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浅浅 作品

第六十八章 诗会开幕

京城武备南里,一排排三进的院落静默矗立,每个院子都占地三亩有余。青石板路上落叶纷飞,秋风萧瑟,为这条街道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第三个院落门前,两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士兵如标枪般笔直而立。他们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来往行人。寒风吹动他们的衣襟,却丝毫不能撼动他们的站姿。

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人拎着包袱,缓步来到院门前。他的面容沧桑,眼角布满皱纹,目光中带着几分疲惫。这便是欧十四,曾经的卫将亲卫,如今却沦为江湖帮派的打手。

“老二八、老二八。”欧十四声音有些沙哑,“麻烦替我通知一下,我有重大事情必须面见少帅。”

“滚!”老二八冷冷吐出一个字,眼中满是轻蔑,“堂堂卫将亲卫,竟然沦落为江湖帮派的打手,你还有脸来见少帅?”

寒风吹过,欧十四的衣襟猎猎作响。他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我知道我给卫将和玄甲军丢人了。但是我见到震岳大哥的儿子了,他们都在五湖府,而且都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震岳大哥的儿子?”两名士兵眼中精光一闪,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老二八很快恢复了冷漠,摇了摇头:“我会转告少帅,你走吧。”

欧十四默默将包袱放在地上,包袱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

“拿走!”老二八一脚踢开包袱,声音中带着怒意,“你那些不干不净的银子,少帅绝不会接受。”

哐啷啷!包袱散开,十几锭银子滚落一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欧十四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弯腰将银子一一捡起装好。突然,他一个转身,包袱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入院内。他转身就跑,眨眼间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混账东西!”老二八怒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下次再让我抓到你这样,非得废了你的腿!”

老二八拉住暴怒的同伴:“别生气了,先把银子收起来,再去通报少帅吧。”

院内空旷,没有寻常富贵人家常见的花草假山,只有各式兵器和训练器械。地面上纵横交错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日复一日的苦练。几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阴影。

后院正堂中,一个“忠”字高悬,笔力遒劲,气势磅礴。下方摆放着一排擦拭得锃亮的黑色兵器,寒光闪闪,杀气逼人。

一名青年正以握枪姿势伫立,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他剑眉星目、体格健硕,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然而他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哀伤,仿佛心中压着无法言说的重担。

“少帅。”老二八轻声禀报,“欧十四来过了,他说震岳大哥的两个儿子在五湖府,都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青年剑眉微颤,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却依旧保持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姿势。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点。

不多时,一辆白色马车停在院门前。车帘轻挑,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

“这位兄台。”蓝云霄取出一锭金子,声音清亮动听,“麻烦帮我通知少帅,故人来访。”

老二八面无表情:“少帅五年来从未见过外人,公子请回吧。”

蓝云霄不以为意,将金子收起,随即拿出一块玉佩。玉佩通体碧绿,上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那就请将这块玉佩转交给少帅,若他不愿见我们,我们马上离开。”

老二八犹豫片刻,还是接过玉佩进去通报。

青年谨慎地接过那块玉佩,眸光一凝。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这块玉佩我收下,请他们回去吧。”

蓝云霄回到马车上,看着对面的紫衣少女调侃道:“看来这位少帅变心了,原来你还活着,却不愿见你。”

紫衣少女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打算用我来制衡他。”

“玄甲军都已经解散了,对他控制还有何意义?”蓝云霄慵懒地靠在紫衣少女腿上,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张,“把凤鸣阁诗会的评委和举子名单拿来,让我看看这最后一届诗会有什么看头。”

“最后一届?”紫衣少女手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我什么时候说是最后一届了?你听错了。”蓝云霄眸光流转,突然看到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咦?这个赵远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做凤鸣阁诗会的评委?五湖府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与此同时,杨府门前一片混乱。数十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流民聚集在门口,嚷嚷着要柳主还钱。

“还钱!还钱!”人群中不断传出愤怒的呐喊。

柳百秋站在府门前,脸色铁青。他身着锦袍,腰间佩剑,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拔刀开路,伤而不杀!”

八名家丁闻言,齐刷刷抽出腰刀,向人群砍去。刀光闪烁,惨叫声此起彼伏。

“柳家杀人啦!”

“快跑啊!”

人群四散奔逃,转眼间便一个不剩。地上只留下几滩血迹和零散的铜钱。

柳百秋冷哼一声,驱车入府。马车碾过地上的铜钱,发出刺耳的声响。

“少爷已经回来了!”家丁丫鬟纷纷迎上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三叔呢?”柳百秋皱眉问道。

“三老爷被气得七窍生烟,还在床上躺着。”一个老仆低声回答。

柳百秋沉声道:“送一千两银子到府衙,让他们查查是谁在背后煽动,把那些告示都给我撕了。”

他快步来到柳玉床前,听完事情经过后冷笑道:“三叔,你想错了。一个乡下秀才,哪来这么大本事?这背后是孟方霄那只老狐狸在搞鬼,他是想借机吞并我们柳家的盐业。”

“对对对!”柳玉恍然大悟,激动得又咳出一口血,“怪不得孟方霄前几天还请那小子上门,说他学问超过自己。原来是在为他造势!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三叔放心。”柳百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老狐狸让他当了凤鸣阁诗会评委,正好给了我机会。明天诗会上,我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踩进泥里,再收拾孟方霄那只老狐狸!”

凤鸣阁位于五湖府西十里澜江畔,是两百多年前大唐末年龙争虎斗的古战场。如今每三年一届的诗会在此举行,已成为文人雅士展露才华的盛会。

秋日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高台巍峨,士兵把守,周围已经停了上百辆马车,文人士子往来如织。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书卷气。

赵远坐在马车里打盹,顾玉兰偷偷打量着他。短短几日,公子就能让柳主陷入困境,这份智谋当真令人叹服。她的目光在赵远俊朗的侧脸上流连,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马车停下,赵远伸了个懒腰下车。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河畔,远处群山连绵,近处垂柳依依。

“你就是赵远?”一道充满敌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柳百秋目光阴冷地盯着赵远:“你和孟方霄的那些算计,我已经看得一清二楚。等着身败名裂吧!”

赵远眸光一沉:“你是柳主的人?”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柳百秋冷笑着上了高台,锦袍猎猎作响。

“公子,他这样说,肯定已经有所准备了。”顾玉兰小声提醒,眼中满是担忧。

赵远挑了挑眉:“那正好,省得我们白跑一趟。”

“他是柳百秋。”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他打算借你的身份大做文章,如果你不能在诗会上力压群雄,方霄先生也会受牵连。”

赵远转身抱拳:“多谢提醒。”

只见一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眸光流转间仿佛有星辰闪烁。他身着白衣,气质出尘,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不必客气。”蓝云霄微微一笑,“我也想看看,你究竟如何过这一关。”

高台上已经坐满了文人士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柳百秋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的目光不时扫向赵远,仿佛在打量一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赵远神色平静地走上高台。

凤鸣阁巍峨耸立,八角亭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晨风徐来,带着几分清冽,吹动亭檐下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赵远站在台上,目光扫过中央那尊刻着先祖伟业的铜鼎。鼎身斑驳,却依旧能看清那些记载着历代功勋的文字。他伸手轻抚过铜鼎表面,粗糙的触感让他若有所思。

三层台阶上的茶具布置,无不彰显着等级森严。最上层摆放着明黄色的皇族专属茶具,釉面光洁如镜;中层是评判所用的青瓷茶盏,造型古朴;再下面是状元的素白茶碗,而举人只配一个蒲团。这样的规矩,延续了两百年之久。

找到自己的位置,赵远并不急着入座。他带着顾玉兰来到栏杆边,远眺江山。晨光中的五湖府,楼宇错落,街巷纵横,一派繁华景象。

身后议论声渐起,如同涌动的暗流。

“那就是赵远?一个秀才也配做评判?”有人不屑地撇嘴。

“方霄先生亲自任命的。”另一人压低声音解释。

“方霄先生向来明断,必有深意。”

“听说他在孟府为方霄先生补全心学纲领,写出"为天地立心"的绝句。”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插入:“呵呵,你们不知道内情。”说话者面带讥讽,“我查过这赵远,富阳县穷乡僻壤出身,这穷乡僻壤他压根连影子都没见过。这种人能写出什么绝句?分明是方霄先生给他脸上贴金。”

“为何?”有人追问。

“还不是为了孟家夺柳主盐业?”那人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角落里的柳百秋。

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沸腾的水,不断翻涌。赵远置若罔闻,专注欣赏远处江山。顾玉兰则暗中留意着周围动静,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壮虎背着三把布包唐剑,如山岳般守护在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角落里,柳百秋冷笑连连。这些煽风点火的举子,都是他精心安排好的。等着看这泥腿子在诗会上出丑,连带着孟方霄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蓝云霄摇着折扇在人群中穿梭,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同知大人到!”

随着通报声,司马远缓步上台。这位同知大人虽已年过半百,但精神矍铄,举止从容。他向赵远行晚辈礼,态度恭敬:“赵先生。”

赵远只是摆手示意。这一幕让不少举子心中掀起波澜。就连柳百秋也皱起眉头,没想到堂堂同知竟如此低声下气。

“知府大人到!”

五湖府知府林柔现身,身着青色官服,面带微笑。他和蔼可亲地向众人点头示意,目光在赵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突然,马蹄声急促传来。一队披甲骑兵簇拥着锦衣华服的指挥使奔至台下。赵鹰身着绣金蟒袍,腰佩玉带,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林柔、司马远连忙下台相迎,众多举子也纷纷跟随。场面一时颇为壮观,只见官帽如林,衣袂飘飘。

高台上只剩下赵远三人,还有蓝云霄和他的侍女。清晨的风徐徐吹过,带来远处梅花的淡淡香气。

“你这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指挥使的分量?”蓝云霄走近,笑眯眯地问道。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调侃。

“再大的官,跟我有什么关系?”赵远反问,目光依旧望着远方。

“赵鹰可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敢不买他的账,他必定找麻烦。”蓝云霄轻摇折扇,“我不怕他,你凭什么不怕?”

“那好啊,等会我就把你这话告诉他。”赵远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蓝云霄一愣,随即叹气:“跟你吹吹牛,你还当真了。”说完转身回到座位,裙摆在风中轻轻摆动。

赵远也带人入座,恰好与蓝云霄前后而坐。顾玉兰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偷瞄他的侧脸。壮虎则站在一旁,如同一座不动的山。

赵鹰在众人簇拥下上台,看到还有人高坐不动,眼中闪过寒光。他的目光在顾玉兰身上停留许久,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柳百秋见机发难:“赵远,连知府大人都去迎接,你一个秀才居然敢在此高坐,好大的胆子!”他站起身,指着赵远,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周围的举子们纷纷附和,有人冷笑,有人摇头,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赵远冷笑:“凤鸣阁诗会论的是文采,管你是啥来路。你这般攀附权贵,是要把诗会变成官场应酬吗?”

此言一出,众人色变。有人暗暗点头,有人面露不屑。赵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高喝声接连响起。

“方霄先生到!”

“四方府大到!”

“岳绿府大到!”

“商远府大到!”

四位名满天下的大儒联袂而来。他们或白发苍苍,或精神矍铄,每个人都带着独特的气质。孟方霄走在最前面,一身素衣,面带微笑。

众人纷纷行礼,有的抱拳,有的跪地。场面顿时肃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