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镜中七日

终焉领域崩溃后的第七天，陆云站在一座孤峰之巅。背后混沌羽翼微微收拢，在晨光中洒落银黑交织的星辉。他摊开手掌，心镜残片悬浮在掌心上方，映出无数重叠的倒影。

"镜之本源..."陆云轻语。这七日他踏遍万里山河，斩杀无数因终焉异变而疯狂的妖兽，却始终找不到线索。直到今晨日出时分，残片突然对着一缕朝霞产生了共鸣。

残片上的裂纹此时泛出奇异光彩，忽然投射出一幅地图虚影。那是由光线构成的立体迷宫，无数镜面在虚空中交错折射，形成令人眩晕的复杂结构。最中央处有个闪烁的光点，标注着"本源"二字。

"时空夹缝？"陆云瞳孔微缩。他曾在上古残卷中见过类似记载——那是独立于正常时空的裂隙地带，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

残片突然剧烈震颤，一道细如发丝的光线从地图中射出，指向东南方三千里外的落魂渊。传说那里是上古时期仙魔大战的战场，空间结构脆弱异常。

混沌羽翼轻轻一振，陆云身影已消失在原地。自从星玥消散后，他再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所有情绪都压抑在那双愈发深邃的眼眸里。羽翼划过长空时，连阳光都被切割成两半，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痕。

落魂渊比传闻中更为凶险。尚未靠近就听见万鬼哭嚎之声，崖壁呈暗红色，像是被鲜血浸泡了千万年。陆云降落在渊口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心镜残片在此刻光芒大盛，自动飞向渊口中央。当陆云跟随踏入时，周围景象骤然扭曲——他站在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这镜子高达百丈，边框雕刻着无数挣扎的人形浮雕。镜面却不是反射景象，而是如同水面般缓缓波动。更诡异的是，陆云在镜中看到了七个不同的自己：有幼年时被族人欺凌的，有获得混沌金丹时狂喜的，还有...抱着星玥消散时绝望嘶吼的。

"倒影回廊。"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想见镜之本源，先过七重镜像试炼。"

声音来自镜中那个最年轻的陆云，约莫十四五岁，眼神却苍老得可怕。随着他的话，镜面泛起涟漪，七个陆云同时伸出手，似乎要将他拉入镜中世界。

陆云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向前一步。混沌羽翼收拢护住全身，如同一件流光铠甲。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镜面时，整个身体瞬间被吸入其中——

第一个镜像世界是纯白色的。

天地间除了白色别无他物，连脚下踩着的"地面"也是毫无瑕疵的纯白。陆云刚站稳，前方就凭空浮现一面等人高的镜子。镜中走出个白衣女子，银发垂腰，面容与星玥有七分相似，却冷若冰霜。

"第一试炼，静心。"女子开口，声音如同冰块碰撞，"在此界每走一步，外界便过十年。若不能在七步内找到出口，你将化作枯骨。"

陆云右掌混沌金丹纹路亮起，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异常。他尝试抬起左脚，落地时发现靴尖已出现风化痕迹！更可怕的是，当他看向自己右手时，手背竟浮现出几点老年斑。

"三步。"女子漠然道，"刚才你已走了半步。"

陆云立即运转混沌金丹，银黑能量流转全身，暂时抵御住时间侵蚀。他仔细观察这个纯白世界，发现极远处有个几乎不可见的黑点——在这种环境下，任何杂色都该是线索。

但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从怀中取出心镜残片。残片在这里发出微弱的嗡鸣，指向与黑点完全相反的方向。

"二选一。"女子冷笑，"相信眼睛，还是相信心意？"

陆云闭目感应，混沌羽翼轻轻震颤。忽然，他猛地将残片掷向女子面门！在对方闪避的刹那，他身形暴起，混沌羽翼完全展开，如刀锋般斩向女子身后的虚空。

"咔嚓"一声脆响，白色世界如玻璃般碎裂。女子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整个镜像开始崩塌。陆云在碎片纷飞中看到出口——正是女子原本站立的位置！

"你...怎么..."女子身影逐渐透明。

陆云收回羽翼："时间之力对混沌金丹无效。"他踏出最后一步，正好七步整，"而且，星玥从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第一镜像破碎，陆云坠入第二个世界。

这里是无边无际的镜面迷宫，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期的陆云。更可怕的是，所有镜中影像都在重复同一句话："你救不了她..."

陆云握紧残片向前走去，忽然所有镜子同时转向他，镜中影像竟纷纷伸出手臂，试图抓住他的衣角！这些手臂穿透镜面时实体化，带着刺骨寒意。

"滚开！"陆云催动混沌金丹，银黑能量化作万千细针射向四周。镜中影像发出凄厉惨叫，被击中的手臂化作黑烟消散。但更多手臂源源不断伸出，很快形成恐怖的包围网。

危急关头，心镜残片突然飞起，在半空投射出星玥的虚影。那些手臂顿时停滞，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陆云抓住机会，混沌羽翼如刀轮旋转，将周围镜子尽数斩碎！

"第二试炼，破妄。"虚空中有声音回荡，"通过。"

第三个世界是陆云最熟悉的场景——陆家祠堂。令他浑身血液凝固的是，祠堂中央站着星玥！她背对着门口，银发如瀑垂落，正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

"星玥？"陆云声音发颤，向前迈出一步。

"站住！"星玥猛然转身，眼中满是刻骨仇恨，"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陆云如遭雷击。这个星玥记得所有往事，却将一切悲剧归咎于他。她掌心凝聚出光暗交织的长剑，毫不犹豫刺向陆云心口！

"都是你的错！"星玥剑光如虹，"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死？"

陆云没有躲避，任由剑锋刺入胸膛三寸。鲜血顺着剑刃滴落，他却露出苦涩笑容："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星玥握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眼中仇恨出现一丝动摇。就在这瞬间，心镜残片从陆云怀中飞出，轻轻贴在星玥眉心。

"啊！"星玥抱头惨叫，大量记忆碎片从她体内溢出。陆云忍痛上前，将她紧紧抱住。混沌金丹的力量通过相触处传入她体内，帮助稳定暴走的记忆。

"第三试炼，问心。"星玥的声音逐渐平静，"你...真的不恨我吗？"

陆云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怀抱。星玥的身体开始光化，在完全消散前，她最后看了陆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

第四、第五、第六试炼接踵而至。陆云在镜像世界中与不同时期的自己对战，包括已成魔尊的版本和苟且偷生的版本。最艰难的是面对"放弃复仇选择平凡"的自己——那个陆云在乡下娶妻生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平凡陆云质问，"为了一己执念，让那么多人陪葬？"

陆云道心剧烈动摇，险些被其他镜像吞噬。关键时刻，混沌羽翼自主展开，羽尖刺入那个平凡镜像的胸口。

"虚假的安宁。"陆云收回羽翼，眼神重新坚定，"我的路...从来只有向前。"

当第六镜像破碎时，陆云已遍体鳞伤。混沌羽翼黯淡无光，金丹能量几近枯竭。但他没有停歇，直接踏入最后的第七世界。

这里是一片星空。无数镜子悬浮在虚空中，每面镜子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星玥。而在星空中央，有一座由镜面构成的宫殿。

陆云刚靠近宫殿，就听见里面传出打斗声。他闪身进入，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七个星玥镜像正在互相厮杀！她们有的手持光剑，有的操控暗影，战斗方式各不相同却都招招致命。

"住手！"陆云冲入战团，混沌羽翼形成屏障隔开众人。七个星玥同时停手，齐刷刷看向他。

"你来了。"最年长的星玥开口，她看起来约莫三十余岁，眼中有着看透世事的沧桑，"我们等你很久了。"

陆云警惕地环视众人："你们是..."

"星玥的七情所化。"一个少女模样的星玥笑嘻嘻道，"我是'喜'。"

"怒。"这是第三个试炼中仇恨他的星玥。

"哀惧爱恶欲"——其余镜像依次自我介绍。最后那个年长星玥轻声道："我是'思'，保留着最完整的记忆。"

陆云心跳加速："你能帮我找到镜之本源？"

"思"摇摇头："本源就在宫殿深处，但初代恶念在那里布下了'倒影杀阵'。"她指向宫殿后方，"要破解它，你必须同时驾驭七种情感，这几乎不可能..."

"让我试试。"陆云斩钉截铁道。

七个镜像交换眼神，突然同时出手！她们化作七道流光钻入陆云体内，刹那间，七种极致情绪在他意识海中爆发——

喜如暖阳融化冰雪，怒似烈火焚尽荒原，哀若寒雨浸透骨髓...陆云跪倒在地，全身经脉暴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混沌金丹疯狂旋转，试图平衡这些冲突情绪，却导致金丹表面出现裂纹！

"啊！"陆云仰天长啸，背后混沌羽翼不受控制地完全展开，翼展达到惊人的十丈！羽翼上的银黑纹路亮如烈日，整个星空都在震颤。

就在这时，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太弱了。"

陆云悚然一惊——这声音...竟是他自己的！但更加成熟冰冷，充满上位者的威严。

"你是谁？"陆云在意识海中质问。

"未来的你。"声音轻笑，"或者说，可能成为的你。混沌羽翼每使用一次，我就会更清晰一些。"

陆云突然明白为何最近施展羽翼时总有异样感。这个"未来陆云"显然不是善茬，但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他强行压下杂念，集中精力平衡七情冲击。

奇妙的是，当七种情绪达到某种微妙平衡时，它们竟融合成一种全新的力量！陆云体表浮现出与心镜残片相似的纹路，每个毛孔都在散发柔和银光。

七个星玥镜像被迫从他体内弹出，惊愕地看着蜕变中的陆云。"思"喃喃道："光暗同体...他居然做到了星玥都没能完成的..."

陆云没有解释，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明。抬手轻点，前方虚空自动分开，露出隐藏的通道。通道尽头是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银色光球——那就是镜之本源！

但就在他准备上前时，整个星空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镜子同时破碎，初代恶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错的表演，可惜到此为止了。"

一只银色巨手穿透虚空抓向镜之本源，同时有七道锁链射向陆云。七个星玥镜像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却被锁链瞬间贯穿！

"不！"陆云混沌羽翼怒展，银黑能量如海啸般爆发。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体内那个"未来陆云"的意识突然强大了数倍，竟开始争夺身体控制权！

"把身体交给我。"未来陆云的声音充满诱惑，"我能救她们，也能救星玥..."

陆云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前有初代恶念抢夺本源，内有未来意识虎视眈眈，七个星玥镜像正在锁链下逐渐消散...

千钧一发之际，"思"突然挣脱锁链，扑向镜之本源！她的身体在接触本源的刹那化为无数光点，但这些光点没有消散，而是凝聚成一面完整的心镜！

"陆云...接住！"心镜飞向陆云，其余六个镜像也纷纷化作流光融入镜中。当初代恶念的巨手即将抓住心镜时，陆云体内突然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力量——那是未来陆云暂时借给他的！

混沌羽翼瞬间加速到极致，陆云在千分之一秒内穿越空间，抢先抓住了心镜。镜面触手温润，仿佛星玥的手心。

"你上当了。"未来陆云在他脑海中冷笑，"现在，该我接管了..."

陆云感到意识正在被挤压到角落，而那个更强大、更冷酷的意识正在占据主导。就在即将失去控制的刹那，他做出一件令未来陆云都震惊的事——

将镜之本源直接按入自己混沌金丹！

"既然你想要...那就一起毁灭吧！"陆云怒吼。金丹承受不住本源力量，表面裂纹迅速蔓延，眼看就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