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亓元 作品
7. 品雪芽
初春的庭院里，梨花纷扬如雪，李锦期随着商时序穿过回廊时，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这座专门安置乌居使团的别院虽不宏大，却处处透着精妙的奢华。
青石小径两侧立着一对对紫铜灯柱，每根不过三尺高，却都铸成展翅狻猊的形态，口中衔着的不是寻常灯盏，而是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晨光里泛着柔和的莹白，想来入夜后必是满庭生辉。
正经过正厅门前悬着一道水精帘，颗颗珠子浑圆剔透，被晨风吹得叮咚作响。李锦期伸手一拨，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微微一怔——这竟是北狄特产的寒水玉，寻常贵族得一颗都要珍而重之，此处却串成了门帘。
厅内陈设看似简洁，细看却令人心惊。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对铺在紫檀木圈椅上的坐垫，若是换做别人可能认不出来这种锦缎，可李锦期曾经见过，甚至还穿过这种锦缎做的衣服，这锦缎用的是江南织造局特供的"霞光锦"。需十六个熟练织工轮番操作提花楼机，以金线为纬、五色蚕丝为经，耗时三年方能织就一匹。再找一些绣工精细又精美的绣娘绣上纹样，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其上时，缎面会随角度变换流转出朝霞暮霭般的虹彩，在墙上投下上面纹样的影子，若是将手指抚过，便可知不是凡品——触之能如泉流般沁凉，却又带着丝绸特有的温润，上面的纹样在掌心留下细腻的凹凸感。
商时序进门就对一旁垂手侍立的宫人吩咐道："取我们带来的乌居雪芽。"那宫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恭敬退下。
他引着李锦期在庭院中的汉白玉石桌前落座。石桌通体洁白无瑕，桌面阴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凹槽中填着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桌边摆放的两张圆凳，看似朴素的青石材质，坐上去却触感温润，竟是整块暖玉雕琢而成。
不多时，宫人捧来一套天青釉茶具，胎薄如纸，在光下竟能透出指影。另外一边的宫人很快也捧来一个鎏金锡罐，商时序亲自启封，顿时满室飘散出一股清冽的松针香气。
商时序执壶分茶时，她注意到壶嘴处有一道几不可见的金线——竟是修补过的痕迹。这般珍品还敢日常使用，可见乌居使团在昭唐的地位。
茶汤入盏，澄澈的碧色映着天青釉，宛如一泓春水凝在掌心。
"这是我们乌居特产的雪芽，只在悬崖峭壁上生长。尝尝？"商时序将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茶盏外壁雕刻着层层叠叠的山峦纹，内里却光滑如镜。李锦期小心翼翼地捧起茶盏，指腹能感受到那些凹凸有致的纹路，却不敢太过用力，生怕碰坏了这精巧的物件。
茶水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在玉色的映衬下更显澄澈。李锦期的外祖父向来喜爱茶道，收藏了不少茶叶和茶具，还喜欢和李锦期讲各种茶的功效，年幼的李锦期耳濡目染，也将品茶作为爱好，只是后来再也没这般机会了。
李锦期轻抿一口茶，眸光微敛，似在细品天地之韵。
她指尖轻抚杯沿，发现盏沿处有一道几不可察的金线，想必是为了避免烫手而特意镶嵌的。玉胎薄如纸，夹层填金丝，这样不着痕迹的考究，比那些张扬的奢华更显底蕴。
茶汤入口，先是一股冷冽的岩韵，如霜雪覆舌，待其化开，便渗出松风般的甘润，尾调竟还藏着一丝蜜甜——这是老茶才有的底蕴。采茶人必定是趁晨露未干时摘取，否则，这抹清透的松香，便要折损三分。
幼时的味道缓缓冲上脑海，李锦期想到，从前每次去外祖父家时，都能喝到这种茶，可幼子那里懂得这茶叶的珍贵？只做牛饮罢了。
如今再次回想，当时只道是寻常。
饮下一杯，连带着心思都被放轻了不少，她缓声道：“此茶生于峭壁岩隙，沐风饮露，根系盘错于石缝之间，故茶气孤高，不染尘俗。初闻有松针清冽，细嗅却隐一缕幽兰之韵，想来是茶树与崖上野兰共生，沾染了山灵之气。”
言罢，她放下茶盏，眉眼清秀，唇角微扬，语气也透着浑然天成的认真：“今日得饮此盏，倒是我的福分了。”
商时序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突然笑眯眯的开口：“李姑娘还懂茶？”
李锦期慌忙掩饰：“幼时在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这些东西自然也是懂上一些的。”
她眼角余光注意到，连侍立在侧的宫娥都穿着千丝罗的衣裙，发间簪着拇指大的珍珠。
她忽然明白，这般不动声色的奢华，比金碧辉煌的宫殿更显尊贵。昭唐皇帝对乌居使团的重视，就藏在这寒水玉的凉意里，隐在这霞光锦垫的纹理中。
李锦期这才想起方才所聊之处，手里一歪，茶盏中泛起阵阵涟漪：“对了，方才闻公子所言，明善公主与昭懿夫人...竟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商时序将落在肩头的梨瓣拂去，目光悠远："当年听闻夫人噩耗，公主三日水米未进。后来战事频仍，音书断绝..."他忽然攥紧腰间玉佩，"如今烽烟散尽，公主日夜惦念的，就是接两位姑娘到身边照拂。"
一阵穿堂风过，卷起满地落英。
"可琅京早无李家姐妹踪迹。"李锦期佯装镇定，却见袖口线已绞出褶皱，"乱世飘零，要寻人谈何容易？"
商时序忽然倾身向前，衣袖带起一阵檀香的清冽气息："说来也巧，贵国皇帝已下诏要为李家两位小姐行册封礼。"他修长的手指在汉白玉石桌上轻叩三下，每一声都像敲在李锦期心上，"就定在今年中秋。"
李锦期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春日的薄衫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这...这倒是巧了。"她强自镇定，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早年...早年有幸见过李家两位小姐，不知与贵国定亲的是..."
"李家二姑娘。"商时序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惊得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李锦期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仿佛有闪电劈落，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她的声音发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商时序忽然轻笑，那颗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若是那位二姑娘宁死不从呢？”
"说来也巧。"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我们殿下也最厌恶这等指腹为婚的旧俗。所以..."茶汤清澈，映出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特地派我先来相看。"
李锦期心跳如鼓，却强作镇定地露出好奇的神色："若是相看满意呢？"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摆上绣的并蒂莲纹。
商时序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狐狸般的眼睛分外认真："那便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万里加急送聘书，乌居边城迎新娘。金车宝马，千里红妆，必让天下人都见证这场盛世婚典。"
"好大的口气！"李锦期耳尖发烫，佯怒道，“若是娶回去让她做低伏小，那这为小姐可未必同意。”
商时序倏然后退，整了整衣冠，神色郑重如立誓："若得佳人。"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必以正妃之位相待，此生绝不纳二色。待殿下封王之日..."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她便是乌居唯一的王后，与殿下共享万里河山，同受万民朝拜。"
远处寺庙的午钟悠然响起，惊起满院的飞鸟，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李锦期神色凝重，眸中闪过一丝疑虑，缓缓开口道：“你可知，这位小姐自幼失怙，家中唯有长姐与宫中表姐相伴，再无亲近之人。即便公主殿下愿意待她好，她如何能轻易相信一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更何况，乌居远在万里之外，她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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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岂不是孤身一人，举目无亲？难道只准你们殿下相看，却不许我们昭唐的贵女验验夫郎？”
商时序闻言，神色亦认真起来，微微拱手道：“不瞒你说，我们殿下幼时曾与那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自此一见钟情，倾心相许，心中再无他人。此次殿下特派我前来，一是听闻小姐失去爹娘庇佑，恐她日子艰难，心中牵挂；二是想探问小姐这些年可有心上人，是否愿意嫁入乌居，成为殿下的王妃。”
李锦期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若是有呢？”
商时序神色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缓缓道：“那又何妨？小姐年纪尚轻，正是容易为甜言蜜语所动的年纪。殿下既已认定她为王妃，便不会轻易放手。无论她心中如何想，殿下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乌居。她既自小颠沛流离，自然也是知道权力的重要，这样的人，会傻到抛弃权力，跟随前路不明的一个男人吗？”
李锦期闻言，心中骤然一紧，只觉得商时序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仿佛已将他看穿。她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与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商公子此言，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婚姻大事，岂能由一方独断？李二小姐虽年幼，却也有自己的心意与选择。若殿下真心待她，何不给她一些时日，让她慢慢了解，再做决定？”
商时序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姑娘所言极是，但殿下心意已决，不容更改。那位小姐若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愿，殿下也会以礼相待，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只是，这王妃之位，非她莫属。”
李锦期心中愈发不安，只觉得此事远非表面那般简单。可他这话里话外都说得是不就是那位乌居皇子非她不可？
李锦期长到这么大，别说是心上人，就是公猫她都不曾摸过，可从未有过适龄男子如此直白的讲述对她的爱慕感情，那到底是何时惹过的桃花债？别是另有所图，好把她骗去，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吧？
她沉吟片刻，试探道：“商公子，李二小姐自幼孤苦，心思敏感，若贸然将她带走，只怕她会心生抗拒，反而不美。不如这样，等她受封之日，我代你去试探一下她的心意。”
商时序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缓缓道：“也好，李姑娘既然如此关心小姐，殿下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殿下耐心有限，还望李姑娘莫要拖延太久。”
李锦期心中一凛，只觉得商时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微微颔首道：“商公子放心，只要见到李小姐，她定也能认出我，届时我再细细问问。”
商时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拱手道：“那便有劳李姑娘了。殿下对李小姐可谓是一往情深，但愿李小姐莫要辜负。”
随后，李锦期拒绝了商时序的相送，从他的别宫离去，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她只觉得此事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而她，似乎早已成为网中的猎物。她心中既为自己担忧，又对乌居殿下的强势感到震惊，一时间思绪纷乱，难以理清。
若真的如他所说，幼时见过一次，可她自小除了在昭唐边境呆过几年，哪里去过乌居呢？再者...那人别是想借着婚约，想靠她找到他父亲遗失的虎符吧，还是想收复她父亲的旧部，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昭唐？可是父亲的旧部，大多不早就随他一同死在埋骨岭里了吗，剩下的，早被皇帝收纳充当御林军，还是他想看她是陇西李氏的后人，要靠她找到什么埋藏的秘宝吗？
再说，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比她还好看的更是不在少数，那一国皇子，怎么可能真的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都是幌子罢了，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真信那些话？亏他以后还是九五至尊，还说这种小孩子都不信的梦话，真是，可笑至极。
青石小径两侧立着一对对紫铜灯柱，每根不过三尺高，却都铸成展翅狻猊的形态，口中衔着的不是寻常灯盏，而是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晨光里泛着柔和的莹白，想来入夜后必是满庭生辉。
正经过正厅门前悬着一道水精帘，颗颗珠子浑圆剔透，被晨风吹得叮咚作响。李锦期伸手一拨，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微微一怔——这竟是北狄特产的寒水玉，寻常贵族得一颗都要珍而重之，此处却串成了门帘。
厅内陈设看似简洁，细看却令人心惊。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对铺在紫檀木圈椅上的坐垫，若是换做别人可能认不出来这种锦缎，可李锦期曾经见过，甚至还穿过这种锦缎做的衣服，这锦缎用的是江南织造局特供的"霞光锦"。需十六个熟练织工轮番操作提花楼机，以金线为纬、五色蚕丝为经，耗时三年方能织就一匹。再找一些绣工精细又精美的绣娘绣上纹样，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其上时，缎面会随角度变换流转出朝霞暮霭般的虹彩，在墙上投下上面纹样的影子，若是将手指抚过，便可知不是凡品——触之能如泉流般沁凉，却又带着丝绸特有的温润，上面的纹样在掌心留下细腻的凹凸感。
商时序进门就对一旁垂手侍立的宫人吩咐道："取我们带来的乌居雪芽。"那宫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恭敬退下。
他引着李锦期在庭院中的汉白玉石桌前落座。石桌通体洁白无瑕，桌面阴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凹槽中填着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桌边摆放的两张圆凳，看似朴素的青石材质，坐上去却触感温润，竟是整块暖玉雕琢而成。
不多时，宫人捧来一套天青釉茶具，胎薄如纸，在光下竟能透出指影。另外一边的宫人很快也捧来一个鎏金锡罐，商时序亲自启封，顿时满室飘散出一股清冽的松针香气。
商时序执壶分茶时，她注意到壶嘴处有一道几不可见的金线——竟是修补过的痕迹。这般珍品还敢日常使用，可见乌居使团在昭唐的地位。
茶汤入盏，澄澈的碧色映着天青釉，宛如一泓春水凝在掌心。
"这是我们乌居特产的雪芽，只在悬崖峭壁上生长。尝尝？"商时序将茶盏轻轻推到她面前。茶盏外壁雕刻着层层叠叠的山峦纹，内里却光滑如镜。李锦期小心翼翼地捧起茶盏，指腹能感受到那些凹凸有致的纹路，却不敢太过用力，生怕碰坏了这精巧的物件。
茶水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在玉色的映衬下更显澄澈。李锦期的外祖父向来喜爱茶道，收藏了不少茶叶和茶具，还喜欢和李锦期讲各种茶的功效，年幼的李锦期耳濡目染，也将品茶作为爱好，只是后来再也没这般机会了。
李锦期轻抿一口茶，眸光微敛，似在细品天地之韵。
她指尖轻抚杯沿，发现盏沿处有一道几不可察的金线，想必是为了避免烫手而特意镶嵌的。玉胎薄如纸，夹层填金丝，这样不着痕迹的考究，比那些张扬的奢华更显底蕴。
茶汤入口，先是一股冷冽的岩韵，如霜雪覆舌，待其化开，便渗出松风般的甘润，尾调竟还藏着一丝蜜甜——这是老茶才有的底蕴。采茶人必定是趁晨露未干时摘取，否则，这抹清透的松香，便要折损三分。
幼时的味道缓缓冲上脑海，李锦期想到，从前每次去外祖父家时，都能喝到这种茶，可幼子那里懂得这茶叶的珍贵？只做牛饮罢了。
如今再次回想，当时只道是寻常。
饮下一杯，连带着心思都被放轻了不少，她缓声道：“此茶生于峭壁岩隙，沐风饮露，根系盘错于石缝之间，故茶气孤高，不染尘俗。初闻有松针清冽，细嗅却隐一缕幽兰之韵，想来是茶树与崖上野兰共生，沾染了山灵之气。”
言罢，她放下茶盏，眉眼清秀，唇角微扬，语气也透着浑然天成的认真：“今日得饮此盏，倒是我的福分了。”
商时序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突然笑眯眯的开口：“李姑娘还懂茶？”
李锦期慌忙掩饰：“幼时在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这些东西自然也是懂上一些的。”
她眼角余光注意到，连侍立在侧的宫娥都穿着千丝罗的衣裙，发间簪着拇指大的珍珠。
她忽然明白，这般不动声色的奢华，比金碧辉煌的宫殿更显尊贵。昭唐皇帝对乌居使团的重视，就藏在这寒水玉的凉意里，隐在这霞光锦垫的纹理中。
李锦期这才想起方才所聊之处，手里一歪，茶盏中泛起阵阵涟漪：“对了，方才闻公子所言，明善公主与昭懿夫人...竟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商时序将落在肩头的梨瓣拂去，目光悠远："当年听闻夫人噩耗，公主三日水米未进。后来战事频仍，音书断绝..."他忽然攥紧腰间玉佩，"如今烽烟散尽，公主日夜惦念的，就是接两位姑娘到身边照拂。"
一阵穿堂风过，卷起满地落英。
"可琅京早无李家姐妹踪迹。"李锦期佯装镇定，却见袖口线已绞出褶皱，"乱世飘零，要寻人谈何容易？"
商时序忽然倾身向前，衣袖带起一阵檀香的清冽气息："说来也巧，贵国皇帝已下诏要为李家两位小姐行册封礼。"他修长的手指在汉白玉石桌上轻叩三下，每一声都像敲在李锦期心上，"就定在今年中秋。"
李锦期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春日的薄衫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这...这倒是巧了。"她强自镇定，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早年...早年有幸见过李家两位小姐，不知与贵国定亲的是..."
"李家二姑娘。"商时序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惊得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李锦期耳边嗡的一声，眼前仿佛有闪电劈落，握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她的声音发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商时序忽然轻笑，那颗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若是那位二姑娘宁死不从呢？”
"说来也巧。"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我们殿下也最厌恶这等指腹为婚的旧俗。所以..."茶汤清澈，映出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特地派我先来相看。"
李锦期心跳如鼓，却强作镇定地露出好奇的神色："若是相看满意呢？"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摆上绣的并蒂莲纹。
商时序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狐狸般的眼睛分外认真："那便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万里加急送聘书，乌居边城迎新娘。金车宝马，千里红妆，必让天下人都见证这场盛世婚典。"
"好大的口气！"李锦期耳尖发烫，佯怒道，“若是娶回去让她做低伏小，那这为小姐可未必同意。”
商时序倏然后退，整了整衣冠，神色郑重如立誓："若得佳人。"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必以正妃之位相待，此生绝不纳二色。待殿下封王之日..."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她便是乌居唯一的王后，与殿下共享万里河山，同受万民朝拜。"
远处寺庙的午钟悠然响起，惊起满院的飞鸟，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李锦期神色凝重，眸中闪过一丝疑虑，缓缓开口道：“你可知，这位小姐自幼失怙，家中唯有长姐与宫中表姐相伴，再无亲近之人。即便公主殿下愿意待她好，她如何能轻易相信一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更何况，乌居远在万里之外，她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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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时序闻言，神色亦认真起来，微微拱手道：“不瞒你说，我们殿下幼时曾与那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自此一见钟情，倾心相许，心中再无他人。此次殿下特派我前来，一是听闻小姐失去爹娘庇佑，恐她日子艰难，心中牵挂；二是想探问小姐这些年可有心上人，是否愿意嫁入乌居，成为殿下的王妃。”
李锦期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若是有呢？”
商时序神色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缓缓道：“那又何妨？小姐年纪尚轻，正是容易为甜言蜜语所动的年纪。殿下既已认定她为王妃，便不会轻易放手。无论她心中如何想，殿下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乌居。她既自小颠沛流离，自然也是知道权力的重要，这样的人，会傻到抛弃权力，跟随前路不明的一个男人吗？”
李锦期闻言，心中骤然一紧，只觉得商时序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仿佛已将他看穿。她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与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商公子此言，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婚姻大事，岂能由一方独断？李二小姐虽年幼，却也有自己的心意与选择。若殿下真心待她，何不给她一些时日，让她慢慢了解，再做决定？”
商时序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姑娘所言极是，但殿下心意已决，不容更改。那位小姐若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愿，殿下也会以礼相待，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只是，这王妃之位，非她莫属。”
李锦期心中愈发不安，只觉得此事远非表面那般简单。可他这话里话外都说得是不就是那位乌居皇子非她不可？
李锦期长到这么大，别说是心上人，就是公猫她都不曾摸过，可从未有过适龄男子如此直白的讲述对她的爱慕感情，那到底是何时惹过的桃花债？别是另有所图，好把她骗去，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吧？
她沉吟片刻，试探道：“商公子，李二小姐自幼孤苦，心思敏感，若贸然将她带走，只怕她会心生抗拒，反而不美。不如这样，等她受封之日，我代你去试探一下她的心意。”
商时序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缓缓道：“也好，李姑娘既然如此关心小姐，殿下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殿下耐心有限，还望李姑娘莫要拖延太久。”
李锦期心中一凛，只觉得商时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微微颔首道：“商公子放心，只要见到李小姐，她定也能认出我，届时我再细细问问。”
商时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拱手道：“那便有劳李姑娘了。殿下对李小姐可谓是一往情深，但愿李小姐莫要辜负。”
随后，李锦期拒绝了商时序的相送，从他的别宫离去，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她只觉得此事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而她，似乎早已成为网中的猎物。她心中既为自己担忧，又对乌居殿下的强势感到震惊，一时间思绪纷乱，难以理清。
若真的如他所说，幼时见过一次，可她自小除了在昭唐边境呆过几年，哪里去过乌居呢？再者...那人别是想借着婚约，想靠她找到他父亲遗失的虎符吧，还是想收复她父亲的旧部，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昭唐？可是父亲的旧部，大多不早就随他一同死在埋骨岭里了吗，剩下的，早被皇帝收纳充当御林军，还是他想看她是陇西李氏的后人，要靠她找到什么埋藏的秘宝吗？
再说，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比她还好看的更是不在少数，那一国皇子，怎么可能真的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都是幌子罢了，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真信那些话？亏他以后还是九五至尊，还说这种小孩子都不信的梦话，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