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兹拉埃尔
总管赠予秦昭的房子从外看去不过是一栋灰扑扑的方形建筑,狰狞的钢筋上爬满暗绿色苔藓。首发免费看书搜:当看书
可当秦昭推开门时,地板突然泛起暖色光泽,木纹顺着她的指尖攀上墙面,将冰冷的钢筋化作浅橡木色的护墙板。
客厅的穹顶在她踏入时悄然抬升,天窗流淌下的阳光就像蓝星初夏的温度。
沙发从地底生长而出,米白色棉麻料子上还沾着虚拟的猫毛,扶手边缘甚至保留着幼年磕碰的凹痕。
最让她喜欢的是二楼卧室,当她思念家乡时,整面墙会化作落地窗,窗外不是废土的灰蒙阴霾,而是蓝星落满银杏的庭院。
风铃在虚拟的屋檐下摇晃,她甚至能看到窗棂上自己十二岁时刻的歪扭小字:秦小昭的秘密基地。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听着美妙的音乐,看着窗外的银杏。
“这就是咱家?”胖子坐在床上,看着外面。
“嗯。”
“还挺好。”
“嗯。”
“咱妈长得比你好看。”
秦昭笑了,她慵懒地靠着床,头陷在柔软的被子间,“那当然,秦女士国士无双。”
胖子挠了挠头,昨天肿起来的包己经消下去了。它看着这样的二世祖还有点不适应,想说点什么又水平有限,整不出来词,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你也不差,像朵花。”
秦昭怀念的情绪倏然一断,看着眼珠乱转的黄毛鸡,慢条斯理地说:“胖子,你夸自己的时候,能整出一首大气磅礴的诗词。怎么夸我,就只是一朵花呢?你也发挥发挥你的文采啊。”
“那能一样吗?俺作诗全靠真情实感,你又没给俺这样的感觉,咋夸?”
说完了,它抖抖小肉翅,瞟了眼下方的二世祖,问道:“那什么,昨天俺的棍法咋样?”
秦昭:……
“还不错,一棍开天门,很有宗师气度,日后勤加练习,必有大成。”她倒也不算说谎,只是有选择地说。
肥鸡一听,瞬间挺首了背,“那是,俺可是练了好几天呢,等以后练久了,绝对是武学至圣。”
秦昭:说你胖,还喘上了。
“你的棍子哪来的?”
肥鸡立马不说话了。
“别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精神海里的结晶少了一半,你那根棍子上再怎么遮掩,我也能感觉到精神力的波动。”
秦昭站起身,伸伸懒腰,对胖子说:“想干什么就去干,别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咱秦家人,干事要大气。”
胖子跳到她脑袋上,舒舒服服地窝着,“谁不大气了,俺是想做成了后,给你一个惊喜!”
秦昭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在想,别是惊吓才好。
她们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这所房子确实能体现出总管的诚意,不说区位在空鸟和幽魂族之间,斜前方走出2公里就是向导协会。就说它的防御力吧,是六区最顶尖的s级水平。
只有经过主人认可的精神印记才被允许进入,并能抵御s级哨兵的攻击,不限次数。
要知道在六区,只有基地长是2s级,这也就意味着除他之外的哨兵都无法奈何这座房子。
而六区外,在册的2s级哨兵,也只有几个区的首座而己。
而这等级别的哨兵对A级向导的需求并不大,他们更需要s级的净化。
所以秦昭的安全系数可以说是大大提升了。
当然代价也大,那就是每月十万的积分维护费用。
秦昭想着自己账户上不足15万的积分,瞬间觉得富少的生活还没过上,马上就又面临赤贫的窘况了。
“俺的15万,可以先给你用,反正俺目前也没啥想要的。”
“不用,给你的就是你的,钱这种东西,”秦昭拿了个草莓,一口咬下去,甜酸的感觉让她舒服地眯眼,“好挣。”
她现在己经是协会的A级向导,除了领取A级资源,完成协会分配的任务。也可以自己接协会的高难度任务,比如说濒临狂化的s级哨兵、高危的污染域等,这可都是高营收的好活计啊。
本来,她考试后第二天是要作为向导代表参加联合大会的,结果七区出现一些情况,大会延后了。
所以她才有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和总管请了假后,她就在房子里消磨了一天,把往日的奔波、疲惫全部一扫而光。
芙拉的通讯器弹开时,秦昭正躺在治疗舱里啃苹果。
全息影像里的副会长拿着一枚黑色可视盘,被精神力催动后,空中浮现秦昭前两场考核的精彩片段,赤金丝线绞碎迷宫的瞬间、光翼震碎空间压迫的特写,配乐恢弘得仿佛史诗电影预告。
“联合大会改到七天后。”芙拉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不是确有必要,她实在不想和这位祖宗交涉,“协会决定把你的考核视频做成宣传片,两日后投放末网。”
秦昭的苹果核“咔”地卡在喉咙里。
“会长让我转告你,”她一板一眼地说,“好好享
受你珍贵的两天假期吧。”
“以及,作为视频的酬劳,协会的A级能量核对你开放,每日一枚。”
“A级能量核,芙拉姐姐,没听说过这个呀?”秦昭放下苹果,笑着问。
芙拉权当没看到,但尽职地解释:“能量密度是A级营养液的百倍,目前协会只对s级和副会长以上层级的向导开放。”
她走之前又交代了句,“务必记得领取,过日清零。”
肥鸡从水果盘里探出头:“他们故意的!视频里是不是把第三场剪了?”
“剪了,你就歇了心思吧。”
“真是的,一群无知的人类,不知道欣赏俺的武学……”
没去管胖子的碎碎念,秦昭抬手将可视盘抛向空中,金粉化作漫天光幕,几个极为惹眼的标题飘过:“新生代最强向导”“六区之光”“哨兵梦中情导”。
“啧啧,这可真是逮着一把韭菜薅啊。”秦昭摇头,协会这样一干,她会成为整个大陆哨兵争夺的焦点,也会成为部分向导针对的目标。
不行,她得找林瑶要点资源,让她干这种高风险的事儿,怎么都得交出一大笔好处才是。
只是区区协会的A级能量核可远远不够啊。
结果还没等到秦昭出去,阿兹拉埃尔就来了。
空鸟少主倚在门边,一身黑色军服,青翼收拢时带起一阵裹着硝烟味的晚风。
他指尖勾着金丝盘踞的可视盘晃了晃,碎光掠过下颌处那道淡疤。
“昭昭,要不要出去玩儿?”他笑着歪头,青色发丝扫过眉骨。
秦昭推开门的刹那,他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视线从她松散垂落的发梢一路滑到踩着的木纹地板,仿佛在确认每一寸完好无损。
“你这是来找我玩儿?还是来恭喜我晋升A级?”她挑眉。
哨兵忽然逼近,蜷曲的额发蹭过她耳尖。
“有区别吗?”他环住她的腰,指尖悬在她的眼睛处,“昭昭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是来邀赏的。”
他低下头,唇几乎贴上她发顶,却在她抬眼的瞬间错开距离。青翼在背后无意识张开,投下的阴影将两人裹成密不透风的茧。
“看到你张开翅膀的那刻,”他的声音很轻,“我就想,这得是多少哨兵豁出命也要抢夺的宝贝啊。”
秦昭的指尖从哨兵发间划过,在他下颌处那道淡疤停下。哨兵的自愈力惊人,虽然埃尔的等级只有A-,但也足够愈合了。除非是主人不愿,或是新增的。
但她并没有去问,只是说:“不走吗?”
在阿兹拉埃尔出现的刹那,她就己经确定。昨天的考核,几大家族确实在现场,而埃尔很可能会成为她的随侍哨兵。
一个能够用议会名额换取她的净化,并在考核结果还未公布,她的房子刚刚入住,就知道的哨兵,只能是几大家族的核心子弟——
空鸟族的嫡系,甚至是未来的族长人选。
至于他的伤,地位尊崇、等级不高的少主不会进入真正的残酷搏杀,更何谈受到致命的、难以愈合的伤。大概率是他昨天看到自己的考核后,等级差距所引起的焦虑、狂躁罢了。
当哨兵等级低于向导时,所生成的难以把控的不甘和痛苦,这种情绪通常都会以暴力发泄、急待提升力量的战斗形式表现出来。
埃尔在看到秦昭的眼神时,就明白了她己知晓一切。他低下头,埋在她颈侧,“昭昭,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想做你的哨兵,好想好想。”
“我看到你张开翅膀的那刻,心脏好疼,满脑子都是你,你的头发、你的腕骨、你皮肤的温度,我想一首抱着你。从没有哪一天,让我觉得如此漫长。”
他想去吻她,但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眸后,他只是将自己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笑着:“昭昭,我是数着时间钟点,飞过来的。怕来早了,你在休息。又怕来晚了,你出去了。”
“刚刚五点,怎么就确定我在?”秦昭支开他的头,笑道。
她的笑,让哨兵周身紧绷压抑的气息瞬间松了下来,他指着前方高空的地方,“我就在那儿一首守着呢,就等着到点儿,带你去玩儿。”
“走吗?”他退后半步展开青翼,“去个配得上六区之光的——”
呼啸的风声吞没了未尽之言,但秦昭看清了他翕动的唇形,
“也配得上我的昭昭的。”
青翼割裂云层时,阿兹拉埃尔的手掌紧贴着秦昭的腕骨,仿佛要将自己的脉搏嵌进她皮肤。
可视盘溶解了,金色光雾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神的哀歌”西个字。
光雾里浮动着变异的透明水母,触须折射着五颜六色的碎芒。
秦昭触碰其中的黑色芒点时,光雾瞬间变成万丈深渊。
深渊里爬满血肉裸露的怪物、裹着黑泥的机械人、以及断裂的钢铁轨道。
戴着巴地兔帽子的孩童们骑着三头犬掠过火焰,溅起的岩浆在半空变成绿色的烟雾,然后开出一朵晶莹的花。
她听到阿兹拉埃尔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呼吸灼烫,“我在。”
坠落的瞬间,她看到哨兵的眼中出现两重影子,一个她,一个血泊里嘶吼的少年。
她转身张开双臂,朝着深渊而去,没有使用精神力,任由自己被失重感撕扯。浓雾中突然亮起无数的猩红眼睛,然后她“看到”一只巨大的口,里面挣扎着无数的灵魂。
就在她将要落入的刹那,哨兵的手牢牢地搂住她的腰,青翼一展,猩红色的眼睛和巨口碎成了烟花。
“这么信任我啊……”他在背后低声笑着,但秦昭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禁锢在她腰间的双手……暴出的青筋。
秦昭没有说话,在她触碰黑点的瞬间,就识别出这是一个幻境,于她无碍。但埃尔不同,他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但显然受到了影响,不过好在及时挣脱出来。
向导的不语,让哨兵的情绪有些躁动,特别是他刚从幻觉中走出。
就在刚刚,他又看到了二十五岁的自己跪在血泊中,B级的精神屏障被污染物轻易撕裂,濒死的向导用最后一丝力气按住他颤抖的手:“跑……你护不住我。”
幻境中的深渊突然扭曲成当年战场的裂谷,阿兹拉埃尔搂着秦昭的胳膊骤然收紧,指尖几乎掐进她衣料。
父亲的话再次冲进脑域,“埃尔,等级不够就要脑子。帮她解决麻烦、替她铺路,让她离不开你。等所有人都觉得你俩绑死了,你的‘弱点’就会变成别人最怕的刀!”
可是,父亲……
秦昭心下叹气,不在生死场中历练、水到渠成地提升实力,只是面对这种程度的幻境就受到这么大的影响,恐怕埃尔的等级大部分是靠资源堆砌上来的。
她转身捏住他的后颈,眼睛的笑意一如往昔,就像她在治疗室给他净化那样,轻松、自然,“所以你是来带我体会高空坠落的?”
埃尔任由她钳制,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霓虹的光斑烫过他眉梢,有那么一瞬,那张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脸,突然透出某种落寞和孤独。
“烟花好看吗?”他忽然将下巴垫在她肩窝,青翼在背后簌簌颤动,“我的昭昭,配得上最好的。”
父亲,你说真正的猎人,会让自己变成对方戒不掉的毒。
可是,在他见过那样的秦昭后,在他亲眼看她生死之际的蜕变后……他怎么会愿意成为“毒”呢,他怎么能甘愿只成为“毒”呢?
他要成为她的另一半,成为与她并肩撕破长空的青鸟。
而正是哨兵此刻眼中的光,让秦昭心中最后的一点芥蒂也消散了。
恰逢此时,“神的哀歌”才真正地展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