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反复高热
语气异常平和,可戚月愣是体会到了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甚至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生怕喻晨察觉到不对从而起疑,戚月将声音压得十分平静自然,明知故问道:“什么怎么了?”
黑暗中,喻晨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和怀疑。
可夜色太深,戚月又藏的太好,以至于他也不太能确定刚一瞬间感受到的情绪到底是不是错觉。
“阿月……”
喻晨想要说些什么,被戚月没甚耐性地打断:“别这么叫我!”
喻晨失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是正常的她,果然刚才都是错觉。
“行,不这么叫,那要叫什么?娘子?”
“滚!”
喻晨闷闷地笑了一阵,才正色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情了。”
戚月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翻了个身一副打算睡了的模样,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确有想不通和想知知道,或者说是想确定的事,可她不能问。
一方面现在时机不对,她要提防住进来的那些人知道戚楌存在。
另一方面,这个问题她只能憋在心里,假装自己根本没发现。
一旦挑明了,她怕她及时抽身的机会会更加渺茫。
她一点风险都冒不起,也一点不想再跟这个假秀才扯上关系。
不管戚楌的父亲是不是他,不管有没有苦衷,她都不需要有这么个人。
她只想独自养崽。
戚月一直没有再睡着,她能感觉到喻晨也一直醒着,只能将呼吸放沉放缓,装睡装得毫无破绽。
直到听见院子里的鸡叫,戚月才惊觉,一晚上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喻晨的二哥和苏缈氤一行人在喻家住了五日,喻晨的情况也是愈发不好。
前两天还能强打着精神跟他们周旋,后来直接就躺了,体温忽高忽低,反反复复的根本没有半分意识。
苏缈氤白天就守灵似的在床前坐着,入夜再被身边嬷嬷以礼仪规矩等说辞劝走,第二天一早再来。
喻晨二哥就在喻晨还清醒的时候来看过几眼,后面就见不到人了,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
戚月能明显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大多源自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厮和丫头。很显然,喻晨二哥即使人不在,也留了人时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喻晨二哥再出现,就是张罗着要走。
这会儿天还没黑,离吃晚饭还有好一会儿,苏缈氤一听他说明日启程,顿时急得站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就要走?”她眼眶发红,回头看了眼沉睡不醒的喻晨,不舍道:“晨哥哥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得了……”
喻晨二哥显然不是在跟她商量,口吻强硬道:“你别忘了离京前答应了你哥什么!”
提起自己哥哥,苏缈氤明显瑟缩了一下,随即人就蔫儿了。
“……好吧。”
喻晨二哥像是才看见戚月似的,愣了一下,而后道:“弟妹也在啊?按理说老五这个样子,我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多待几天,最好送一送他。可是……哎,实在是分身乏术,弟妹别见怪啊!”
他说着懊恼的话,语气却未见半点愧疚。
戚月也习惯了他这口不对心的德行,依旧维持着冷淡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戚大夫!戚大夫在不在?”是刘用的声音,“哎呦我的妈呀你们是谁啊!?”
戚月本能地一阵心慌。
刘用不会这么叫自己,而且自己提前都交代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门来找。
偏偏面上不能显露出半分,不能叫喻晨二哥起疑。
要是他再因此多留几日,她可不敢保证喻晨还能不能活。
她蹙起眉,摆出一副不耐的神色,听见刘用已经跑进了堂屋,才慢悠悠走了出去。
堂屋里,刘用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正一脸焦急地满屋乱走。
戚月握紧了拳,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冷淡问道:“这不是刘叔家的阿用吗?什么事?”
刘用十分慌乱,一时间竟也装得天衣无缝的,让人瞧不出破绽。
“戚大夫,你快给看看吧,这孩子断断续续发了两日的烧,如今连奶都喝不下,都吐黄水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不行啊!”
戚月听得心如刀绞,几乎要维持不住镇定。
暗自深吸了口气,戚月缓步上前,随即觉察到外头有人经过。
她一边看了眼孩子,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谁家孩子,把你急成这样?”
刘用显然也是在家里就做好了准备,铁了心要跟戚月装不熟,生怕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是我娘一个远亲家的小孩,那远亲刚丧了夫投奔到我家,可能是路上颠簸给累着了,到我们家就开始没精神,接着就病了。”
“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要来找你,只是这个诊金……”刘用焦急中还带着些小心翼翼,“我们家手头也不宽裕,戚大夫,诊金能不能先给一部分,剩下的我们慢慢还?”
两人的对话似乎彻底打消了喻晨二哥的所有怀疑,戚月明显察觉到盯着自己的视线稍有松懈。
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可看着戚楌那烧得通红的小脸,心又仿佛被一刀一刀地剜着,疼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戚月面上不敢表现半分,只木着脸道:“先别急着提诊金,烧成这样才想起找大夫,能不能救活都是两回事。”刘用急得快哭了,见戚月终于着手诊脉,才小小地松了口气,接着意有所指道:“我娘也说了要尽早看病别给耽误了,可孩子娘可能是不想给我们增添负担,自己又拿不出银子,所以就一直态度很坚决地不让看病。我还是趁着他娘睡着了跟家里人一合计,赶紧把孩子抱来了。”
钟秀秀是断然不会眼看着戚楌生病还阻拦他们来找自己的,这决定只可能是林巧做的,毕竟是喻晨的人,总会为自己主子考虑得更多一些。
戚月不由意外地看了刘用一眼,没想到看着挺大老粗的一个人,说起话来条理居然还挺清晰。且这段话外人乍一听似乎没什么不妥,可进了戚月的耳朵又是另一重含义。
可以说这个状告得很有水平了。
再看他从进门开始的神色,更是一点看不出不自然,也不知是提前演练过,还是真的天赋异禀。
戚月诊完了脉,发觉孩子是因为原本就有些肠胀气,又上火才引发了病因,却因为拖延险些要命,更觉气不打一处来。
把刘用带到一间空着的客房让他等着,戚月去小药房先煎了服清热退烧的药,而后从药坠里调配好外敷的药泥,拿回去糊在戚楌的大椎穴和肺俞穴。
没有医用胶带,戚月只能拿药布往孩子身上缠了两圈固定住药泥。
指尖触及到的温度都烫得吓人,婴儿本就柔软的小身子现在更是跟滩泥一样。
先前还暗自笑话过苏缈氤太能哭的戚月,这会儿也总算尝到了想哭是个什么滋味。
所幸最后她还是忍住了,真是难过也为了戚楌,强装镇定也是为了戚楌。
完成了这些,戚月又回到小药房盯着炉子,不多时,药好了,戚月赶紧倒出来端过去。
刘用看着戚月手中几乎只有一个碗底儿的药,不禁怀疑道:“戚大夫,就这么点儿药,能管用吗?”
戚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多大一点儿大?一大碗药灌下去他的肠胃受得了么?”
刘用不懂这些,自然也是信得过戚月的,闻言也就不吱声了。
戚月让他端着碗,自己把戚楌抱了起来,拿着勺子试着往他嘴里灌药。
尽管那药撑死也就两勺,可依旧十分困难。
戚楌才一个多月大,除了奶没尝过任何其他的味道,那药虽然已经调得很好入口了,可毕竟也是药味的,刚喂进去半勺,戚楌就很抗拒地扭过头去,瘪瘪嘴要哭又没什么力气,气息奄奄地哼哼着。
戚月不得不让刘用掰开他的嘴硬往里灌,还要防止他呛了,又怕灌得太急他再吐了。
忙得满身是汗,总算是把药灌了进去,想要把戚楌放下时,却发现他小手死死攥着戚月的衣襟,怎么也不肯放开。
戚月又觉一阵眼眶发酸,觉得在这么下去,自己就要演不下去了。
孩子又是吃不下又是吐的,已然有些伤了脾胃,现在还这么没有安全感地抓着他,明明那么小,却要遭受着这样的无妄之灾,凭什么……
戚月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回去跟孩子的娘说,孩子的病夜里兴许还有反复,今晚就留我这儿吧,待会儿把孩子娘也叫来,免得孩子饿着。”
刘用愣了一下,而后飞快点头应是。
别人说的都不重要,戚姐的话才算数,他娘说的!
刘用飞快地跑了,戚月抱着孩子轻轻地晃着,慢慢的,戚楌好像找回了些许安全感,小手慢慢松开,睡熟了。
戚月将他放在床上,拽过被子搭在他肚子上,坐在床沿轻轻拍着,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刘用领着人又回来了,毫不意外,带回来的是林巧。
只是等林巧进来时,戚月还是愣了一下。
身形是那个身形没错,气质也还是那个熟悉的气质,可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林巧的长相属于邻家姐姐那一种的,五官清秀柔和,处处透露着恬静。可现在,突然就变得平平无奇了起来,放到大街上就是那种最不起眼的寻常妇人。
难道她还会易容不成?那她这些日子示人的面目又是真还是假?
“戚大夫,这就是那孩子的娘。”刘用介绍道。
林巧面上满是疲色,“戚大夫,谢谢你!”
戚月更加惊奇地发现,林巧不光换了脸,甚至还换了一个声音。
不过她并没有愣神太久,只是起身冷漠道:“你们娘俩就在这里睡吧,夜里精神点儿,有什么问题赶紧说,孩子再小也是一条人命。”
林巧垂着头,即使听出了戚月这话里隐含的警告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戚月已经不想再跟她计较什么了,都是不相干的人,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口舌。
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里屋外的人明显比来时更加忙碌了,许是在为返程做准备吧,装箱子的装箱子,搬东西的搬东西,闹闹吵吵的扰得人没点安生。
戚月本就心烦,看着这些糟心的玩意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动静都小点儿!你们五公子不用休息了吗?”戚月喝问道。
喊了一通总算舒坦了点儿,也懒得管那些明显被她嚷愣住的人都是个什么想法,戚月自顾钻进小药房,抓了几味药给自己煮了锅清心茶。
端着茶回喻晨房间时,苏缈氤正红着眼睛跟躺得笔直的喻晨小声嘟囔着什么。这人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每天都这么叨叨。
见戚月进来,苏缈氤不悦地蹙起了眉,语气中饱含了责备:“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晨哥哥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说着,她目光落在戚月手上散发着袅袅水气的茶杯,怒气冲冲地补了句:“还喝茶?”
戚月自顾走到桌前坐下,懒懒地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回嘴:“关你屁事。”
“你……你这女人怎么,怎么这么粗俗!”苏缈氤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更没听过这样粗鄙不堪的词汇,一时间除了震惊都找不出其他的情绪来。
“粗俗怎么了?一没吃你家粮二没话你家钱,你跑到这里来管我,合适么?”
苏缈氤想也没想道:“你好歹也是晨哥哥承认了身份的人,能不能少给晨哥哥丢人?”
“他?”戚月目光落在喻晨身上,“面子都是留给活人的,一个不知道哪天早上醒来就凉了的人,要那玩意儿没用。”
苏缈氤:“……”
她算是看出来了,再来三个她也说不过这歪理满天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