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洗澡

说是天光也不算。

喻长青带着他从密室出来,周折玉才发现外面天是黑的,感情每天只吃晚饭一顿,难怪每次吃完都犯困。

甬道尽头有处回廊,两人在走廊上步行半刻,见东方一轮明月从山后慢慢露出面来,才走到一方池子。

喻长青停步道:“就在这儿洗。”

周折玉环顾四周,此处一面依山,一面是层叠树林,和着他们脚下这条廊子,将小池三面包夹在中间。那山又高又陡,树林茂密漆黑一眼看不到头,眼下寂寥无人,就连他们来时的路上也一个人都没遇见。

可要赤条条在外面洗,这幕天席地也并非只有周折玉一个大活人。

周折玉拉了拉腰带,转头看向另一个会喘气的:“你不回避一下吗?”

喻长青回他弯眼一笑:“我有的你都有,你有的我也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可以转过去脱。”

此话一出,周折玉登时想起前几日在喻长青膝上醒来时,身上衣物内外都已经换过一遍,看来这个领导做得还挺亲人,手下管着那么多号人,如此小事都还要亲力亲为,也不假手于人。

周折玉真是服气,转念一想:“也是,人都是一堆碳基化合物组成的产物,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当即毫无负担地宽衣解带。

脱到裤衩时,总觉得身后如芒在背,目光简直要把他裤头烧穿,周折玉顿了一下,还是穿着裤子下水了。

入夏的露天池水夜里还是有点凉,但不冷。

周折玉水洗了一会儿,看见洗漱备好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小托盘上,放在喻长青稳稳坐着的那块岸边。他心里磨蹭了一下,还是浮到边上去拿。

喻长青端坐在那,又抱着他从周折玉手上收去的鸣春涧,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细软揩布,轻轻擦拭着剑身,鸊鹈膏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周折玉突然觉得鸣春涧在他手里受了苦。

“拿什么?”喻长青见他过来,停下手里动作,瞥见边上托盘顿时明悟,直接伸手推给他。

“……谢谢。”

周折玉拿了东西没有马上走,看了会儿喻长青手下擦得熠熠生辉,寒光逼人的鸣春涧剑身,待喻长青欲要抬头时,才又往边处去了。

天边明月晃晃落在水面,上下成了双。

喻长青擦完,最后看了一眼清冷冷的剑身,“啪嗒”一声收剑入鞘,抬头沿着泛漾的水月望向世上另一把鸣春涧。

他身上就不及喻长青手中剑身通透干净了。堆积如山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像一块摔裂的碎玉,月光下依旧润得发光,但是不大好看了,一同周折玉翻手晃露出的掌心。

长廊那头传来一声轻响,喻长青站起身走去,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套衣物,顺手放在岸边空着的托盘上。

冲池中人影叫道:“周折玉!”

周折玉回头看他,喻长青又不说话了,慢慢沿着池边向他走近。

“怎么?”周折玉往水下沉了沉。

喻长青拎剑站在边上,自上而下盯着周折玉瞧。

周折玉往下又沉了一点。

喻长青提袍蹲下身,“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周折玉审视地盯着喻长青的脸,“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精神病人b事多,他本以为今日此人是吃了药出门的,现在犹豫着要不要收回这句话。

“这要看你问什么……机不可失。”喻长青迎着他目光,将拎剑的手搭在膝上,“我们可以一人坦白一件事。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周折玉觉得此时此景不是“互诉衷肠”的好时机,虽不知他又抽哪根筋,但也不想错过这等好机会,直截了当道:“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态度转变之快,令喻长青不由奇道:“不怕我乱说?”

周折玉:“所以你先全都交代,我才可以挑着信。”

“那还真不容易。”喻长青勾唇一笑,“下蛊——牵丝蛊。”

周折玉心中本就有猜测,这下却是真正落到实处,不由精神一凝,听他道:“你听说过这种蛊吗?在月圆之夜,寻一处深山幽谷里的废弃古宅,在宅内挖出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放置一个巨大的青铜瓮于中央,捉来林里最毒最烈的金环蛇、五彩斑斓的毒蜈蚣、浑身长满尖刺的毒蝎、浑身散发诡异荧光的毒蛙,还有那种内有剧毒的黑寡妇蜘蛛,统统放进瓮里。然后,将清晨吐露的曼陀罗花、断肠草等诸多毒草汁液倒进去,用一块刻满巫毒符文的石板压住瓮口。每日午夜子时蛊主以自身鲜血滴在石板上,引瓮中活物争斗互相吞噬,连续七七四十九日,最后剩下之物便是制成的蛊虫。”

“怎么样?”喻长青觑着他神色,含笑问:“有意思吧?”

“哦。”周折玉漠道,水下手掌悄悄搓了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起这玩意跟他有干系,不觉头皮一麻,“……有点恶心。”

“是吗?”喻长青猝不及防伸出手,搭上周折玉赤裸的肩头。

周折玉本还纳闷怎么没躲开,就被他手上凉意冰了个寒颤,毛骨悚然地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奇诡之意——那指尖从肩颈游离至锁骨处,留下一条弯曲的红线。

周折玉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喻长青割破的手指离开锁骨,又落到他胳膊上,将周折玉左手从水中捞出,扣住他腕子,换了拇指一寸寸从下往上推。推到将近关节弯处时,突见他紧致的肌肤下立起一个鼓包,十分细小,却突兀地打破了小臂上原本流畅利落的线条。

喻长青屈指点了点那处:“在这里。在你身体里面,一点都不恶心是不是?”

周折玉:“……”你有本事放开我,看我不吐你一脸。

他说完抽开手,周折玉当即从那种诡异如定身般的状态里脱离,第一反应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无论是蛊虫还是鼓包都消失不见。但方才那种感觉是真实的,身体上一秒还由着周折玉本人控制,下一秒就像是被人拉了闸,生生断在原处,这次没有痛感,知觉也像是被人一并扯了线,除了一开始的冰凉,什么都没有。

“不要这样看着我。”喻长青单手垂落在池水里,搓了搓指尖的血,“我会莫名有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