜按上去，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天幕像被无形大手撕开一道口子！金色雷霆在裂缝边缘游走，形成直径超过千里的旋涡通道。恐怖的威压倾泻而下，陆云膝盖一沉，险些跪倒。

"天劫之门..."未来陆云声音罕见地带上凝重，"仙界动真格了。"

通道中飞出密密麻麻的金甲修士，每人胸前都绣着"玄"字。他们按特定阵型排列，转眼间布满天际。更可怕的是三道凌驾众仙之上的身影——居中者白须垂胸，手持玉如意；左侧美妇手托净瓶；右侧青年背负剑匣。三人仅仅是目光扫过，地面就塌陷出数十丈深的沟壑！

"玄天、玄冥、玄霄三位仙尊。思"镜像的声音突然响起——第七镜像终于苏醒了！她银发间夹杂几缕金丝，眼中仿佛有星辰运转，"他们要用灭界雷摧毁三大灵脉，逼你现身。"

陆云心头一震："灭界雷？"

"专毁下界根基的禁忌武器。思"快速解释，"第一发三日后落在青冥山脉。"

话音未落，三位仙尊同时掐诀。玄天仙尊的玉如意射出一道白光，击中千里外一座灵山。没有爆炸，没有声响，那座山就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原地只留下光滑如镜的断面。

"跑！"未来陆云厉喝。

陆云毫不犹豫地将心镜按在巨石缺口中。镜面与碎片接触的刹那，刺目银光爆发！六个镜像同时伸手按在陆云背上，将他推向银光中心。就在身体被光芒吞没的瞬间，陆云看到玄冥仙尊转过头，目光如电射来——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持续了足足十息。当陆云站稳时，已身处一条镜面构成的甬道。四壁、天花板、地板全是镜子，无数个陆云的倒影从各个角度瞪着他，动作却并不同步。

"万镜窟外围。思"从心镜中飘出，实体比其它镜像凝实许多，"跟紧我，每一步都要踏在正确的镜面上。"

她向前走去，脚尖点在特定镜块上，那些镜面随即亮起微光。陆云小心跟随，发现错一步就会触发镜像攻击——有次他踩偏半寸，立刻有七道镜光从不同角度射来，若非混沌羽翼自动护主，险些被削去手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甬道尽头出现一扇血色镜门。门上有七个凹槽，形状与心镜残片完全吻合。

"七情归一，镜门方开。思"转身面对陆云，"但你要知道，进去后可能会看到...难以接受的真相。"

陆云握紧拳头："比如星玥自愿臣服恶念？"

"比如她为何要这么做。思"的眼神复杂难明，"有些牺牲，比死亡更残酷。"

六个镜像依次融入心镜，残片自动分裂为七块，嵌入凹槽。当最后一块就位时，血色镜门缓缓开启，扑面而来的是浓郁到实质化的光暗能量。陆云眯起眼，看到门内是个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双色镜子——半银半黑，正是光暗双生镜！

镜中囚禁着星玥主魂。与之前看到的景象不同，此刻她能睁眼说话，只是声音传不出来。当看到陆云时，星玥猛地扑到镜面内侧，手掌紧贴玻璃，嘴唇急促开合。

"她说什么？"陆云急切地问。

"思"没有立即翻译，而是指向镜子两侧。直到这时陆云才注意到，有两条几乎透明的能量线从星玥心口伸出，一条连接镜子上方的银色星辰，一条连接下方的黑暗旋涡。

"纯净情丝。思"轻声道，"她将自己最纯粹的情感剥离出来，主动要求被囚禁在这里。那些看似折磨的镜刺，实则是她自我封印的枷锁。"

陆云如遭雷击："为什么？"

"因为光暗同体者有个致命弱点——必须定期吸收新的情丝维持平衡。星玥将自己作为诱饵，用自身情丝污染恶念的本源。三百年了，恶念已经无法消化其他情丝，这就是为什么...未来的她会选择臣服。"

镜中星玥突然剧烈摇头，指着陆云身后惊恐地张大嘴。"思"也脸色大变："小心！玄冥仙尊跟来了！"

陆云急转身，看到血色镜门外站着个模糊身影——正是玄冥仙尊！他竟能追踪到万镜窟，此刻正将手掌按在镜门上，门上的心镜残片开始剧烈震颤！

"他要用天缺之契污染心镜！思"大喊，"阻止他！"

陆云混沌羽翼怒展，瞬间冲到门前。右臂剑印银光大盛，一记"刹那永恒"直刺玄冥面门。仙尊冷笑一声，腰间头骨玉佩自动飞起，竟将时空剑意吸收大半！剩余威力只让仙尊动作迟缓了半分，但已足够陆云变招——

"时光逆流！"未来陆云突然接管部分身体控制，右臂玉骨完全暴露，符文亮如烈日。这一剑斩出，玄冥仙尊的右手肉眼可见地年轻化，皮肤退回到少年状态，掌心凝聚的仙力也因此不稳。

"天缺小辈！"玄冥暴怒，左手掐诀引动天缺之契。陆云怀中半张契约剧烈发烫，烫穿衣物烙在胸口！剧痛让他剑势一滞，玄冥趁机一掌拍在他肩头。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陆云倒飞出去，撞在光暗双生镜上。镜中星玥主魂疯狂拍打镜面，却无能为力。

玄冥仙尊迈入镜门，每一步都让空间震颤。他打量着球形空间，目光最终落在双生镜上："原来如此...星玥主魂竟成了净化装置。"转头看向陆云，"你以为她在受苦？实则是在救世。"

"闭嘴！"陆云挣扎站起，混沌羽翼折断一根，右臂玉骨出现裂纹。

"可怜的小天缺。"玄冥摇头，"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仙界一定要灭杀天缺之体？"他举起天缺之契，"因为这体质根本不是初代仙尊所创，而是来自..."

话未说完，心镜中央的银发少女虚影突然实体化了0.1秒！一滴晶莹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恰好滴在陆云胸口的契约烙印上。泪珠与烙印接触的瞬间，契约上的仙文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首情诗：

"千年劫火炼真心，一念成痴一念醒。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星。"

玄冥仙尊脸色大变："情天泪？！不可能！这滴泪应该在三百年后..."他猛地看向银发少女虚影，"你是未来星玥！"

趁仙尊分神，陆云暴起发难。折断的羽翼强行展开，混沌之气化作万千细针射向玄冥双目。同时右臂剑印再次亮起，这次不是攻击仙尊，而是斩向连接双生镜的两条情丝！

"住手！"玄冥和"思"镜像同时大喊，但为时已晚。剑光闪过，情丝应声而断。镜中星玥主魂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下去。

整个万镜窟开始崩塌。玄冥仙尊怒极反笑："好！很好！你亲手斩断了最后束缚恶念的枷锁！"他身形逐渐虚化，"三日后灭界雷落，修真界将因你而亡！"

仙尊消失后，陆云踉跄着扑向双生镜。镜中的星玥气若游丝，却挣扎着指向镜面某处。顺着她所指，"思"镜像发现镜框内侧刻着细小文字：

"情丝断，镜双生。光暗逆，本源现。"

六个镜像突然同时开始吟唱古老镜诀。随着咒文响起，心镜中央的银发少女越来越清晰。当咒文达到高潮时，她完全实体化，伸手按在双生镜上——

"万象归真！"

时间静止了。不是刹那永恒那种局部停滞，而是真正的万物冻结。银发少女转向陆云，眼神温柔似水。可当她的手指轻触陆云脸颊时，温度却冷如寒冰。

"记住..."少女声音空灵，"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恶念，而是..."

话未说完，她突然痛苦地捂住心口。双生镜表面出现裂纹，星玥主魂正在快速透明化！银发少女不得不中断话语，化作流光钻入镜中，与星玥主魂融合。片刻后，星玥的身影稍微稳定了些，但眼神已与之前不同——带着三分星玥的温柔，三分夜玥的冷冽，还有四分银发少女的沧桑。

六个镜像虚弱地回到心镜中，"思"最后留下句话："她现在是...新生体。带她走，去归墟...找匠神..."

万镜窟崩塌加速。陆云砸碎双生镜，将虚弱的新生体星玥抱出。她轻如羽毛，银发间杂着几缕黑丝，眼睛一银一黑，茫然地看着陆云，似乎不认识他。

"星玥？"陆云试探地呼唤。

女子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陆云的，最后指向东南方——归墟所在。

洞顶开始砸落巨大镜片。陆云抱紧新生体星玥，混沌羽翼全力展开，冲向唯一的出口。身后，万镜窟彻底坍塌的声音如同万千镜子同时破碎，清脆而绝望。

当他们冲出最后一道镜门时，夕阳正好洒在脸上。陆云低头看去，怀中女子已昏睡过去，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右臂剑印突然发烫，未来陆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们一直在对抗错误的敌人。"

天边，第一颗灭界雷的预兆星已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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