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真视之眼

血光裹着陆云穿过赤红荒漠，身后三位狱主的咆哮渐渐远去。左手背上的血狱印记发烫，不断吸收着周围游离的血煞之气，勉强压制住体内肆虐的归墟能量。

"第二狱...心狱..."

脑海中浮现的信息显示，七狱各有特点。如果说第一狱考验武力，那么第二狱"心狱"则针对道心。历代闯入者十有八九都疯在了这里。

眼前景象突变，血沙荒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谧湖泊。湖水如镜，倒映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湖心有个小岛，岛上孤零零立着面等人高的铜镜。

陆云警惕地环顾四周。太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他试探性地踏前一步，靴尖刚触及湖面，一圈涟漪扩散开来。诡异的是，涟漪所过之处，湖水竟然变成了血色！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背后传来。陆云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白衣书生站在三步之外。此人面容清秀，手持折扇，看起来人畜无害。但那双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是不断变幻的彩色旋涡。

"好定力。"书生笑道，"能连破血煞城主和城外血骷大阵的，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

陆云青冥剑横在胸前："幻心魔？"

"正是鄙人。"书生优雅行礼，"第二狱守，专司心灵拷问。"

话音未落，陆云突然一剑刺出！剑锋穿透书生胸口，却没有丝毫阻力，如同刺入空气。书生身影晃了晃，像水中的倒影般扭曲复原。

"急躁的年轻人。"幻心魔摇头叹息，"在这里，武力毫无意义。"他折扇轻挥，湖面突然升起无数水柱，每根水柱顶端都浮现出记忆画面。

陆云扫了一眼就浑身发冷——那些全是他最私密的记忆！七岁时被族人嘲笑的场景、十二岁偷看星玥练剑被抓包的窘迫、陆渊为保护他身受重伤的那个雨夜...甚至还有轮回井中看到的星玥母亲被囚禁的画面。

"读心？"陆云强自镇定，但握剑的手已经沁出冷汗。

"不止是读心。"幻心魔微笑，"我可以把你的记忆重组、扭曲、甚至...删除。"他打了个响指，星玥的记忆画面突然粉碎，化作光点消散。

心脏像被无形大手攥住，陆云急忙内视识海。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关于星玥的所有记忆正在快速模糊！她的容貌、声音、甚至名字，都像指间沙一样流逝。

"不！"陆云疯狂运转天缺九转诀，试图锁住记忆。但功法越运转，遗忘得越快。转眼间，他只记得有个很重要的女子，却想不起任何细节。

幻心魔欣赏着他的痛苦："记忆构成人格。没有记忆，你还是你吗？"折扇再挥，更多记忆被粉碎，"别担心，很快你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绝望如潮水涌来。陆云单膝跪地，剑尖插入湖面支撑身体。失去星玥记忆的空洞感比任何肉体伤痛都可怕，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来归墟。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时，怀中突然传来温热。破界杵自动飞出，悬浮在他面前。杵身散发金光，与心口位置产生共鸣——是混沌镜芯在回应！

金光所照之处，湖面浮现出奇异纹路，组成一个复杂的阵法图形。陆云福至心灵，强忍头痛观察。虽然看不懂阵法全貌，但有几处节点明显比其他地方暗淡，应该是薄弱点。

"咦？"幻心魔首次露出惊讶表情，"破界杵竟能显化心狱大阵？"

陆云没理会他，全力催动破界杵。金光更盛，在他掌心凝结出一面小巧的金色镜子。镜面映照下，幻心魔的身体出现诡异变化——他胸口位置嵌着半块古朴铜镜，镜上刻着"照影"二字。

"这是...镜灵族宝物？"陆云虽然记不起星玥，但镜灵族特征还是认得的。更奇怪的是，看到这半块镜子时，他右臂结晶部分突然发烫，混沌镜芯似乎在渴望什么。

幻心魔脸色大变，折扇急挥："窥视我心核？找死！"

狂暴的精神冲击席卷而来，陆云眼前一黑，七窍同时溢血。但金色小镜自动护主，在冲击临身前折射开大部分威力。借着这个空隙，陆云咬牙前冲，左手持镜，右手握剑，直取幻心魔胸口那半块铜镜！

"滚开！"幻心魔终于慌了，身形暴退。同时湖面升起无数记忆画面阻挡，全是陆云最痛苦的场景：陆渊被归墟吞噬、玄霄子战死、星玥...星玥？

奇怪的是，看到星玥牺牲的画面，陆云心脏猛地抽痛，却依然想不起她是谁。这种矛盾感让他动作一滞，幻心魔趁机拉开距离。

"哈哈哈，记忆没了，但感情还在？"幻心魔讥讽道，"真是感人至深的羁绊啊！"

他双手结印，湖面突然沸腾。所有记忆画面融合成一个巨大旋涡，将陆云卷入其中。天旋地转间，陆云发现自己站在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中——陆家祖祠。

"这是...最后的考验？"他警惕四顾。祖祠布置与记忆中一致，但供桌上多了个从未见过的黑木匣子。

幻心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给你个机会。匣子里装着你最想知道的真相，但打开它，就会永远遗忘那个对你最重要的女子。选择吧！"

陆云的手悬在匣子上方，剧烈颤抖。明明已经不记得星玥，但潜意识在疯狂警告：不能打开，不能忘记她！

"我拒绝。"他猛地收手，一剑劈向供桌，"真正的答案，我会自己去找！"

供桌碎裂的刹那，整个幻境开始崩塌。幻心魔的惨叫响起："不可能！没人能拒绝心狱的诱惑！"

现实中的湖泊沸腾蒸发，露出干涸的湖床。幻心魔现出原形——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彩色雾团，中央嵌着那半块"照影镜"。此刻镜子正剧烈震动，似乎要脱离他的控制。

陆云乘胜追击，金色小镜对准雾团核心："破！"

镜光所照之处，雾团如雪遇烈阳般消融。幻心魔拼命挣扎，却阻止不了本体的溃散。最后时刻，他尖啸着引爆了心核：

"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

"照影镜"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如利箭射向陆云。千钧一发之际，眉心突然传来刺痛感。一滴赤红血泪不知从何处飞来，正落在他眉心。

血泪渗入皮肤的刹那，陆云右眼剧痛。视野被血色覆盖，待恢复正常时，世界已完全不同——他能看穿一切虚妄！幻心魔自爆的轨迹、镜碎片的飞行路线、甚至整个心狱的阵法脉络，都清晰可见。

"这是...真视之眼？"陆云本能地侧身，精准避开所有致命碎片。同时青冥剑连点，将三块最大的"照影镜"碎片挑入手中。

幻心魔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枚彩色符文悬浮空中——心狱印记。陆云刚要收取，印记突然主动飞来，与左手背的血狱印记融合。新旧印记交织，形成更复杂的图案。

与此同时，三块镜碎片自动拼合，虽然残缺不全，但勉强能看出是半面古镜。镜背刻着古老的星瑶族文字："双生一体，照影随形。镜碎之日，魂归之时。"

正当陆云琢磨文字含义时，镜面突然映出奇异景象：一个与星玥容貌相同却赤瞳如血的女子，被囚禁在金光牢笼中。她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赤瞳直视镜外——准确地说，是直视陆云！

"姐姐...终于找到你了..."女子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更惊人的是，她右腕有个与陆云左手印记十分相似的图案。

陆云如遭雷击，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碎片：星玥提起过有个双胞胎姐姐、仙界净罪谷、混沌镜芯的另一半...记忆的闸门被冲开，关于星玥的一切如潮水回归。

"星璃！"他脱口而出。镜中女子——星玥的姐姐星璃——露出欣慰笑容，随即表情转为惊恐。她拼命指向陆云身后，似乎在警告什么。

陆云本能地前扑，一道黑光擦着后颈掠过。转头看去，湖床裂开巨大缝隙，一个由无数面孔组成的怪物正爬出来。那些面孔有老有少，全都大张着嘴发出无声尖叫。

"第三狱主，噬魂姥姥。"阴森的女声从怪物体内传出，"小子，你身上有老身喜欢的味道..."

陆云握紧青冥剑和残镜，真视之眼看到怪物核心处有团熟悉的能量——与陆家祖宅地基下的漆黑鳞片同源！

没等他细想，噬魂姥姥已发动攻击。千百张面孔同时喷出黑烟，烟中浮现出陆云父母战死的场景。这一次，画面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母亲临终前将一个物件塞入供桌下的细节。

"祖祠...供桌..."陆云一边闪避一边思索。幻心魔制造的幻境中，供桌上那个黑木匣子或许是真实存在的线索。但现在首要任务是从噬魂姥姥手下活命。

真视之眼虽然强大，但眉心血泪的能量正在消退。右眼的赤色逐渐淡去，视野开始模糊。更糟的是，刚融合的两狱印记突然发烫，归墟深处传来强烈召唤。

一个古老意识直接在他识海中低语："玄欺骗了你...陆家血脉的真正用途不是打破桎梏...而是..."

话语戛然而止。噬魂老老的某张面孔突然爆发出金光，暂时震散了黑烟。那张脸...赫然是陆云霄！

"云弟...快走..."面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去找祖祠...答案在..."

噬魂姥姥暴怒地撕碎了这张面孔，但宝贵的喘息机会已经给出。陆云毫不犹豫地催动两狱印记，身形化作血彩交织的流光，向湖心那面铜镜冲去——那里是通往第三狱的入口。

穿过铜镜的刹那，他最后听到的是归墟深处传来的心跳声，以及那个古老意识的叹息：

"我们...很快...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