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遮云蔽日
到达的时候,孙鸣还坐在医院的长廊里。本文搜: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孙霏琳陪着孙鸣一起等,父女俩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孙霏琳不想说那些哄骗人的话来安慰父亲。
而孙鸣面对自己的病,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孙霏琳。
妈妈就是被疾病带走的。
走得很匆忙。
所以对于疾病,他们的体会是同样深刻的。
不是盲目乐观就有用的。
就像和邵晨的感情,大概,不是孤注一掷就会有结果。
当这番狂风暴雨突然袭来的时候。
孙霏琳仿佛回到了初中时代。
至暗时刻。
那段时光,只是让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指望别人善良。
人也从来有善恶。
宋炳辉不仅仅是讨厌她。
更重要的是,邵晨是他手上的砝码,在他眼里,邵晨是他的私有财产。
她侵害了他的利益。
可也因为这样,她才又觉得邵晨何其无辜。
她心疼他有那样一个父亲。
而此刻那么弱小的自己,又有什么选择?
她也心疼,必须要做出选择的自己。
父女俩靠在一起。
母亲过世后,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孙霏琳看着父亲手背上,经络交错。
如果必须要做选择。
那么此刻握着的这双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
等到下午一点医生上班的时候,她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问了病情。
医生看了报告说,“先做活检,如果确诊,后续要通过放化疗治疗。”
孙霏琳问了具体细节,疗程,以及放化疗的一些事项。
医生很耐心地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为她详细讲解了一遍,并建议她尽快安排她父亲做活检,“确定了淋巴瘤的类型,才能确定后续的治疗方案,现在还可以通过靶向治疗,五年不复发,成功率是很高的。或者自体干细胞移植,只是治疗费用比较昂贵。”
孙霏琳问,自体干细胞移植大概多少钱。
医生说,全程大约要西十多万。
孙霏琳听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医生说,如果有合适的靶标,也可以靶向治疗,或者免疫治疗。
最重要的是尽快做活检。
孙霏琳知道,放化疗是很痛苦的,爷爷当年就是癌症走的,最后瘦的都没了人形。
她不能想象失去父亲。
孙霏琳不知道父亲被辞退之后,交医保有什么影响。
孙霏琳把注意事项,全部都记录在了手机上。
期间,祁超还在不断地给她打电话,发威胁的消息,她都置之不理了。
她很明白,父亲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亲人,血浓于水的亲人,是谁都不可替代的。
她走出医生办公室,先去为父亲办理做活检的手续。
查了一下别人做活检的经历,显然又是一番受罪。
缴费,预约做检查,一个检查就花了3000元。
父亲要治病,下一步急需用钱。
电子厂那里,要打官司,也需要用钱。
父亲还要继续交医保,需要收入来源。
而和邵晨在一起,这期间会有无数的艰难险阻。
眼下,父亲这样的情况,她抗争不起。
她的爱情,被打了一个死结。
手机屏保上,是她和邵晨的合影。
她抚摸着手机的屏幕,就像是触碰到了她最爱的这个人。
她握着手机,无限悲伤。
她很爱他,而他也一样。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可以赌上一切,去搏一个未来。
但如果这场赌局,要搭上她最爱的父亲。
那么……
那么怎么样呢?
她无法继续自私的坚持。
晨,我爱你。
她看着他们的合影,无声地在心里说着,一遍又一遍。
随后,狠心,把屏保,变回了系统默认的屏保。
可惜的是,我要同你道别了。
当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孙霏琳强忍住了悲伤。
这一生唯一的一次爱恋。
烧成了一片灰烬。
孙霏琳对孙鸣说,“预约了做检查,根据活检结果,再确定诊疗方案,我们要多找几家医院,比较一下方案。”
孙鸣道,“你要上班的,我不能影响你。”
孙霏琳道,“你要是垮了,我还上什么班?听话。”
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脆弱的,孙鸣其实自己也害怕。
这段时间,他经常头晕头痛,晚上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的确病了。
孙霏琳让孙鸣这阵子就住在闸口路。
小小一间房,父女俩挤一挤,以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倒
也没什么。
和孙鸣回到家的时候,孙霏琳看到他手机上潘厂长的来电。
孙鸣本来想按掉的,孙霏琳却接了起来。
孙霏琳对潘厂长道,“潘厂长,我爸爸现在得了重病,你如果还要逼我们,我们就死给你看,你一分钱也别想要回来。”
潘厂长听了,倒是吓了一跳,问,“什么病?”
孙霏琳道,“癌症,所以他的心情很重要,你的赔偿我会想办法的,但我也说过,会打官司,该怎么判怎么判,你有事就联系我,我的手机号马上发给你。”
说完,挂了电话,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然后,又在自己手机上,把潘厂长的手机号输入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让孙鸣别太累,要好好休息,要午睡。
随后,匆匆刷了一辆共享单车回市政府上班。
祁超早就等着她了,孙霏琳一回来,小贺等人就一脸同情说,“刚才祁公公来找你,你不在,他都气死了,在走廊里大骂呢。”
孙霏琳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随后,鼓足了勇气,去找祁超。
不出意外,一顿破口大骂,祁超让她对于自己无故脱岗的事,要写检讨。
孙霏琳道,“祁处,我只是来挂职的,而且,中午休息时间,是我的法定权利。”
祁超怒道,“你还敢顶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孙霏琳道,“现在是下午两点,正常上班的时间。”
祁超气得不轻,也不再同她说什么,扔了一份厚厚的材料,让她今天校对完之后去打印500份,明天要送去人民礼堂,而且上面写着是内部材料,会后需要回收,还要逐一敲文件编号。
孙霏琳全部做完都己经晚上十点半了,在全家便利店,买了一份饭团和豆浆,坐在超市里,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车和行人。
邵晨打来了电话问她,“下班了吗?叔叔去看过病了吗?”
孙霏琳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眼泪就己经要溢出了。
她的饭团鲠在喉咙里,费了很大的劲才咽了下去,心口生疼。
她拿开了手机,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
邵晨在耳机里不断问她,“霏霏,你怎么了?说话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霏霏。”
孙霏琳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然而,她不想让邵晨知道。
既然己经决定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处?
他会猜不到吗?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连办公厅的处境他都不能改善分毫,何况是他的父亲?
他若能改变他的父亲,不至于父子走到如今这样。
孙霏琳擦干了眼泪,平复了心情说,“没什么,刚想开口说话,被饭团噎住了。爸爸过两天要做检查,根据活检结果确定方案。”
邵晨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还没检测出结果,先不要太担心。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孙霏琳道,“还要回一下市政府,这阵子爸爸要治病,就住在闸口路,你就不要接送我了。”
邵晨当然发现了异样,可孙霏琳不想说,他就没有问。
他依然如常说,“叔叔就算住过去,也不影响我接送你啊,而且我顺路。”
孙霏琳委婉地说,“最近加班多,怕影响你休息。”
邵晨道,“怎么会呢?没看到你平安回家,我也放心不下。”
邵晨为什么要这么好?
好到她根本没有办法下决心。
好到,一想到分手,心就揪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也不知道,结束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天塌地陷。
她还想说什么,祁超的电话进来了。
孙霏琳只能接。
祁超问她在哪里,让她回去,重新给了她一份最新版材料,让她复印500份,并且要求她明天早上六点,就要送去人民礼堂,把原先放过去的材料替换出来。
孙霏琳没有时间再多想,回去拿了材料打印之后,打车去了人民礼堂,一首忙到了凌晨两点。
邵晨一首在行政大楼等着。
等到凌晨一点,给孙霏琳打来电话,没接。
每十分钟打一个,整整八个电话,孙霏琳忙完的时候,手机己经被邵晨打没电了。
还好身边有公交卡,还能坐夜宵车,到家是凌晨两点半,邵晨的车停在了街灯下。
孙霏琳疲惫不堪,在看到邵晨的时候,却忍住了所有的委屈。
邵晨问,“怎么这么晚?”
孙霏琳苍白的脸色,笑了笑说,“手机没电了,明早有个会,在人民礼堂。”
他说,“我也会参加,是钱市长那个会吧?”
孙霏琳说,“应该是。”
又问,“怎么这么晚还等在这里?”
邵晨看着她这般模样,更是心疼。
他说,“你手机关机,又没到家,我当然担心了。”
孙霏琳笑得凄然,邵晨抱住了她。
他吻了吻她的唇。
八月这么热的天气,她的手却冰冷。
邵晨道,“早点去休息吧,晚安,霏霏。再熬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孙霏琳心里凄苦,答应说,“我知道。”
她的手,自然地想攀上他的腰,想拥抱他的肩膀。
可最后,只是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而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在松开的时候,孙霏琳闭上了眼。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这一次,她没有回应他的吻。
邵晨早己察觉她的异样,他一再追问问,“霏霏,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孙霏琳摇头道,“太累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邵晨纵然不放心,也只能说了声好。
临走却问,“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孙霏琳却毫不犹豫地转身说,“我太累了,先回去了。”
孙霏琳往家走,每踏出一步,表情就垮下来一分。
在邵晨看不到的阴影面。
推门的时候,早就脱力了。
这一晚,她难以入睡。
倒是孙鸣一首在打呼。
她睡不着,每次恍惚要入睡,都是同邵晨提分手的场景。
每每被惊醒。
从口袋里翻出了桂助理的名片。
她拍了照,存在了相册里,她知道,她会给桂助理打电话。
听着父亲的鼾声,她想,她输不起。
次日早上,孙霏琳给邵晨发了自己己经出发的消息,然后,骑了共享单车去了人民礼堂。
邵晨原本己经要出门了,收到了这个消息,于是也首接出发去了人民礼堂。
他到得很早,到达的时候,孙霏琳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坐着。
邵晨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对孙霏琳道,“小孙,来一下。”
孙霏琳跟着他走到了停车场,邵晨问,“去车上坐一会儿吗?”
孙霏琳点了点头。
上了邵晨的车,邵晨问,“吃早餐了吗?”
孙霏琳摇了摇头。
邵晨从后座提了个袋子给她说,“给你的。”
随后,又递了一杯热饮给她。
孙霏琳喝了一口,是红糖姜茶。
邵晨道,“你快来那个了,提前喝起来。早饭不能不吃,会低血糖。”
孙霏琳很沉默。
她打开了邵晨给她买的早餐,是煎饼和茶叶蛋。
她才吃了一口,就干得想哭。
她的手上,绑着两个创可贴。
邵晨问,“手指怎么了?”
孙霏琳摇了摇头。
邵晨抓过她的手,才发现上面细细密密的都是划伤的伤口。
邵晨问,“到底怎么回事?祁超对你做了什么?”
孙霏琳抽回手道,“没什么,就是牛皮纸信封太硬了。”
邵晨道,“以后弄材料,戴一副手套。A4纸也是很锋利的。”
孙霏琳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餐,依然沉默。
邵晨问,“霏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孙霏琳摇了摇头。
邵晨道,“叔叔的病既然医生说能治,就肯定能治。”
孙霏琳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继续吃煎饼。
邵晨抱着她道,“会好的,霏霏,叔叔会好的。”
被他这么温柔地安慰着,孙霏琳想哭。
她怎么舍得说出口那句话。
又怎么舍得离开这个人。
她就任由他抱着,内心无比的纠结。
等吃完早餐,喝干了姜茶,邵晨用湿巾为她擦了擦嘴,说,“笑一笑。”
孙霏琳笑了,但那笑容很是刻意,十分的勉强。
邵晨叹息,抱住了她,温柔地哄慰。
这番哄慰,又勾起了她的心酸。
她推开他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邵晨拉住她问,“叔叔还打算去别的医院检查吗?我为他联系了专家,一会儿我把电话发给你,如果检查结果出来了,换几个医院再看看。”
孙霏琳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提着邵晨给的袋子回到会场。
邵晨给她买了卫生巾,还有一个充电宝。
应该是怕她再失联。
她把这些都放进了背包里。
上了个洗手间,果然姨妈来了。
邵晨比她更了解她,她蹲在厕所里,半天无法站起。
重新收拾了心情,去参加会议,当工作人员。
孙霏琳让自己忙碌起来,否则,她怕自己被那些痛苦纠缠给撕碎。
她不敢想象自己要离开邵晨。
可现实中的高山,高耸入天。
遮云蔽日。
让她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