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杉理枝 作品

17.钟浔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车内一片沉默。窗外的路灯一段一段向后推着,言初坐在副驾驶,脑子里全是陆太太说的那些话。


言初本来只是好奇,只是想知道陆洺执到底为什么和父亲闹得这么僵。


她没想到会听见这种事。


陆洺执依旧像白天那样,全程不发一语,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神情冷淡到近乎漠然。


言初忍了几分钟,终究没忍住:“你就不好奇,你妈妈和我说了什么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陆洺执说。


“阿姨说,你小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言初还没说完,库里南忽然猛地一顿。这是一段小路,没开多快,但刹车踩得极狠,惯性把她往前甩了一下。


车停了,陆洺执单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没皱眉,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让她熟悉的、带情绪的防备。


那一瞬间,言初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


她看着他的脸,心里某一瞬间确实想后悔,想不说了,想避开这话题,可她又实在想安慰他两句:


“你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这样不是在惩罚别人,是在惩罚你自己。”


陆洺执眼神冷了下来:


“3301,你越界了。”


言初心里一紧。


她还没回话,就听见他继续说:


“我下午的时候和你说过,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签过协议。你和我,是合作关系,你完成你的任务,我提供你需要的资源。”


“除此之外,你没资格踏进我生活半步。”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更是没资格说,也不该说。”


“这不是你能碰的事。”


“听懂了吗。”


车里安静到只能听见引擎的低鸣,言初没吭声。手指攥紧又松开,指尖有点发凉。


车继续往前开,夜色压低,两边的路灯全被甩在后视镜里。


言初不知道那十几分钟是怎么过去的,只觉得沉默比争吵还难受。


回到别墅的时候,屋里亮着灯,家里已经来了佣人。陆洺执把车一锁,拿起车钥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上了楼,没回头,也没说一句话。


言初站在玄关,看着他走远,又望着空空荡荡的客厅。


干净的地板,茶几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昨天的痕迹,干净得让人发慌。


她心里确实难受。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或许是因为陆洺执有厌女症吧,这才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以为,她在他世界里,是靠得最近的那一个。她的存在,对陆洺执而言,多少是有点特别的。


结果不是。


这看似跋扈的大少爷,竟然是个深情的。甚至能为对方和自己亲爸闹翻,能一声不吭辍学回国。


可真是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吗?言初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陆洺执今天对她的态度,实在太陌生了。


她默默换了鞋,回屋,把门关上,靠着门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心跳却沉重不已。


窗外,是那片波光粼粼的泳池。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还隔着落地窗,对着泳池拥吻。明明那么暧昧,可今天,她却成了一个局外人。


言初盯着泳池看了很久,很久。


果然,靠近陆洺执,就是一个错误。


接下来的一个月,言初每天照常起床,洗漱、吃饭。


陆洺执也在。她知道。只是她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连一面都没再撞上过。


时不时,门口会多一双他换下来的鞋子,车库里那台库里南,隔几天也会换个角度停着。


谁也不打扰谁。


谁也不会主动出现。


他们之间只剩下极为简单的联系,比如,陆洺执偶尔要用钱的时候,就给她发消息。没有一句废话,只有账号、金额和一句“转”。


言初每次转账时,手指都会一顿。


最少也是六位数的金额,这种数字,曾经她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变成她账户里日常流动的数字。


言初也低落过,但也就低落了那么几天。


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学习计划,买了几本英语教材,找免费的学习博主,每天早上背单词,中午跟读,晚上做题。是啊,她要上大学,她要学英语,她要趁这段“还来得及”的时间,拼命往前走。


然后,和陆洺执永远说再见。


言初从不怕吃苦,但她没想到,自己在英语这块会吃这么多瘪。


单词死活记不住,听力每做一篇就想摔耳机,口语连读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觉得羞耻。


日子就这么过着,没人打破沉默,没人主动说话。直到一天下午,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钟浔!


【浔:我回国了,就住在帝都南岸香颂。你方便的话,我们见个面?一起吃个饭?】


言初盯着钟浔的消息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嘴角居然在往上翘。


她是真的高兴。像是终于被人从深海里捞出来,长呼一口气。


言初立刻回道:


【言初初:好,太久没见了,真挺想见你的】


钟浔很快便定下了晚饭的时间和餐厅。言初本来是想趁吃完之前的那段时间,再多背几个单词。


脑子里总是跳出钟浔那张脸。


当时和他视频的时候,钟浔脸还是以前那张脸,可气质沉稳了不少,也更温柔了。


言初不知道再见面会是什么感觉。


但她确实很期待。


既然学不进去,言初干脆合上书,起身洗了个澡,开始找衣服。


妆是仔细画的,发尾吹卷了,衣柜里,全是陆洺执之前给她送来的稀有皮包,可言初并不打算拿,她可不想带着陆洺执送的东西去见钟浔。


她把手机、卡,口香糖全塞进外套兜里,包也不拎,就出门了。


门口的管家上来问:“需要司机送您过去吗?”


言初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四月份的帝都,不冷不热,街道边的槐花刚刚冒芽。她戴着口罩和墨镜,一路坐地铁再转公交,周围人来人往,有学生,有上班族,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也没人知道她的账户里正躺着上百亿的余额。


偶尔有人回头,甚至有人拿手机偷偷拍她。


言初不知道是不是被认出来了,她没在意,下了车。


风从背后吹过来,言初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久很久,没这么轻松地走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路上了。


她想,今天晚上,一定会很开心吧。


很快言初就到了餐厅。那是一家很隐蔽的日料,藏在巷子深处,言初跟着服务员穿过铺满碎石的小径,来到一间包厢门口。


言初刚伸手去推门,心跳突然就快了一拍。


门打开的那一刻,空气里的温度都升高了。


钟浔已经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榻榻米那头,低头看菜单。


他听见动静抬了头,朝言初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


那一瞬间,言初几乎有点失神。


镜头根本拍不出来钟浔真人的十分之一。


甚至连那次的视频通话,也没能拍出他那大帅哥的气场。这人不上相是真的,睫毛是真的长,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看狗都深情。和陆洺执那永远冷脸、看谁都像欠他钱的死样子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物种。


钟浔穿着驼色风衣,笑了笑,轻轻喊她名字:“小言初。”


言初脸有点烫,低头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小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好久不见了,钟浔哥。”


钟浔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推:“想吃什么你来点,我都行。”


言初拿起菜单随便翻了翻,感觉钟浔好像一直在看她,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他接着补了一句:


“看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是。”言初冲他咧牙。


“以前你可一直叫我‘浔哥哥’的,现在突然这么见外,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言初被他这句“浔哥哥”念得脸上发麻,嘴角动了动,也笑:“都多大人了,还叫哥哥,不合适了,太别扭。”


“哪儿别扭了?”钟浔给她倒了杯茶,笑得很淡,手指撑在下巴底下,歪着头看她,打趣道,“我们小时候关系多好。难道,你是怕你男朋友听了不高兴吗?”


言初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钟浔说的是陆洺执,连忙干笑两声:“哈哈哈,我就是个普通人,他是大少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别想歪了,我现在是住在他家没错,但说白了就是各过各的,因为他有点事情……需要我帮忙。”


钟浔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口茶。


半晌,他语气平淡道:“可他说,你是他的人。”


言初起茶杯挡着脸:“个屁。”


“陆洺执那脾气,我要真是他的人,现在坟头草都得一米高了。”


她说得轻松,本来是想调侃一下的,结果话刚落下,对面的钟浔神色就变了。


钟浔放下杯子:“小言初,这种话不能乱讲。像我们这种从孤儿院出来的,拿生死开玩笑,很不吉利。”


言初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人,会在这种事上突然认真。但那一瞬间,她的心,确实像是被什么轻轻压了一下。


钟浔重新拿起茶壶,帮她续上了茶。手指靠近杯沿时擦过了她的指尖一点,她脸一热,躲开了。


她看着钟浔低头倒茶的样子,光打在钟浔侧脸上,看得言初有些出神。


……要是陆洺执能有钟浔一半温柔就好了。


很快菜陆陆续续上了,都是那种贵得要命的日料,摆盘都讲究得和工艺品一样。


言初夹了块刺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不是和你来,我真舍不得来这种地方吃饭。”


钟浔低头笑了笑:“以后带你吃个遍,想吃什么,告诉我。你现在有我了。”


言初也笑,但没接话。


吃了几口,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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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问来着,你从孤儿院被接走以后,过得怎么样啊?”


钟浔停了下筷子。


“我养父母常年住摩洛哥。他们对我挺好的,吃穿不愁。就是那种……你不需要特别争,也不会被特别宠。所有事都被排好了顺序,只要照着他们给的轨道走,便好。”


钟浔说得轻描淡写,像这些年真的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


言初听着点点头:“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钟浔笑了一下,手指转着茶杯盖,垂着眼睫:“本来我是不打算回来的。”


“但后来,我突然意识到,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言初手指一抖,汤勺敲在碗沿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脑子像是短路,什么都想不到,只觉得耳朵在发烫,后脖颈有点麻。


钟浔笑出声来:“逗你的。”


“其实是家里那边的生意分了一块出来,我暂时接手,要在帝都跑一段时间。”


言初松了口气:“钟、钟浔哥……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呀,吓死我了。”


钟浔盯着她:“吓到你了?看来我的玩笑给你带来负担了。好吧,小言初,以后我再也不乱开玩笑了。”


言初默默抿了口茶,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刚想转移话题,结果钟浔低头拿了纸巾擦了擦手,又追上来一句:“但我还是有些奇怪,那你既然跟那陆洺执没关系,为什么要住在他家?”


言初差点被热茶呛到。


“呃……这事儿吧,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讲,总不能说那人撒泼耍赖把她往家里拽,拽完了还假装若无其事,说得好听一点是合作,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有病。


还在这组织词呢,钟浔突然掏出手机。


一亮屏,微博超话界面弹出来。


#颜值夫妇,四个大字顶在上头,p图、剪辑、嗑糖图全堆在下面。


钟浔温柔道:“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陆洺执,但说实话,你的这些照片、表情包……都挺好看的。”


“想找你的时候,我还会上微博搜你呢,我还保存了一些喜欢的表情包。”


言初整个人都僵了半秒,连带着耳朵都红了一片:“你、你搜我干嘛?你不是有我联系方式吗?想找我的话,你直接联系我不就行了?”


钟浔冲她笑了一下。


“你应该也记得,上次给你打电话,气氛还挺尴尬的。”


他眼神没躲,静静看着言初,却一下收敛起所有笑意:“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以我不敢找你。”


言初心口莫名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想抬头说点什么缓一下,结果钟浔又说:


“但现在你说你们没什么,我也就放心了。”


言初其实有点发懵。她突然觉得,钟浔好像不太一样了。


明明钟浔的话也很有分寸,笑也还像以前那样笑,可从他说“你要被抢走了”的时候,从他眼神落在她脸上不肯移走开始,言初就知道了。


她能感受到,钟浔对她的态度,和小时候的浔哥哥不太一样。她心里一阵一阵发虚,怕真的有一天,她一伸手,就再也抓不到小时候那个钟浔了。


“其实那天之后,我立刻就去搜了这个陆洺执,”钟浔突然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又在开玩笑,“人确实帅,身家也顶得住。小言初,你天天和他待一块儿,你就不怕,你哪天真的喜欢上他啊?”


言初没绷住,一口茶呛进气管,差点没喷桌上。她抬手捂着嘴,耳根红得吓人。


她怕啊,她当然怕。


她都怕死了。


言初拿了张纸巾抿嘴,也没打算遮掩了:“钟浔哥哥,你想听实话吗?其实,有时候他一靠近,我就紧张,手心出汗。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我知道,这种感觉,或许已经离喜欢很近很近了。”


“不过呢,我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人。”


“我不敢喜欢他。不是不想,是不敢。我们两个之间,条件差太多了。如果我真的喜欢他——”


咣!


一声巨响,包厢门被人一把拉开。


陆洺执沉着脸站在门口,身穿一身高定西装,上面的黑色细钻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会怎么样?”


“继续啊。不是在这儿聊得挺好的么。把你想说的话说完啊。”


言初头皮发麻,反射性往后缩了一下:“你、你怎么来了?!”


钟浔也微微皱了下眉,显然没料陆洺执会突然出现。


陆洺执目光只落在言初脸上,眼神一寸一寸扫过去,像是确认她刚刚每个字、每个眼神、每个气息他都听见了。


然后他才终于肯正眼看向钟浔,句句带刺。


“言初,是我的人。”


“我不管你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现在她在我家住,我就是她现在的金主、监护人、上级、房东、合作对象。你顶多是认识她几年,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陆洺执抢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