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皇后惊怒:“本宫没有让人伤她们……”

“你有。”

太子话音刚落,皇后便隐约听闻关押官眷的方向传来惊呼。

看到太子嘴角浮起的笑容,她这才明白太子适才那番话的意思,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太子竟然让人在中宫伤了官眷!

那数位官眷都是她差人召进宫的,关在东宫两日,这才能牵制几位重臣。不求他们在立储之事上转而支持淮王,只要他们保持中立,淮王便是下一任天子!

可眼下他们缄默不语了,其家眷却在她中宫出了事!

也不知出事的是哪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她中宫地位不保!

皇后喉头的那股腥甜阵阵翻涌,再也压不住,一口吐出来。

太子看皇后气急攻心吐了血,古怪地笑出来:“就这点儿能耐?太师教的那些,孤才用了十之三四。”

他于人前会胆怯声颤,也不全然是伪装。多年未受人关注,人一多,他确实稳重不起来。

他正在学着克服。

许多道理他虽在书中读过,但若不是太师点拨,他难成气候。

皇后都要他性命了,他可心慈手软不了半分。

他不过是用了一顿膳,便困顿得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再醒来便身处火海,漫天的浓烟黑雾将他包围,屏风轰然倒塌,岌岌可危的焦木随时都会砸在他身上。

东宫的人是父皇再三筛选出来的心腹,却还是有皇后的耳目。

若不是太师进去救他,他都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殿下,太师来了。”小太子的贴身内侍曹顺进来禀话。

太子看一眼已经颓然的皇后,转身迎了出去,一双眼哪里还有之前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满眼钦佩和欢喜。

太师是一把锋利又趁手的刀,冲锋陷阵在前,助他披荆斩棘、巩固地位。只需数载,太师吸引走所有敌火后,他羽翼便能丰盈起来。

父皇为他选的这把刀,极好,他日钝了,自可再换一把。

太子找到萧峙时,萧峙正站在鲜血淋漓的屋子前沉默不语。

皇后拢共召了七位官眷入宫,眼下屋子里躺倒一片,血流成河。地砖被染成刺目的红,温热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这几人都死不瞑目,坐在四轮车上的宋芷云更是满眼惊恐。

她脖子上一道口子,看到萧峙,她动了动唇想要求救,可喉咙里只发能发出冒泡的响动。脖子疼得厉害,浑身发冷,难以言喻的恐惧攥着她的身心。

她明明是来讨好皇后的,怎得会变成这样?

她才不想被一个肖似晚棠的人踩在头上,不,那人分明就是晚棠!待她博得皇后青睐,她就也能在武安侯府趾高气扬了!可她怎么就要死了呢?

她若不来就好了,那死的便是晚棠。

宋芷云想哭,可她哭不出,又冷又痛的身子也终于在她的不甘中没了气息……

萧峙目睹屋子里的惨景,手心里沁出一层冷汗,心头止不住地生出阵阵后怕。

若不是晚棠理智,这之中便很可能有她。

太子看到这样的情景,惊呼一声,瑟瑟发抖地躲到萧峙身后,吓得声音都在发颤:“她……她们……母、母后不是请她们来作陪……怎得……”

就在这时,皇后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看到这样的情景,目眦欲裂。

她失了端庄,指着太子,气得浑身都在抖,满腔的话竟是不知怎么说出口。

她败了,竟然败在这样一个身量还未长的小儿手里!

她不甘心!

萧峙将太子护在身后,只消一个眼神,内侍们便会意上前,看似扶皇后,实则将她禁锢。

“魏氏当年抄家流放,是苏家经的手!魏氏压根没有与胡人通婚,都是先皇后出的馊主意,好帮陛下充盈国库!哈哈哈!萧指挥使竟然还帮着太子,他是你仇人之子!”

太子闻言,皱眉看向萧峙:“太师,我不知这些……母后不会如此心狠,她最是心善。”

萧峙依旧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眉眼微蹙,矜贵冷傲,遇事不慌不乱,通身的沉稳与睿智浑然天成。

萧峙侧眸,目光淡然:“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想要胜利,首先需保证自身不被打败,再伺机而战。旁人一挑拨离间,太子便如此慌张,不可取。”

太子恭敬垂眸:“学生受教。”

他眼底闪过一抹笑,再抬眸时,依旧是怕是胆怯的模样:“母后疯了,怎得胡言乱语?你们还不送母后回去歇息!”

死不瞑目的那些女眷被太子亲自安排,隆重地送返各府。

因着重臣家眷死于中宫,那些原本支持淮王即位的呼声一下湮灭。朝臣们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日便拥立小太子即了位。

自今日起,京城禁乐三日,新帝登基。

萧峙回府时,皓月当空,层层暮色浸染大地,伸手不见五指。

梅园里亮着黄澄澄暖融融的光,晚棠正在檐下踱着步,一双眼紧紧盯着梅园入口。远远看到萧峙,她一双眼当即亮了,不顾丫鬟们的劝阻便朝萧峙小跑过去。

萧峙疲惫的身心都为之一震。

他大步上前,展开双臂将她接住,柔声训斥:“胡闹,你怎得能跑?”

“我问过府医,呛了烟雾也要好生调养,徐大夫可给你吃过药?箭伤可有绷开?宫里没再生事端吧?夫君可用过膳?我一直叫人备着饭食,若饿,可以再吃些……”晚棠小嘴叭叭不停,若不是还在屋外,她恨不得当即扒了萧峙的衣裳查看伤势。

萧峙眉眼染上笑:“你这嘴,莫不是在父亲那只鹦哥那儿进修过?”

晚棠闻言,抬眸瞪过去:“夫君这是嫌我聒噪?那我什么都不说了。”

萧峙俯身拥住她,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起。

晚棠也不敢挣扎,担心一闹腾,反而绷开他的伤口,只能搂住他的脖子埋怨:“伤还未愈,你抱我做什么?你是成心叫我心里不好受!”

“夫人适才不是说什么都不说了?”萧峙得意地挑起眉头。

晚棠这会儿没心思跟他斗嘴,搂紧他的脖子,把脸贴近他肩窝,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躁动的心才渐渐平息。

萧峙同样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心中是失而复得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