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卷心菜 作品
8. 流民
南阳郡的东面和南面都是高山，在东南方向有一条通道通往中原，太平年间常有商队经由此通道往来贸易。近几年，山匪猖獗，商队和行人都不敢走这条道了。
这一日，有几十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沿着这条通道从中原逃来了永州，在他们快要踏入南阳郡地界的时候，十来个高大健壮的山匪岗哨拦住了他们。
山匪粗暴地抓住他们就开始搜查，从头发丝到脚趾尖、任何一个隐秘的地方都没有放过，结果什么也没有搜到。
流民逃难有的是因为饥荒，有的是因为兵祸，所以也有不少流民曾经家底丰厚，他们会在身上藏一些金银等值钱的物品，以备将来东山再起。很显然，眼前的这批流民并不是这样，他们一贫如洗，就是捉去当口粮都不够塞牙的。
“快滚，浪费老子时间。”
山匪们叫嚷着让他们滚蛋。现在这个年头，这样只劫财不害命的山匪就算是有良心的了。
流民中几个青壮年男人对着山匪们跪下，砰砰砰磕着头道：“大爷，小人愿意跟着你们上山，我们什么都愿意干，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滚，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哪有粮食养闲人，再不滚把你们拉到山上去当口粮。”
这几个流民吓得屁滚尿流地爬走了，其中看起来最高大的一个男人疾跑几步，奔向流民群里的一个女人，向她使眼色让她去应付山匪。
女人一身破衣烂衫，脸上也满是脏污看不清五官，看起来和其他又脏又臭的流民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她抬眼的一瞬间，一双杏眸水光潋滟、脉脉含情，看得人心头一颤，难以忘怀。
女人对着他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去，男人无奈地跟了上去。
女人名叫梅娘，她的一双儿女一左一右依偎在她的身旁，儿子大一些身高到她的腰部，女儿矮一些才到她的胯部。她用树枝枯草做了一个简易的拖运工具，上面躺着一个受伤的少年，她用小小的身体拉着他艰难地前行，两个肩膀都已经勒出了血痕。
又走了一天，他们终于看到了人烟，然而前进的方向却被堵住了——当地的刘老爷派家奴在这里设了关卡。
“过路费每人五百钱，没钱也可以用粮食布匹抵。”管事冷漠道。
他们哪里有钱粮，可是不能往前去等到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流民们纷纷跪地哭求：“老爷们开开恩吧。”
管事勉为其难道：“行吧，可以让你们干活抵路费，一天两顿饭、工钱十钱直接抵过路费，什么时候干够五百钱就放你们走。”
还有这好事？这是直接给了一个活命的差事。
流民们千恩万谢道：“老爷真是大善人。”
半个月后，这波流民就只剩下一半人还活着了。
刘老爷给的一天两顿饭其实就是草根、树皮、糠等搅和在一起随便煮了一下，半个月以来他们从没见过一粒粮食。但是让他们干的活却都是结结实实的，从早到晚都有监工挥着鞭子监督着，一刻也不让停。晚上睡觉时就用绳子拴在牲畜棚里，由监工守着，想逃跑都跑不掉。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攒够五百钱然后离开这个魔窟，他们靠这个念想支撑着活下去，从来不敢细想是否真的有人活着离开过。
两个小孩背着能把他们淹没的柴火，踉踉跄跄的，走在前面的孩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柴火摔落了一地。
大管事正恼火着，见此情形，愤怒地举着鞭子就过来了，正当要抽下去的时候，他看清了孩子的脸，是梅娘的两个孩子。
大管事把鞭子放下了，对着两个孩子说道：“跟我过来。”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进屋之后，大管事立刻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仿佛慈爱的长辈一样对着两个孩子道：“累了吧，来，吃点东西歇歇脚。”
说完一人给掰了一块粗面饼，倒了两碗热茶。
两个孩子一面害怕一面又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而且这面饼和娘亲每晚给他们的一样，这又让他们放下了一层戒心。最后两个孩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见大管事依然是和颜悦色看着他们，这才大口吃了起来。
晚上，在大管事值守的房间里，梅娘躺在大管事的怀里，两个人一起喘息着。
今天的大管事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内心正在反复纠结，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对梅娘说道：“你们逃走吧。”
“什么？”梅娘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我们老爷是不会放你们走的，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这儿干活干到死。我本来想着过段时间给你在府里找个差事，让你和孩子们安顿下来，没想到咱俩的事被我婆娘听说了，她这个人心思歹毒，又深受太太重用，连我也管不住她，我担心她会对你和孩子不利。
你一起来的同乡还有二十多个人，明晚我会偷偷放了你们，你和他们一起也能有个照应，你们跑出刘家的地盘后，就和路上的流民混在一起，官府会安顿好你们的。”
“官府怎么可能会管？“
在梅娘的经历中，官府和强盗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要是官府会管百姓，他们也用不着千里逃荒了。只要刘府说他们是逃奴，官府查也不查就会把他们送回来的，根本不会因为他们得罪当地士族老爷。
就算刘府不找来，没准官府也会做和刘府一样的事情，抓他们去干活，或是贩卖为奴。他们倒是不在意成为奴隶，也不怕干活，就怕像在刘府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还没有饭吃，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会。你还不知道吧，怀县出了一个神女，一个人就打退了三万叛军，救了整个南阳郡，神女奉圣母娘娘的命令，要救济天下的百姓。
神女这话一出，县令和贵人老爷们也都跟着神女的号召去救助流民，我家老爷非常害怕神女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撤了各处的关卡，还学着其他人开仓施粥，就算你们逃走了，他也不敢声张的。
等你们逃出去之后，县衙的人会把你们送去怀县，我一个兄弟刚从那边回来，神女专门建了一个镇子收留流民，这都是真的，你可以带着孩子在那里过安宁的生活。”
梅娘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为她打算，看起来像是爱上了她一样。
她是个寡妇，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逃荒，很早就走上了出卖身体的道路。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鄙视她，随着大家的处境越来越差，连长得稍微齐整的男人都和她走向了一样的道路，这时候，他们更多的是羡慕她的美貌，嫉妒她能换到粮食。
大管事一开始也是把她当成一个玩意儿，梅娘为了得到一口吃的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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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温柔，没想到这人还处出感情来了。
梅娘很是不能理解，他对自己的妻儿弃如敝履，却被自己短短几日装出来的柔情蜜意所打动，不仅对自己好，连着对自己的孩子都称得上是慈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她打算，梅娘也不想多想，故作担忧道：“放了我们会不会连累你？”
大管事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这里每天都在死人，少了你们几个很容易糊弄过去的，就算被老爷知道了，我就说是看管不力，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我的。”
说完，大管事交给了她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摞粗面饼。
“明天我再给你带一些，你和孩子路上吃。”
梅娘心里五味杂陈，这样一个每天都在草菅人命的帮凶，竟然也会有真心待人的时候。
*
“喂。”
梅娘刚回到窝棚，一个男人压低声音叫住了她，是那个使眼色让梅娘去应付山匪的人，他叫陈五，梅娘刚开始逃荒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陈五像盯猎物一样盯住她片刻，梅娘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面饼给了他。陈五看着她鼓囊囊的包袱，不满道：“再给我两个。”
梅娘不搭理他，他看了看守一眼，又顾及着大管事，将怒气压了下去。他身旁的人也都醒了，恶狼一般看着梅娘手里的包袱，陈五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就压下了他们的蠢蠢欲动。
陈五是个恶霸，见梅娘孤儿寡母欺负过她，饿的时候也抢过她的食物，后来见梅娘能挣到吃的，就在抢她的同时不让别人抢，有他的保护梅娘母子没有被众人吃干抹净，两人就以这种合作的方式一路走了下来。
梅娘把大管事要放他们走的消息说了。
“会不会是个骗局啊。”有人害怕道。
“怕个毛，左右是个死，不如拼一把。”陈五一直在想法逃走，闻言倒是很开心。
“我们的命已经在他手里了，他没必要费劲骗我们。”梅娘如此说道。
大家一想也是，于是达成了一致。
梅娘和她的两个孩子以及她带着的那个受伤的少年，四个人单独住在一个窝棚，并且他们都没有被绑住。
梅娘回去后，给三人每人半个面饼，剩下的藏了起来。
受伤的少年没有吃：“我活不成的，别浪费粮食了，明天也不用带我走，留我在这等死就好。”
梅娘解开他小腿上的绑带，拨开草药，看到他的伤口又开始溃烂了。梅娘没说什么，把面饼用水泡软举到他的嘴边，就这么等着他张嘴，少年坚持了一下没有坚持住，吃了。
不久前，少年还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后来，他跟随父母逃难，途中遇到土匪被砍伤腿，成了累赘，就被家人抛弃了。
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梅娘捡了他，他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什么要救他，但他知道她迟早也会抛弃他的。
少年本已万念俱灰，可是看到她一次次费力帮他清理伤口，寻找草药，把她出卖尊严换到的食物喂给他，他本能地不想让她失望，只好努力地活下去，但他心底还是认为她迟早要抛弃他的。
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刻的到来，那样，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地死去了。
这一日，有几十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沿着这条通道从中原逃来了永州，在他们快要踏入南阳郡地界的时候，十来个高大健壮的山匪岗哨拦住了他们。
山匪粗暴地抓住他们就开始搜查，从头发丝到脚趾尖、任何一个隐秘的地方都没有放过，结果什么也没有搜到。
流民逃难有的是因为饥荒，有的是因为兵祸，所以也有不少流民曾经家底丰厚，他们会在身上藏一些金银等值钱的物品，以备将来东山再起。很显然，眼前的这批流民并不是这样，他们一贫如洗，就是捉去当口粮都不够塞牙的。
“快滚，浪费老子时间。”
山匪们叫嚷着让他们滚蛋。现在这个年头，这样只劫财不害命的山匪就算是有良心的了。
流民中几个青壮年男人对着山匪们跪下，砰砰砰磕着头道：“大爷，小人愿意跟着你们上山，我们什么都愿意干，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滚，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哪有粮食养闲人，再不滚把你们拉到山上去当口粮。”
这几个流民吓得屁滚尿流地爬走了，其中看起来最高大的一个男人疾跑几步，奔向流民群里的一个女人，向她使眼色让她去应付山匪。
女人一身破衣烂衫，脸上也满是脏污看不清五官，看起来和其他又脏又臭的流民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她抬眼的一瞬间，一双杏眸水光潋滟、脉脉含情，看得人心头一颤，难以忘怀。
女人对着他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去，男人无奈地跟了上去。
女人名叫梅娘，她的一双儿女一左一右依偎在她的身旁，儿子大一些身高到她的腰部，女儿矮一些才到她的胯部。她用树枝枯草做了一个简易的拖运工具，上面躺着一个受伤的少年，她用小小的身体拉着他艰难地前行，两个肩膀都已经勒出了血痕。
又走了一天，他们终于看到了人烟，然而前进的方向却被堵住了——当地的刘老爷派家奴在这里设了关卡。
“过路费每人五百钱，没钱也可以用粮食布匹抵。”管事冷漠道。
他们哪里有钱粮，可是不能往前去等到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流民们纷纷跪地哭求：“老爷们开开恩吧。”
管事勉为其难道：“行吧，可以让你们干活抵路费，一天两顿饭、工钱十钱直接抵过路费，什么时候干够五百钱就放你们走。”
还有这好事？这是直接给了一个活命的差事。
流民们千恩万谢道：“老爷真是大善人。”
半个月后，这波流民就只剩下一半人还活着了。
刘老爷给的一天两顿饭其实就是草根、树皮、糠等搅和在一起随便煮了一下，半个月以来他们从没见过一粒粮食。但是让他们干的活却都是结结实实的，从早到晚都有监工挥着鞭子监督着，一刻也不让停。晚上睡觉时就用绳子拴在牲畜棚里，由监工守着，想逃跑都跑不掉。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攒够五百钱然后离开这个魔窟，他们靠这个念想支撑着活下去，从来不敢细想是否真的有人活着离开过。
两个小孩背着能把他们淹没的柴火，踉踉跄跄的，走在前面的孩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柴火摔落了一地。
大管事正恼火着，见此情形，愤怒地举着鞭子就过来了，正当要抽下去的时候，他看清了孩子的脸，是梅娘的两个孩子。
大管事把鞭子放下了，对着两个孩子说道：“跟我过来。”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进屋之后，大管事立刻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仿佛慈爱的长辈一样对着两个孩子道：“累了吧，来，吃点东西歇歇脚。”
说完一人给掰了一块粗面饼，倒了两碗热茶。
两个孩子一面害怕一面又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而且这面饼和娘亲每晚给他们的一样，这又让他们放下了一层戒心。最后两个孩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见大管事依然是和颜悦色看着他们，这才大口吃了起来。
晚上，在大管事值守的房间里，梅娘躺在大管事的怀里，两个人一起喘息着。
今天的大管事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内心正在反复纠结，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对梅娘说道：“你们逃走吧。”
“什么？”梅娘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我们老爷是不会放你们走的，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这儿干活干到死。我本来想着过段时间给你在府里找个差事，让你和孩子们安顿下来，没想到咱俩的事被我婆娘听说了，她这个人心思歹毒，又深受太太重用，连我也管不住她，我担心她会对你和孩子不利。
你一起来的同乡还有二十多个人，明晚我会偷偷放了你们，你和他们一起也能有个照应，你们跑出刘家的地盘后，就和路上的流民混在一起，官府会安顿好你们的。”
“官府怎么可能会管？“
在梅娘的经历中，官府和强盗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要是官府会管百姓，他们也用不着千里逃荒了。只要刘府说他们是逃奴，官府查也不查就会把他们送回来的，根本不会因为他们得罪当地士族老爷。
就算刘府不找来，没准官府也会做和刘府一样的事情，抓他们去干活，或是贩卖为奴。他们倒是不在意成为奴隶，也不怕干活，就怕像在刘府一样，没日没夜地干活还没有饭吃，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会。你还不知道吧，怀县出了一个神女，一个人就打退了三万叛军，救了整个南阳郡，神女奉圣母娘娘的命令，要救济天下的百姓。
神女这话一出，县令和贵人老爷们也都跟着神女的号召去救助流民，我家老爷非常害怕神女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仅撤了各处的关卡，还学着其他人开仓施粥，就算你们逃走了，他也不敢声张的。
等你们逃出去之后，县衙的人会把你们送去怀县，我一个兄弟刚从那边回来，神女专门建了一个镇子收留流民，这都是真的，你可以带着孩子在那里过安宁的生活。”
梅娘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为她打算，看起来像是爱上了她一样。
她是个寡妇，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逃荒，很早就走上了出卖身体的道路。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鄙视她，随着大家的处境越来越差，连长得稍微齐整的男人都和她走向了一样的道路，这时候，他们更多的是羡慕她的美貌，嫉妒她能换到粮食。
大管事一开始也是把她当成一个玩意儿，梅娘为了得到一口吃的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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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很是不能理解，他对自己的妻儿弃如敝履，却被自己短短几日装出来的柔情蜜意所打动，不仅对自己好，连着对自己的孩子都称得上是慈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她打算，梅娘也不想多想，故作担忧道：“放了我们会不会连累你？”
大管事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这里每天都在死人，少了你们几个很容易糊弄过去的，就算被老爷知道了，我就说是看管不力，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我的。”
说完，大管事交给了她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摞粗面饼。
“明天我再给你带一些，你和孩子路上吃。”
梅娘心里五味杂陈，这样一个每天都在草菅人命的帮凶，竟然也会有真心待人的时候。
*
“喂。”
梅娘刚回到窝棚，一个男人压低声音叫住了她，是那个使眼色让梅娘去应付山匪的人，他叫陈五，梅娘刚开始逃荒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陈五像盯猎物一样盯住她片刻，梅娘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面饼给了他。陈五看着她鼓囊囊的包袱，不满道：“再给我两个。”
梅娘不搭理他，他看了看守一眼，又顾及着大管事，将怒气压了下去。他身旁的人也都醒了，恶狼一般看着梅娘手里的包袱，陈五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就压下了他们的蠢蠢欲动。
陈五是个恶霸，见梅娘孤儿寡母欺负过她，饿的时候也抢过她的食物，后来见梅娘能挣到吃的，就在抢她的同时不让别人抢，有他的保护梅娘母子没有被众人吃干抹净，两人就以这种合作的方式一路走了下来。
梅娘把大管事要放他们走的消息说了。
“会不会是个骗局啊。”有人害怕道。
“怕个毛，左右是个死，不如拼一把。”陈五一直在想法逃走，闻言倒是很开心。
“我们的命已经在他手里了，他没必要费劲骗我们。”梅娘如此说道。
大家一想也是，于是达成了一致。
梅娘和她的两个孩子以及她带着的那个受伤的少年，四个人单独住在一个窝棚，并且他们都没有被绑住。
梅娘回去后，给三人每人半个面饼，剩下的藏了起来。
受伤的少年没有吃：“我活不成的，别浪费粮食了，明天也不用带我走，留我在这等死就好。”
梅娘解开他小腿上的绑带，拨开草药，看到他的伤口又开始溃烂了。梅娘没说什么，把面饼用水泡软举到他的嘴边，就这么等着他张嘴，少年坚持了一下没有坚持住，吃了。
不久前，少年还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后来，他跟随父母逃难，途中遇到土匪被砍伤腿，成了累赘，就被家人抛弃了。
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梅娘捡了他，他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什么要救他，但他知道她迟早也会抛弃他的。
少年本已万念俱灰，可是看到她一次次费力帮他清理伤口，寻找草药，把她出卖尊严换到的食物喂给他，他本能地不想让她失望，只好努力地活下去，但他心底还是认为她迟早要抛弃他的。
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刻的到来，那样，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