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死门1
周折玉神色从容:“本来不知道的,这么多年从未有机会与大师兄交手,更何况大师兄一向谨慎,来拿人都不肯轻易出手……也是前几日凑巧和阿芙闲聊,才意外知道大师兄更爱用软剑。”
别不疑低头一抚剑身:“就这个?”
周折玉不答反问道:“凌霄剑派的人在山下还没退走,大师兄这个时候这么兴师动众的找我是有什么事?”
“那些人庄主自会料理。”别不疑不太会说话,眼下被叫破了身份,除了一开始还有的惊愕,看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欲望。
如果凌霄剑派根本不足为患,后山的奸细究竟是哪一方的人?杀阿芙的是谁?阻拦报信的是谁?骗周折玉到净落水的是谁?
从哪一步开始是山庄里的“自己人”做的手脚?
卸磨杀驴动手这么快么?
周折玉心底泛起寒意,嘴角的弧度险些维持不住,眼神也不自觉黯淡下去:“大师兄要杀我们,总该有个由头。若是受人胁迫,或是另有所图,现在说清楚,我或许还能听一听。”
周折玉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五人,指尖在鸣春涧上轻轻一扣。
他拇指抵住剑柄,咔哒一声,剑刃出鞘半寸:“若只是单纯想我们死——那师弟免不了就要拉几个垫背的了。”
背后就是放在庄主心尖上的故人旧居,若他们在此处打起来,精心维系的景象用不了几剑就会成为废墟。
就算别不疑不讲情分,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要不要在这儿跟周折玉对着干。
别不疑意料之中地令其他几人收起剑。
“并非取你们性命。”他眉头深锁,眉心挤出一道褶皱,似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是……需要借你心头血一用。”
周折玉还未开口,一旁的奉捷已勃然变色,厉声道:“心头血乃武者精元所聚,关窍所在!取之轻则功力大损,重则根基尽毁,心脉枯竭!”他攥紧剑柄,指节发白,“大师兄,你这不是借——是要三师兄的命!”
大师兄淡淡道:“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他死。”
奉捷怒极反笑:“分寸?你当这是割腕放血吗?心窍之血,取一滴便损三分元气,更何况——”
周折玉抬手,轻轻按住了奉捷的肩膀,止住了他未尽的怒斥:“师弟所言极是,心头血对习武之人何其重要,就是普通人,少一点也免不了折损寿元,大师兄真是强人所难啊。”
他看向别不疑,眼底带着几分讥诮,语气却甚至称得上温和:“能冒昧问一下,大师兄要取血做什么?恕我直言,这种要用到心头血的东西大多有伤天和,怕是要量不少,不知又为何一定要取我的?”
别不疑瞥了一眼他们出来的小书房,“你们既然误闯到这里,想必已经知道不少事,我就长话短说,十年前,庄主好不容易得了一株年份恰好的七劫花,放在药房还没等炼化,却被你误服。”
周折玉:???好大一口惊天巨锅。
周折玉: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你或许已经没了印象,”他抬眸看了一眼周折玉,继续道:“此药药性特殊,服下后药力会沉积心脉,经年不散。即便过了十年,取你心头血,仍可入药。”
就算是十年前,周折玉也不是什么都乱吃的小孩啊!
但那时他醉心于习武练剑,身上三天两头挂点彩,兼之对药理感了兴趣,有什么病痛损伤确实都是自己去药房拿药,山庄管药的那几个老大夫都认识他,并不会说什么,只偶尔帮他把把关。
如今那些人还乡的还乡,作古的作古,谁能替他作证?
周折玉哑巴吃黄连,只得听他继续道:“庄主仁厚,当年并未追究,但如今多年过去,仍没有第二株七劫显世,庄主白等十年,再等下去,只怕你身上心血的药性也要消失殆尽了。”
周折玉:“是庄主派你来的?”
“不是,”别不疑撇开脸:“是我自己的主意,权当替师父了却一桩心事以报养育之恩。”
奉捷:“你报养育之恩,凭什么要取三师兄的心头血,随便杜撰一件莫须有的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怎么不取你自己的?”
别不疑冷道:“若是我的有用,不必师父开口,我自己把心挖出来。”
别不疑在直接拿下周折玉和保护故居之间犹豫片刻,身后灰衣人亮出剑。
想必这几人就是净落水中坐镇的高手,先前还顾忌被看破武功路数,没有使尽全力,如今身份被道破,只会更加棘手。
周折玉指尖不着痕迹地蹭过袖中暗藏的纸笺,薄薄的纸张边缘刮过指腹,带着细微的刺痛。
他心知今日恐怕不会善了,与其在这里打个昏天黑地引来更难对付的人,不如先低头服软,走一步看一步。
“大师兄对庄主的忠心真是日月可鉴,”周折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惫懒的笑:“走吧,带路。”
奉捷一把扯住他胳膊,急道:“三师兄!”
周折玉安慰道:“只是取血不是杀人,再说……”
他咬耳道:“若我没看错,这几位前辈可都是浮玉高手中的活化石,打死我们两个再带去取血也是抬手的事。”
声音并不小,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别不疑低下头。
周折玉冲他微笑道:“这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想跑也跑不了,不用五花大绑吧?”
别不疑微微一点头,几人离开陈嫣故居,在墓道悄无声息地穿梭。
周折玉默默记住行进的路线,敏锐地察觉到一行人正朝着来时的梅林方向走去。
墓道豁然开朗,远处已能瞥见梅林透来的血色微光。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倏然从石壁暗处暴起,寒芒乍现,来人如鬼魅般闪至大师兄身后,冰冷的剑刃已抵上他咽喉。
挟持者尚未开口,大师兄却突然冷声道:“动手。”
灰衣人竟毫不迟疑地扑杀而来。
那人显然没料到他会不顾自身安危,稍一怔忡间,灰衣人的掌风已至面门。他急撤半步,剑锋在大师兄颈侧划出一道血线,却终究慢了一拍,被随后抢上前来的灰衣人凌厉的剑气逼得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上墓壁。
周折玉骤然喝道:“住手!”
别不疑捂着脖子退后,灰衣人也不再上前,剑却始终指着那道身影。
墓道内残存的几盏长明灯七零八落地恪尽职守,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将人影拉得支离破碎。
那人扶着石壁慢慢支起身子,闷咳两声。
别不疑的眉头紧紧拧住,一声不赞同的“绥之”还没叫出声。
只见陈绥之掀开外袍,露出腰间绑着的几颗火雷,轻声道:
“都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