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东雪语 作品

第112章 请夫人责罚

她转过头,目光恋恋不舍地看着昏睡中的喻晨,口中讷讷道:“晨哥哥,缈氤明天就得走了,这一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眼看着苏缈氤又要哭,戚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扭头出了房间不想再看她单方面的腻歪。

出门正好见刘用打算回去似的,戚月从他身边经过,声音微不可闻地说了句:“明日他们走时你帮我盯着点,确保他们真的走了回来告诉我。”

刘用不作回应,只很轻地点了下头,快步离开。

这一晚,戚月往戚楌所在的客房跑了四五趟,几乎是彻夜没睡。

戚楌的高热退了下去,也再没反复,吃了奶也没有再吐,脸色好了许多。

最值得庆幸的是,戚楌的事并没在喻晨二哥心中留下什么疑虑。第二天鸡都还没叫,喻晨二哥一行人就已经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喻家。

等戚月吃完了早饭,才见刘用风尘仆仆地回来。

见他满头大汗,戚月倒了杯水递给他,道:“别急,先喝点水缓缓。”

刘用喘着粗气“哎”了一声,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胡乱抹了抹嘴,才道:“我怕惹他们注意,没从家开始跟,而是早早就去官道上猫着,看着他们上了官道一路往南走,才回来的。”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我还特意让友子去私道守着,生怕他们没走官道跟他们错过。”

戚月也没想到刘用会这么细心。

按他说的,这哥俩怕是半夜就爬起来往两条道上赶了,觉都没睡消停。难怪一进来就见他黑眼圈那么重。

“真是辛苦你们了!”戚月由衷道,“回去好好睡一觉,那些人走了倒是留下不少食材,都还新鲜着,不吃白不吃。晚上叫你爹娘都来我这,算我谢你们这些日子对秀秀和钱钱的照顾。”

刘用诚惶诚恐地连连摇头,“戚姐别这么说,都是小事,说不上辛苦。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戚姐可得多给我们准备些好吃的!”

戚月朝他笑笑,说了句:“自然。”

“嘿嘿,那戚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啦!”

戚月点头,又说:“回去想着告诉秀秀回来。”

刘用应声,走了。

戚月起身,朝喻晨的房间走去。

没有外人在,除她以外唯一的活人现在半死不活地躺着,戚月也就懒得打什么幌子,飞快从药坠里配了一颗药丸,掰开喻晨的嘴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即使是在昏睡中,也很容易喂进去。

直到看着喻晨喉结滚动了一下,戚月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自窗子瞧见钟秀秀急慌慌的身影,出门迎了上去。

几天不见,钟秀秀好像瘦了一圈,眼底乌青,十分憔悴,嘴角更是长满了燎泡。一看就是吃不好睡不好,急得直上火。

见到戚月平安无恙地站在面前,钟秀秀一下子就红了眼,强忍着没有流眼泪,只哽咽道:“姐姐,这几天可吓死我了!”

戚月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屋说话。

两人进了戚月的房间,身处在熟悉的环境,钟秀秀才开始有些绷不住。

“姐姐,那个林巧到底是什么人啊?她怎么能这么过分?”

戚月柔声道:“别急,慢慢说,钱钱高烧,她是怎么阻拦你们不让你们找我的?”

钟秀秀几乎不用回想就道:“她说姐夫的事很重要,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出任何岔子,如果因为我们耽误了姐夫的大事,后果我们承担不了。”

顿了顿,钟秀秀有些气愤地问:“姐姐,姐夫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连孩子的死活都不顾?”

你很快就不用叫他姐夫了。戚月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着,口中安慰道:“好了,别多问了,这些事我以后会慢慢跟你解释,只是眼下你最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钟秀秀难得地没有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她直直地看着戚月,末了颇为认真地说了句:“姐姐,我觉得姐夫配不上你!”

这不巧了么?她也是这么想的。

戚月轻笑了一声,没接这个话茬,只是点了点她嘴角的泡,疼得她“嘶”了一声。

“看你这些日子上火上的,跟我去抓点药吧。”戚月道。

两人一同进了小药房,戚月给她抓了清火的药,让她熬着,自己又配了一点,放在捣药罐里慢慢捣着。

钟秀秀一边看火一边习惯性地问:“姐姐,你在做什么?”

戚月看了一眼她嘴边的燎泡,将药材和用量都念了一遍,道:“研磨成分制成膏体,涂抹在燎泡上,不出三日就会好。”

钟秀秀愣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又牵痛了嘴角倒吸了口气。

“还是姐姐最好,处处想着我。”

戚月面上挂着淡笑,随意道:“人活一世,若是连个惦念自己的人都混不到,那该有多可悲啊。”

她看了看外头的日头,早上她起来时灶屋有还热着的早饭,显然是林巧做的,可人却不见个影子,一直到现在了,她也没有主动找过自己,更别提一句解释了。

想到这里,戚月面上的笑意尽退,见药捣得差不多了,便对钟秀秀道:“这个先放着,我去看看钱钱。你药煎完了趁热喝,然后煮一锅酸梅汤去,放凉了晚上喝。”

钟秀秀“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戚月径直去了戚楌所在的客房。

林巧正抱着戚楌在屋子里溜达着,见戚月进来,明显神色一僵。

戚月并不看她,只走近了接过戚楌。

戚楌这会儿似乎是刚醒,目光还不太能聚焦,见到戚月,才稍稍欢实了点儿,甚至还咧了咧嘴角想笑。

戚月漫不经心地问道:“看着精神头不错,今早有再发热吗?”

林巧沉默着,倏然拎起裙摆,身子一矮直挺挺跪在戚月面前。

戚月垂眸看着她没动,只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巧有罪,请夫人责罚。”林巧低着头,语调异常平静。

“责罚?”戚月哂笑一声,转身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低眉顺眼的林巧,讥诮道:“我可不敢,你们一个个身份金贵,可不是我这种平民百姓能责罚得起的。”

林巧身形一顿,没有接话。

戚月继续道:“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你忠于自己的主子,这一点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我不能把钱钱再交给一个外人。”

听到这里,林巧面上才浮现出一丝慌乱,抬起头膝行上前两步,有些焦急地想要辩解,“夫人……”

“不用这么叫我,好像我跟你主子真有什么关系似的。”戚月神情漠然道,“今后你在这儿,想怎么忠于主子我都没有意见,只是不许再沾手钱钱的事。”

“夫人,公子他……”

“你也不必拿你主子来压我,他现在昏迷不醒,你有那闲工夫,不如把他照顾好了,也省了我的事。”

林巧哑然,戚月简简单单几番话下来,信息量太过庞大,以至于林巧短时间内根本消化不了,呆愣愣地跪坐在地上。

戚月直接抱走了戚楌。

早在昨晚,戚月就自己从药坠里调配出了催乳的药,今早又吃了一遍,现在已经开始涨了,只是量可能还不够,戚楌少不得得挨两天饿。

不过总比把戚楌交给喻晨的人强。

借着这个由子,就算过几天喻晨醒了也不好往她身边再塞人,也算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而且林巧不敢贸然把戚楌送回来,倒也并非没有在为戚楌的安危考量。一旦引起了喻晨二哥的注意,难保不会生出其他变故。

因此戚月才没有过多地去为难林巧,只是这样重拿轻放,也算作一个警告。

她的底线如今只有一个戚楌,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把喻晨交给林巧后,戚月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一直窝在房间里陪着戚楌,开始尝试喂孩子。

下午,刘家兄弟俩早早就来帮着钟秀秀准备晚饭,戚月也没露面。

还是林巧来敲门,说喻晨醒了,戚月才抱着戚楌过去看。

喻晨还有些精力不济似的,靠坐在床上神色恹恹,见到戚月眼里才燃起一丝光亮来。再看看戚月怀中的孩子,神色又是一黯。

“钱钱的事林巧都告诉我了,的确是她考虑不足,让你担心了。”

戚月没甚所谓道:“你若是感到抱歉,那我也说一声没关系,毕竟钱钱现在没什么大碍,我也不好得理不饶人。”

顿了顿,戚月神色稍厉,又说:“但你要是想做说客,劝我再把孩子交给外人带,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听了这话,喻晨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显然是被道破了心中所想。

戚月继续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会为在乎的人担惊受怕,看到钱钱小脸烧得通红,连哭都没力气哭的时候,我也会心疼。”

喻晨垂下目光,不忍再看戚月的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只说得出一句:“对不起。”

戚月微微一哂。

她一向觉得这三个字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三个字。关系若真的亲密,根本用不上,因为彼此了解根本不会触碰对方的底线;可若是关系不够亲近,很多时候这三个字又根本不够抵消所带来的伤害。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一个你明白了就别废话的眼神。

喻晨自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得就此打住,换了个话题道:“我刚才醒来,觉得身子松泛了不少,接下来要如何用药,戚大夫有计划了吗?”

戚月木着脸道:“珍惜现在还能清醒着跟人说话的时光吧,我打算开始下猛药了。”

“嗯?”喻晨微微坐直了身体,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所谓不破不立,天下没有白得的好事,一切都有相应的因果和代价,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喻晨沉吟片刻,道:“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只是这说法你为何之前从未提过?”

戚月料到他会有此疑问,也早就想好了如何解释,因此不假思索道:“先前我也没想过你会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从你跟我提起你的计划开始,我就在考虑这个诊疗方式了,只是还不确定你的身体会到什么程度,所以就按着没提。”

这番话真假掺半,实则更多的还是想尽快抽身。

她继续道:“如果你信得过,就安心躺上一个月,我保你今后再不受寒毒侵扰,身体底子也会优于常人,不自己糟践的话,再活个六七十年不是问题。”

好处说了这么多,喻晨都难免有些心动了,可还是警惕地问:“代价呢?”

戚月拖着调子“唔”了一声,“就是这一个月比较遭罪,因为躺八成不是你自愿躺的,是因为疼得动不了,还要坚持每天药浴,药浴更疼,大概会有种寒气都化成针从骨头缝往外钻的感觉,越往后越疼,一直到一个月过去。”

喻晨:“……”

总感觉她在伺机报复。

他沉默了良久,还是道:“既说了信你,这些事自然都全权交由你来决定。只是……”

喻晨停顿了一下,眼里带了点儿期待问:“这一个月你会守着我吗?”

戚月微微一哂,道:“别想了,我要照顾钱钱,没什么空顾你,我已经让林巧守着你了。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很多事不方便,你最好叫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从旁协助,好歹能做点类似抬你泡药浴的力气活。”

喻晨眼里肉眼可见地流露出失望。

戚月凝眉,不悦地问:“你那是什么眼神?男女有别,你真指望我伺候你衣食住行呢?”

她本是随口一说,都是寻常对喻晨的态度,却不想喻晨捕捉到了关键,继而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跟你说的,等他们走了要跟你说的事……”

“叩叩叩”。

敲门声让戚月几乎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不管此刻敲门的是谁,戚月都要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