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上前,在坟边跪下。
他轻颤着,
用手一点点拂去棺木上残留的薄土。
棺木开启。
周遭的风声似都骤停。
裴长渊的呼吸猛地一滞,目光直直地落在棺内。
映入眼帘的,
是他心心念念的乔乔。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没了生气。
裴长渊颤抖着伸出手,
想要触碰她的脸,又怕自己玷污了她的纯净。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棺木之上,洇出一片水渍。
“乔乔……”
他无声哭着,
肩膀微微耸动,压抑得让人揪心。
所有人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连青墨也没有见过。
哪怕是一个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天空陡然暗沉,乌云滚滚。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打在裴长渊的身上、脸上,混着他的泪水,叫人辨不清滋味。
他回过神,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看向棺木中的女子。
“盖棺!”
他声嘶力竭,急切又慌乱。
棺木很快被合上,
裴长渊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他站在滂沱大雨中。
青墨给他撑伞,他也不接受。
狂风裹挟着暴雨,如注而下。
裴长渊直挺挺地跪在已然合上的棺木前,任由雨水浸透长袍。
寒意从肌肤一寸寸沁入骨髓。
远远不及他如万蚁噬心般的痛苦。
雨下了多久,
裴长渊便跪了多久。
哪怕薛姝仪和裴茂才前来劝,他也一动不动。
……
雨歇云散,
日光艰难地穿透云层。
裴长渊仍跪在原地,雨水混着泥污沾满他的长袍。
身旁的侍卫们早已不敢出声,
静静候在远处,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护国大将军……
青墨领了他的命令,寻来上好的石料。
裴长渊拿起刻刀,动手——“爱妻虞晚乔之墓”。
刻完这几个字,
他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许久才缓过神来。稍作休息后,
裴长渊又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开始雕琢自己的墓碑。
“夫裴长渊之墓”,
简简单单几个字,把青墨吓得不轻,
一双眼睛不敢挪开分毫,死死盯着他。
待两块墓碑都雕刻完毕,裴长渊亲自将它们立在虞晚乔坟前。
生时不能长相守,死后便相伴长眠。
他的世界,
随着虞晚乔的离去,已然崩塌成一片荒芜。
裴长渊双目毫无生机,握着那把刻墓碑的刀,手背上青筋暴起。
“乔乔,我来殉你……”
他喃喃自语。
声音轻得随时能破碎消散于风中,却带着赴死的决然。
地下肯定很冷,很冷,
他怎么舍得让她和孩子孤单寂寞?
一家人,该团聚。
裴长渊高举起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
青墨嘶喊着,不顾一切飞身扑向裴长渊。
“公子!”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刀身擦着裴长渊的胸口划过,血液喷出,迅速在他的衣衫上蔓延开来。
触目惊心!
裴长渊被撞得气血翻涌,
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虚弱地喘息着,他抬手擦去血迹,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夜深渊,看向青墨。
“滚!!!”
青墨死死抱住裴长渊的手臂,将刀夺过后扔远。
“公子!!”
“虞姑娘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闻言,裴长渊身形一僵。
可那求死的念头就像扎根在心底,强烈得难以抑制。
“你再拦!我先杀了你!”
青墨不肯松手:“你理智一点!”
他打小跟着裴长渊伺候,视其为长兄,要青墨眼睁睁看着他赴死。
那他宁可死在他手里!
裴长渊:“放开!”
青墨:“不放!死也不放!”
裴长渊那一刀没能刺入心口,却也伤着了他。
他脱力半跪在泥水里,手撑地面,喉间一阵腥甜翻涌,“哇”地咳出一口鲜血,殷红的液体溅落在地上,与泥水相融。
就算是爬,
他也要爬到虞晚乔身边死掉。
“咳咳……”裴长渊捂着口鼻,指缝间渗出血丝,气息紊乱,几近脱力。
“乔乔……”
青墨让侍卫们把刀都收起来,
所有能伤人的利器,都不能暴露在裴长渊的眼皮子底下!
只要没有匕首,
一时半刻的折腾死不了。
青墨寸步不离守在裴长渊身边,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他伸手去扶,被狠狠推开。
裴长渊的身上血迹斑斑,拖着近乎无力的身躯,
一寸一寸地朝着那具棺木爬去,
极其艰难地爬到了棺木旁,
他抚上那冰冷的棺盖,指尖摩挲着棺盖的纹理。
“咳……乔乔,对不起……”
是他回来太晚,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是他让她怀上孩子后难产……
咳嗽稍缓,
裴长渊的额头抵着棺盖,大口喘息着。
“青墨。”
青墨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出血,已经哭过了。
他欲伸手扶裴长渊起来。
可裴长渊明显不是这个意思,拍开他的手。
调整气息后,缓慢道:“等我死了,将我和她,合葬于此处。”
“我,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就这最后一件事情,咳咳……”
裴长渊胸前伤口不断往外溢血,气若游丝:“算我求你。”
青墨与其他侍卫对视一眼,
无奈之下,只能含泪点头,装作妥协:“好,我答应。”
就在裴长渊放松警惕之时,
青墨手起刀落,精准地劈在他后颈。
他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青墨颤抖着双手将人背起。
“公子,对不住了……”
青墨怕裴长渊真把自己给折腾死,
他擅自决定,让人先把虞晚乔的墓封起来。
青墨背着一个血人回裴家,把薛姝仪吓得晕死过去,裴茂才也白了脸色。
赶忙让人去求见太子殿下,
让他带御医前来救治!
伤成这样,离死也是不远。
祁煊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带心腹匆匆赶来,看见裴长渊躺在床榻上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狼狈模样,皱起眉头。
“伤这么重,谁动的手?!”
青墨指了指昏迷着的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祁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