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 作品

41. 第 41 章

这话不晓得是说给我妈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好拿这个借口来为我的懦弱做遮掩。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一天到底何时来临,始终没有一个期限。


沈文龙像是横亘在我和我妈之间一个无解的命题,谁都没法把对方拉到从属于自己的阵营里,于是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等我妈离开后,我去桌上数了数信封里的钱,很多,我几乎从没有见过这么多,我想我妈一定把陈州的那一份也算在了里面。


第二天我就把钱分出来一半给了他,陈州骑自行车等红灯时问我:“昨天你妈来了?”


我怔了一下,忘记陈州就在隔壁,也可以听见,随后点点头:“来给我们送钱的。”


陈州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问我:“谢羌,你为什么回来住?”


我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陈州又问:“那个男人对你不好吗?”


我想起沈文龙,只觉得一阵反胃,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指尖颤抖被他看到了,他想过来握住我的手,我却在感受到那触感的时候下意识猛抽了出去。


“陈州,去上学吧。”我说,“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


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红灯,绿灯,绿灯。


一直到学校,冷风刮在我的脸上,带着三月潮湿的水汽,质感仿佛温热的泪。


我们到了高二下学期,已经把整个高中的知识都学完了,每一科都开始加紧复习,然后就是无休止的考试和错题。


就连一贯吊儿郎当上课睡大觉的徐川也开始要紧学了,晚自习还经常来找我问题,顺带吐槽款儿哥和杨豆。


“你没见着那俩你侬我侬的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天天牵着手在操场遛弯呢。”


“在这里做一条辅助线,把它分割一下。”


“昨天咱俩以前同学撞见他们俩,跟杨豆说,呵,又遛狗呢。就这款儿哥都不生气,恋爱里的男人没智商啊。”


“然后就能得出来这个条件,三个条件放一起,就能证明出来了。”


“哎,你还真有两下子。”


我揉了揉眼睛,翻出数学书给他找例题:“你把书上这些例题吃透就好了,基础分都能拿到,对了,你这次考试多少分啊?”


“四百出头。”徐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又很滑稽地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他拿着试卷和书本下楼以后,我转过身想回教室,才陡然看见站在走廊上的陈州,他对着墙上的成绩单,手里的拿着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一个一个在记我的成绩。


“你大学想学什么?”陈州问我。


我想了想:“想学法律。”


“为什么?”


“正义使者啊。”我咧嘴一笑,想起什么,又问他:“李思凡还是没回来吗,这都开学多长时间了。”


“李光明真是个混蛋。”陈州说。


我又补充了了一句:“她妈也是。”


我想起最后见李思凡的样子,她站在人群聚焦的中心,眼睛直直看向李光明和方穗阿姨,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让我无比神往。


李思凡是我们之中最勇敢,最豁得出去的人。


我真羡慕她。


陈州也很勇敢,那次之后,陈国涛再也不敢随便对他动手动脚,他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十七岁了,长大成人了,而他正在逐渐老去。


只有我,只有我仍然深陷漩涡。


没等我挣脱,这个漩涡就很快找上了我。


那天我和陈州约定好在常去的餐馆一起吃饭,因为他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可以早放学几分钟,就让他先去那里占个好位置。


下课之后,老师难得没有拖堂,我第一个从班里跑出去,朝着校外过去。


出校门的时候甚至都还只有零星几个人,我跑累了,就放慢了脚步。


“小羌。”


这道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张牙舞爪着,要把我也拉到地狱里去。


我僵硬的回过头,看见衣冠楚楚的沈文龙站在那辆黑色的车前,出差这些天他瘦了不少,长了些胡茬,更加渗人了。


“你妈说给你转学了我还不信,看看,这不是让我等到了。小羌啊,跟沈叔叔回家吧。”


我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一个声音,让我赶紧跑,我也确实这样做了,挪动双脚,想要逃跑离开。


转身撞上一个胸膛,仍然带着少年的单薄。


那是陈州。


陈州没有看我,他一直在看沈文龙,对着他带着的那种挑衅的笑,走上前,一拳打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走路的同学都停了下来,驻足看着这一场好戏。


我知道我应该去阻止,可是看着那些拳头落在沈文龙的身上,我的心里就涌现出一种报复的快感。我甚至期盼陈州不要停下来。


可我也早就知道沈文龙从来不会任人宰割,他的肩膀比陈州宽阔很多,拳头比他更大,打在他身上,拳拳到肉,闷疼出一层薄薄的汗。


不只是他,还有他的那个狗腿也从车上下来,一下把陈州踹到在地,脚踩向他的背脊。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把我淹没了,冲过去跪倒在陈州身边,想要把它抬起来一分一毫,可就像顽石一样,怎么都挪动不了。


沈文龙站在我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看我的狼狈,看我的无力。


“小羌,叫我什么?”


我垂下头,眼泪砸到地上,砸到陈州的身上,对他说:“沈叔叔,你放开他。”


“叫我什么?”沈文龙重复着这个问题,我知道是我的答案让他不够满意。


我抬起头,看他那张恶鬼一样的脸,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爸,你放开他,我错了,你放开陈州。”


上面的力道终于松开,沈文龙笑了笑:“今晚回家吃饭。”


或许他也不想搞这么大动静,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上了那辆昂贵的汽车,然后绝尘而去。


我把陈州从地上扶起来,惊觉他竟然满脸泪痕。这是我除了小时候之外,第一次看见陈州哭。


先是,他流着泪捧着我的脸问我,谢羌,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们都明白这个欺负是什么含义。


我没有说话,脸上的泪一丛一丛滚下来,然后看见原本高大的陈州慢慢弯下了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蹲在他身边,把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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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怀里,如同小时候那样哄他。


小时候他是为什么而哭。


因为在地上摔了一跤,石子蹭破皮的疼痛。


因为小朋友们不和他玩,丢在一边的无助。


现在,无助和疼痛一起涌了上来,尖刀刺在我身上,划开他血淋淋的伤口。


我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第一次萌生了就此死去的念头。


那天,我依旧躲在平西的小房子里,和陈州在一起,大门紧锁,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我们没有等到沈文龙,反而等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打在我的小灵通上,问我:“今天你沈叔叔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我妈说:“谢羌,妈对不起你。”


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哽咽的声音,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反而觉得厌烦。我知道她或许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但我也只能在这哽咽中窥见她的真心。


陈州看着小灵通上的来电信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问我。他这么聪明,一定想得明白,我妈是知道的,知道我的经历,清楚我的处境。我们所有人都被抛弃了。


我问她:“妈,我能好好的上大学吗?”


她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我不知道她是没办法承诺还是说不出话,因为出了电话里涌动的电磁波的声音,我只能听见她抽噎的哭声。


“妈,我不想当你的孩子了。”


我挂断电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陈州坐在我身边,脑袋靠在我肩上,沉默像是逐渐收紧的网,将我们越收越紧,知道只剩下彼此。


“我找到李思凡了。”陈州说。


“她在哪里?”


“一家疗养院。”


我的喉咙中又泛起一阵苦涩,李思凡这样优秀的人,她本应该有广阔天地的。


“李思凡真的病了吗?”


“我觉得他们那些人才有病。”


周末,陈州骑自行车载着我去那家医院看李思凡,好在那家医院的戒备并不森严,我和陈州登记了信息就进得去。


李思凡有一个单人病房,走进去的时候,我看见她正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和另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的男生翻着花绳,看见我们并不意外,还咧开嘴笑了笑。


“阿羌,你们来了呀。”李思凡跟我们介绍:“这是明明。明明,他们是我的好朋友。”


那个叫明明的男生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见我们一下子跑到窗帘后面躲了起来,然后又偷偷看我们,被李思凡叫了一声才走出来,腼腆地朝我们一笑。


“你,你在这里还好吗?”


“很好很好。”李思凡说,现在已经差不多夏季,她只穿着单衣,宽大的病号服袖子晃动下,我好像看见她手腕上几条泛白的痕迹。那时愈合之后的伤口。“比在家的时候好太多了。阿羌,真的,我在这里有朋友,不用无休止地写试卷,必须把字写成楷体,不用听她说那个女人命怎么就那么好,生了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再生,我不用看书,书上的那些字不会跑出来吃掉我。”


“阿羌,我在这里很开心。我想有一天,我会情愿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