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穿红袍的是须卜骨都侯!
第182章穿红袍的是须卜骨都侯!
汝南袁氏自此成为了过去式,被历史的车轮无情地碾过。
一场梅雨季的瓢泼大雨落下,洗刷了刑场上充满罪恶的血迹。
一口气监斩了数千人,看着一颗颗人头滚落,饶是刘焉自诩心志坚定,却也不由感到了身心俱疲。
未曾见过多少血的刘范更是面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连忙离开刑场,免得丢了刘焉的脸。
雒阳城里杀得血流成河,并州的战场上也同样杀得血流成河。
并州的局势很糜烂。
度辽将军,秩二千石,银印青授,下辖北地七郡二千骑,屯驻五原曼柏县。
使匈奴中郎将,秩比二千石,银印青授,持节,下辖西河驻军二千人,刑徒五百名
度辽将军和使匈奴中郎将皆有专杀之权,直接受朝廷管辖,不受地方辖制。
同时,西河郡作为边郡,亦有郡国兵三千人,使匈奴中郎将有权在南匈奴叛乱时期节制这三千郡国兵,并征召未叛乱的南匈奴部族一同平叛。
南匈奴羌渠单于是大汉扶立的,故而对朝廷颇为顺从,尤其是草原上崛起了一位新的霸主——檀石槐!
檀石槐整合了各部族,建立了鲜卑部落,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建立了一个丝毫不亚于鼎盛时期的匈奴的部族。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外敌,大汉和南匈奴长期保持了友好,一致将矛头直指鲜卑。
直到三年前檀石槐去世,其子和连继承了鲜卑大人之位。
但和连这位新任鲜卑大人无论是才能还是气度都远不如其父,甚至被檀石槐整合的鲜卑都大有一分为四的趋势,其余几部大人都生出了自立的野心。
随着外敌的大幅削弱,大汉与南匈奴的关系也就逐渐变得微妙了,但大汉这几年的目光都在凉州和国内的太平道上,加之南匈奴长期的顺从,令大汉放松了对南匈奴的警惕。
因此就在度辽将军周慎、使匈奴中郎将王柔,并州刺史张懿以及西河太守邢纪的眼皮子底下,须卜骨都侯酝酿了一场规模庞大的叛乱。
度辽将军周慎在南匈奴叛乱后惊慌失措,尚未确定叛乱规模便未战先退,率度辽营渡过辽水撤向五原郡。
使匈奴中郎将王柔遭遇突袭不得脱身,力战而亡,而后南匈奴叛军首领须卜骨都侯自立为单于,叛乱规模超过十万人。
恰逢此时,须卜骨都侯听闻凉州羌乱,当即率领下南下寇河曲、谷罗二城,伏杀前来救援的西河太守邢纪,一路南下破西河郡治离石、蔺县、中阳、皋狼、圜阳、圜阴等城,又破上郡桢林、白土二城。
攻破西河郡后,须卜骨都侯率兵进犯太原郡,破平陶、大陵二城,并州刺史张懿欲率郡国兵五千并五千青壮共万人出城,于汾水北岸袭击渡河的南匈奴叛军先锋二万人。
太原郡守丁原以“刺史率领临时组建的军队,尚未经过训练和磨合,军令无法统一,士卒配合不够默契,一旦大军有失则太原郡不复为汉室所有”为由,苦劝张懿不要出兵,严守城池,凭借城池坚险等待朝廷援军,再趁叛军久攻不下士气低落,可一举而克之。
但张懿未曾接受丁原的建议坚持出兵,被悄悄绕过汾水的南匈奴叛军夹击,仅剩不到两千人逃回晋阳城。
太原郡守丁原当即召集城中剩余青壮及老幼妇孺,以土石封死城门,亲自操刀立于城头,死守城池月余,负伤十二处仍带伤厮杀。
就在丁原以为自己也许就将在这座晋阳城殉职之时,南匈奴叛军撤围了,并且将军阵调转方向朝向南方,丁原敏锐地意识到,朝廷的援军抵达了!
而不出丁原所料,翌日清晨,大汉玄墨镶边的赤色军旗便出现在了视野中,行军近一千四百里的大军在右将军董卓的率领下抵达晋阳城外。
面对四万远道而来的汉军,须卜骨都侯的想法是跟他碰一碰!
六万对四万,优势在我!
“大单于,大家伙围城月余了,是否后撤暂作休整再迎击汉军?”
说话的是须卜骨都侯的女婿伊吾,在人均胎教全凭一腔悍勇的匈奴部族中,伊吾曾向一些逃难来南匈奴王庭的士人求学。
至少在匈奴人中伊吾也算是个智囊了,因此须卜骨都侯也颇为信任这个女婿。
但须卜骨都侯信任这个女婿,却不代表他会对这个女婿言听计从,他对于局势也有自己的理解,手执马鞭指向汉军的方向道:“大家伙虽然围城月余,但都是轮流攻城,并没有消耗太多体力,反倒是汉军长途跋涉,定然疲惫!”
“如果我们选择后撤休整,那么汉军也会得到喘息之机,我意趁此机会与汉军一战!”
须卜骨都侯对于这一战还是颇为自信的,那劳什子度辽将军周慎不战而逃,使匈奴中郎将王柔、西河太守邢纪也被自己杀了,就连那并州刺史张懿都死了!
汉国也就十三个州刺史,他只是稍稍发力就将汉国一个州的刺史杀死了,这说明汉国如今日渐衰落,实力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
伊吾略作迟疑,虽然向来求稳的他不是很认同须卜骨都侯的冒险行为,但也正如其所言,此刻的确应该是汉军最为疲惫和虚弱的时候。
而且作为须卜骨都侯的女婿,他自然也是要支持自家岳父的。
眼见女婿这位智囊也认同了他的计划,须卜骨都侯也颇为满意他的态度,于是道:“伊吾,你去派个人给汉军的将军送一封战书,约他们明日在这里与我们一战!”
“你们家单于要和我们约战?”
汉军大营中,董卓坐在一只胡床上,看着这封写着跟狗爬似的歪歪扭扭的汉字战书,面色略有些诡异。
对于董卓的迟疑,匈奴使者神色倨傲,冷笑道:“难道你们汉人不敢吗?”
能被派来担任使者的,自然也不是愚蠢之辈,他自然是知晓自家大单于的战略,明白此刻作战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因此刻意用这些话语激董卓接战。
“对,我不敢,说完了就滚吧,老夫要用饭了。”
然而让这名匈奴使者大跌眼镜的是,董卓竟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而一旁的军士则是端着一盆肉脯、一盆羊汤、一盆腌菜与一盆米饭入内。
这足足够三五个人吃一顿的饭菜,在董卓的大快朵颐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这么健硕的体形,又这么能吃,想来也当是勇武之人,怎么就是个绣花枕头,竟然不敢接战?
匈奴使者斜睨了董卓一眼,但还是忍住了说些风言风语激怒董卓的念头,他还不至于为了逼汉军接战而主动牺牲自己的性命。
而就在那名匈奴使者离开帅帐后,董卓便是没忍住一脚踹翻了右侧的一张桌案,又手中的羊骨远远掷出,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即便是刚从后帐中走出的李儒早已习以为常,却也是被吓了一跳。
“当年给老夫牵马执蹬的贱奴,如今都敢向老夫邀战了,呵呵!”董卓咧着嘴狞笑着,脑中浮现出一个向他卑躬屈膝,用背来代替马凳方便他上马的家伙,“嘿,老夫凭什么要放着夜袭这般良机不用,去跟你正面决战?”
董卓麾下的四万大军疲惫吗?
当然是疲惫的!
但远没有匈奴人想象的那般不堪!
作为一名宿将,董卓行军自有章法,一路上沿河行进,将大军的辎重负担减至最低。
从雒阳到晋阳的一千四百里路程,大军每日行进四十里,每行军九日便休整一日,总计行军三十四日,休整三日。
作为三河良家子组成的军队,士兵的兵员素质不错,故而在以这样的行进节奏长途跋涉后,大军的精神面貌尚好。
是夜,董卓调兵遣将,令郭汜、华雄各率两千三河骑士突袭匈奴大营,令牛辅、樊稠、王方、李蒙、董旻各督五千人猛攻匈奴大营,独留营寨东门不攻。
随着一支支响箭被射向天际,汉军也按照董卓的作战计划展开了夜袭。
此时,须卜骨都侯正躺在铺着虎皮的大床上,四仰八叉地酣睡,鼾声如雷。
一阵凉风突然吹入营帐,吹得帐中取暖的篝火摇曳不定,耳旁也传来女婿伊吾焦急的呼喊声。
“他们来了!”
须卜骨都侯皱着眉头,嘟囔着翻了个身,面露不悦,听着外面的响箭和马嘶声,还以为是有部众闹事。
尽管须卜骨都侯自封大单于,并且通过一场场胜仗而积攒的威望得到了一众部族的认可,但即便是当年冒顿单于征伐之时,也无法完全约束不属于他的部族的纪律。
按照须卜骨都侯的经验推断,约莫又是某两个部落的头人饮了酒,为争夺几件财宝或是汉人女子而打起来,从而引发了两个部族的对立,揉着尚有些迷糊的双眼,下意识地问了句:“谁来了?”
伊吾眼见岳父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有重新躺回去睡回笼觉的趋势,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掀开须卜骨都侯身上的羊绒毛毯,大声喊道:“汉军来了!”
须卜骨都侯此时仍未完全清醒,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唤醒的须卜骨都侯的思绪如同陷入了沼泽一般,丝毫没有觉察到哪里有问题,嘴里呢喃着:“汉军。”
伊吾见须卜骨都侯似乎不为所动,高呼道:“汉人的军队!”
一阵冷风灌进营帐,浑身赤裸的须卜骨都侯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事态严重,猛地坐起身来,瞪大眼睛,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瞪大眼睛,惊恐道:“汉军?!”
见女婿急切地点头,并拿起他的衣甲为他披上,须卜骨都侯连忙抄起刀冲出营帐,看到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的大营,顿时惊怒交加,他的脸涨得通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怒吼道:“该死的汉军懦夫,难怪不敢接受我的约战,原来是要使阴谋诡计!”
伊吾深知此时不宜再战,一把抓住须卜骨都侯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大单于,快撤吧!”
他制止了须卜骨都侯召集军队反击的举动,这个时候召集军队必然要打着匈奴大单于的名号,但值此时刻打出匈奴大单于的名号,究竟是准备召集军队还是为这些汉军指明方向?
须卜骨都侯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形势危急,不宜再战,但又拉不下脸,所幸女婿和他配合默契,带着几个人拉扯着他将他抱上马,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四蹄甩动向着汉军尚未围住的东门缺口突围,伊吾纠集了四百护卫紧紧跟随在须卜骨都侯身旁。
而逃亡途中,马背上的须卜骨都侯依旧不时回头望着仍在与汉军厮杀的匈奴部众,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口中高呼道:“我身为匈奴大单于,怎能放弃自己的部众呢!”
“你们可真是害苦了本单于啊!”须卜骨都侯一边呼喊着,一边还不停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眼见自家岳父到了此刻还要卖力地表演,伊吾这位好女婿倒也不觉得他虚伪,反倒是对须卜骨都侯有些佩服,以匈奴部众的智慧,这般拙劣的表演反倒能哄骗他们忠心。
就在须卜骨都侯心中为顺利突围而暗喜的时候,一支汉军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为首一员大将身躯健硕,挥舞着一杆马槊狞笑着冲向须卜骨都侯。
须卜骨都侯看到此人身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数年前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当年,他和部众试图劫掠一个汉人大官的车队,却反被击退,那人一路追杀他至王庭,不仅杀了他一百多名部众,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而他为了保命,在使匈奴中郎将王柔的调解下还不得不低声下气赔礼道歉,甚至跪在地上充当马凳,让那人踩在脚下受尽了屈辱。
不过须卜骨都侯虽然心中恨透了那个汉人,但他更怕那个汉人啊!
谁见过一个汉人带着二十来个亲随追着他们两百多人杀的?
他不仅见过,他还亲身经历过!
然而随着这一声呼喊,那张与记忆中的那个汉人恶鬼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出现在眼前,须卜骨都侯顿时面如土色,瞳孔猛地收缩,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须卜,可还记得某家董仲颖乎!”
就像是猎物听见了肉食动物的嘶吼声似的,须卜骨都侯怔住了,旋即惊恐地调转马头拼命逃跑。
董卓眼见须卜骨都侯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也定睛望去,见须卜骨都侯竟穿着一身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格外醒目的红色披风,顿时高呼道:“穿红袍的是须卜骨都侯!”
“休走了须卜骨都侯!”
随着董卓的呼喝声,汉军士卒齐齐看向了那道穿着红袍的身影,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须卜骨都侯逃窜的方向奔腾而去,马蹄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
(445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