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浅浅 作品

第六十二章 单刀直入

酒香醇厚,入口绵柔。

赵远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菊花酿的滋味,确实比舅舅家那劣质果酒好太多。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老弟,再来一杯!”孟方霄笑呵呵地给赵远斟酒,他的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晕,眼神却依然清明。

酒过三巡,赵远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但还算清醒。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便闭口不言,生怕酒后失言。烛光摇曳间,他看到孟方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意。

“老弟啊”孟方霄突然拉住赵远的手,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醉意,“要是早在二十年前,必能中兴大唐。可惜可惜晚了啊!”

司马远脸色骤变,连忙起身去扶孟方霄。他的动作有些慌乱,酒杯都差点打翻:“老师醉了,帝国正处于权势鼎盛,何来晚之说?”

“放屁!”孟方霄一把推开司马远,酒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什么如日中天?治国之要,不外乎钱与权。如今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就连王牌精锐部队都被打得丢盔卸甲。塞外狼族说打就打,还谈什么希望?”

司马远默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烛光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老弟”孟方霄搂着赵远的肩膀,酒气喷薄而出,“哥哥给你句掏心窝子的话 - 你有大才,朝廷迟早会找上门。到那时候,千万别去!帝王家最是无情,用你挡灾,用完了又怕你做大,非要想法子害死你不可。”

赵远沉默不语。他能感觉到孟方霄话中的真诚与担忧。

“老师醉了!”司马远脸色大变,一把捂住孟方霄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烛光下,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滚开!”孟方霄挣脱开,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愤,“不就是暗鹰卫吗?让他们把话传给盛世小儿去,让他下令给我一杯致命的酒!老子现在不怕了,有老弟在,心学一脉后继有人,我会怕他们?做梦去吧?”

远处,一个打扫的家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厅。

“来人!送老师回房休息!”司马远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几个家丁丫鬟赶来,搀扶着醉醺醺的孟方霄进了内宅。他走时还不忘回头看赵远一眼,目光中满是深意。

“赵先生,实在抱歉,老师酒后失言,还请见谅。”司马远向赵远赔礼,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方霄兄醉了而已,不必介怀。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赵远起身抱拳,心中却在思索孟方霄的话。

出了孟府,冷风扑面而来,赵远打了个寒颤,酒意稍退。夜色已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马车上,顾玉兰轻声问道:“公子在想方霄先生的话?”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关切。

“嗯。”赵远点头,“他应该没醉,那番话是刻意说给我听的。”他的目光望向车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

“若真有机会入朝为官,公子当真不去吗?”顾玉兰好奇地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去。”赵远笑了笑,“我这人腰板硬,不会弯腰磕头。”说这话时,他的语气轻松,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顾玉兰不解地看着他。在这个世道,除了皇帝,谁敢不跪地臣服?为这点小事,宁愿放弃做官?她的眼中满是困惑。

“你不会懂的。”赵远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车厢微微晃动,他的思绪渐渐飘远。

“少爷如果感到疲惫,就睡一会儿吧。”顾玉兰柔声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赵远点点头,靠在座椅上睡去。梦里,他似乎闻到了一缕幽香,看到了孙雅芳的身影。突然,马车剧烈晃动得要把人颠出去。

赵远整个人往前栽去,还未清醒的意识让他无法及时反应。

“公子小心!”顾玉兰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动作很快,但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

“老婆你好香啊”睡梦中的赵远搂住顾玉兰的腰,把脸往她怀里蹭。他的呼吸温热,让顾玉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顾玉兰浑身僵硬,心跳如鼓,不敢动弹。她能感觉到赵远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那种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发软。

“赵哥,顾小姐,到新家了!”壮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了车厢内暧昧的气氛。

“公子,该起来了”顾玉兰红着脸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涩。

“让我再睡会儿”赵远嘟囔着,反而搂得更紧了。

“赵哥怎么还不下车?”勇虎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好奇。

“闭嘴!别往这边凑!”壮虎低声喝道,显然察觉到了什么。

情急之下,顾玉兰掐了一下赵远的腰。

“啊!”赵远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顾玉兰怀里。他的脸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

勇虎听到叫声,立刻冲上车来:“谁敢动我赵哥一根汗毛?啊”

看到眼前一幕,勇虎呆住了,随即捂住眼睛:“好大的风啊,眼睛进沙子了,什么都没看见!”他的表情夸张得有些好笑。

“对不起”赵远连忙起身,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行人进了林家庄。院子太大,虽然打扫了一天,还有很多地方没收拾完,但主要房间已经可以住人。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回房。赵远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孟方霄的话,顾玉兰的温柔,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幽香,都在他脑海中盘旋。

第二天一早,孟家长房少爷孟青松来访。

“你就是赵叔?”孟青松一脸惊讶地看着赵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各论各的也行。”赵远也没想到这个“侄子”就是前天要带他去勾栏的青年。他看着孟青松那张熟悉的脸,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不行!叔叔让我认你做叔,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赵叔你说,今天咱们去哪?”孟青松一副孝顺模样,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去盐政衙买盐钞。”赵远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孟青松眼睛一亮:“赵叔,你要做盐商?”

“不错。”赵远点头,“你要不要跟着学学?”

“当然要!”孟青松兴奋地说,“叔叔说了,让我跟着赵叔好好学。”

赵远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这个世界,不仅仅是科举一条路。既然不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那就在商场上搏一搏。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盐政衙门前炸响,声音之大,惊得院内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孟青松一脚踹在倒地的门房身上,那人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门房蜷缩着身子,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清晰可见,眼中满是惊恐。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孟青松居高临下地看着门房,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门房连滚带爬地逃进盐政衙,那狼狈的背影显得格外可笑。

赵远站在一旁,眉头微皱。院落里的风吹动他的衣袍,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他原以为这一闹,必定会引来守卫。不料片刻之后,那门房竟又小跑着出来,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穿过庭院时,赵远注意到两侧的守卫都低着头,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显然,孟家的名头在这盐政衙还是很管用的。

步入大堂,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香气,掺杂着茶香,让人忍不住皱眉。

盐运使孙达是个圆滚滚的胖子,一身绸缎官服被撑得鼓鼓囊囊。他那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哎呀,这不是赵先生吗?方霄先生可有什么吩咐?”

“孙大人真会开玩笑。”孟青松收起方才的跋扈,拱手道,“叔父早已致仕,如今只是闲散人一个。今日是陪赵叔来办事,既然到了,我也该告辞了。”

说完,他潇洒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

孙达的目光这才落在赵远身上,那双眯缝着的眼睛微微睁大,闪过一丝诧异。柳主来报,说这是个无权无势的穷酸秀才,怎么会让孟家如此给面子?

赵远挥手示意随从退下,从怀中取出六张盐钞,动作从容地放在案几上。那盐钞上的印章清晰可见,每一张都价值不菲。

“孙大人,这是咱们富阳县的盐引,请开具盐引。”赵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孙达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来晚了。富阳县的盐引已经卖给柳主了。”

“大人这话不对。”赵远淡淡道,目光如炬,“按律法,盐钞在谁手中,盐引就该发给谁。大人这般做,是否有违朝廷律令?”

“放肆!”孙达猛地拍案而起,茶水溅出,在案几上留下点点水渍,“你凭什么在这儿撒野,还敢在本大人面前叫嚣?盐引是在本官手中,我就是不会卖给你,你又能如何?”

赵远眸光一冷,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壮虎!”

壮虎提着两把刀走了进来,他身形魁梧,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

铛!咔嚓!

唐剑与官刀相击,火花四溅。官刀应声而断,断口处闪着寒光。

孙达瞳孔一缩,死死盯着那柄寒光闪闪的唐剑。刀锋上映出他惊慌的面容,汗水顺着额头滑落。

“孙大人。”赵远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你说这把刀,能换个知府当当吗?”

“你、你什么意思?”孙达脸色微变,声音有些发颤。

“没什么意思。”赵远把玩着刀锋,刀光在他指间流转,“只是听说寒潭郡和狼原郡最近缺知府,若是大人有兴趣”

孙达额头渗出冷汗,衣襟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太清楚这两个地方意味着什么了。

寒潭郡常年积雪,寒风刺骨,不知冻死过多少官员;狼原郡蛮族肆虐,前任知府都被砍了脑袋。这小子分明是要他的命!

“你敢威胁本官?”孙达强撑着最后的官威,声音却已经开始发抖。

“不敢。”赵远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孙达,“只是在下若真的走投无路,总得拉个垫背的。大人说是不是?”

孙达死死盯着赵远,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半晌,他咬牙切齿道:“你要盐引是吧?给你!”

赵远接过盐引,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转身离去。阳光从门外斜射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顾玉兰站在院中,望着赵远的背影,眼中异彩连连。她从未见过如此运筹帷幄的手段,这与她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判若两人。

“赵哥真是太厉害了!”赵八方兴奋地说,脸上洋溢着崇拜的神色,“三言两语就把盐运使拿捏得死死的。”

孟青松却皱眉道:“赵叔,明日去玉井,还是让我陪你去吧。那边的情况,恐怕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