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124

话说完了,家里地方小,就不留你了。

老太太说金大丁:“你跟去酒店吧!”你俩有啥话,你们单独去说!我跟去酒店不像话,你跟去酒店,谁也别说话。

金大丁就起身了,他并不会觉得去高档的地方怎么了。当年就是跟着大少爷,啥地方都去的。去就去,那就走吧。

金正儒:“……”那就走吧!

四爷起身套了大衣,把人送下楼,送出去,一直得送到车上,送到金东云的手里才行。

桐桐给送出大门,把门关上,这才看老太太:“您……睡吗?”

老太太指了指沙发:“坐!”

桐桐没急着去坐,她去取了酒,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您来点?”您这身体,喝点酒没事。

老太太接了,小口的抿着,把一两酒喝进去了。

四爷去而复返,看了看老太太端着酒杯,只交代说:“我爷爷跟那先生都送到车上了。”

“坐!”

四爷往下坐,看桐桐:咋还叫喝上了?

桐桐朝他摆手:别说话,你不懂。

她给四爷使了眼色,然后给老太太又斟了一杯:可以了,二两,正合适!多的就不喝了。

老太太朝后一靠,“有些事呢,不急着叫知道!你俩……是心里能藏事,脸上还不露的人。”

心里能藏事的人不少,但真的脸上、行为上、下意识能一点不露的,其实不多。

也因为这个:“有些话呢,能叫你俩知道。”有些话,也只能给你们露几句。

桐桐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您说!我听着。

老太太就笑了,这个孩子总是这么贴心,处处都妥帖,“……当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敢信谁?财帛动人心。”

就算是大丁老实、厚道,可谁能保证人不变呢?

老太太就说:“咱家那院子其实在你二叔名下,有人重恩义,就得用恩义!”对大丁有恩的是金家,所以,大丁最开始保的是金家的血脉。

可我对大丁无恩无义,他娶妻有子,敢信这个人始终不变吗?

他便是这样的人,最初我也不敢这么去信。

于是,“我说我手里还有李家的地契,将来要回来就行!大房以后住李家,而今住的那宅子,是二房的。当年你妈跟你婶儿为这个吵嚷,我们就没管!因为……大房是临时住一住,多占一点怎么了?因为……本不该是二房的,最后给了二房,既然知道结婚,叫大房多占一间,怎么了?”

再说了,真把地契往出一拿,房子是老二的私产。大房没地方住,那组织会解决的。

街道办分不来公房么?

要是没私房,食品厂也会给你大哥大嫂分房子的,一则,那是双职工,本身就有分房的资格;二则,你大嫂的父亲现在是厂领导,你大哥好歹也是个头头,少了谁的房也不会少了你大哥的房子,如果需要的画。要是没私房,你二哥再政府任职,管的就是后勤,后勤就包括分房子,他分不到么?

更不要提老三,真要是留在单位,他老丈人的地位在哪里,人家就怕没机会照顾,还能房子住?

小五嫁的人家,人家本身就是大私宅。

你婚后就一直住单位的房子,对于你们来说,有本事啥都能有。

再加上我还有钱财,现在这宅子还是能私下买卖的,只是难碰到私宅卖家而已。

房子从来就不是问题!但当年,不给金大丁恩情,我不踏实。

这些年来,慢慢的过,一日一日的,我发现这个人能信,而不是说一开始,我们就彼此那么相信对方。这不一样!

宅子给出去,是有这个前情在里面的!但这话不能叫大丁知道,更不能叫二房的听见。

人是会变的,情分是能加深的!

“你们年轻,不知道!解放前就收缴过几次金银,叫百姓把金银拿出去换成法币,我才不信那一套,藏严实,不叫大丁东!果然,法币最来烂大街,可我们手上有银元,日子能过。

解放后,我是坚持简朴的过,日子跟大家的一样,一点都不敢大手大脚,钱存着也当不存在的过。除非家里出大事,人命关天,不动不行,否则,就是不能动。七八分饱,不过分饿,就可以!所以,你爸和你二叔,肯定没有享福,但是也真的没受大罪!

吃的不好,穿的却是暖的!看着补丁摞着补丁,可棉衣里的棉花是新的!你二叔不是我生的,可也只差了生,其他的都是手把手养的!刚生下来,身上都没洗就到了我手里。跟亲生的有啥区别。

当年,你叔跟着师傅学手艺,抡铁锤抡的满手的血泡,我心疼的……心说,叫孩子遭这罪干啥?换个轻松的,咱手里有金银,够他过一辈子。不止一次我动过这个念头。

可后来想了再想,还是不行!要容易惹祸。钱是惹祸的根苗,踏实肯吃苦,这一辈子差不了。

再就是我怕他太老实,不藏事!做事得谨慎,一点尾巴不敢留!这些年,我跟你爷爷与人为善,不跟人结仇。就是跟人有过节,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着,就看这两口子,“告诉你们这些……为啥呢?谨慎!谨慎!还得谨慎。不贪图这个钱,不甘心!可贪图这个钱,就得防着钱乱人心。”

桐桐:“…………”

老太太又看桐桐,抬手摸桐桐的脸:“钱是花不完的!咱不那么累。”你看看你为了挣点钱,大热天的跑前跑后,容易吗?到处得疏通关系,这用的不是你娘家的人脉和面子?

咱不用!以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咱不受那个累去。

桐桐:“……”

“该享福就要享福,人不能太累,要学会享福!你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是不是在享福?你爸妈都没舍得叫你吃的苦,跟着老四……可是吃了苦了!”

桐桐:“……”

四爷:“……”

两人笑的呀:行!享福!托您老的福,我们这可不就是剩下享福了吗?

这件事,除了三个老人之外,就只四爷和桐桐知道真相。

大年初三,金大丁一大早回来,回去却又睡回笼觉去了。

金举人给吓一跳:“您没歇好?还是哪不舒坦?要是哪一舒坦,要说呢!”王桂珍是护士,出来扫院子的时候听了一句,就马上在外面问:“爷爷,哪不舒坦?是感冒了吗?”

说着,就放下扫帚,回屋拿体温计,然后往正房东屋去,“您夹个体温。”

金大丁:“好着呢!碰上……碰上……”

话还没说完了,金进财进来了:“要不上卫生院去,我哥借架子车去了,拉着去。”从来没有过白天睡觉的人,突然躺下,又是这么大年纪的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二房往出拿被子:“哪不舒坦,别忍着,叫大夫去看看。”

正忙活着呢,老太太回来了:“干啥呢?”

“我爸不舒服!”金大官一边扣衣服,一边说着,“这就去医院。”

咋不舒服?

老太太进去一看,金大丁可算是得救了:“昨晚没睡,想睡一觉。”这咋还就不能白天睡觉了?

“没事!”老太太说的云淡风轻的,“你爸昨儿碰上以前的东家了,昨晚跟东家聊了一晚上累了。”

“嗯!”金大丁赶紧躺着去了,不敢看儿孙,“那个……”他面朝墙,含混的说:“东家说……今晚上请吃顿!一家子都去。”

金举人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东家那自家妈收起的那张照片吧?跟老四那么高的相似度?

东家少爷?丫头?伙计?这是干啥?有必要么?

他看自家妈:咋想的呀?都多少年了!我都多大了,您别闹!有些事一辈子烂到肚子里就完事了,非得见啥面?

老太太眼睑一垂:“都放假着呢,那就去吧!都去!”说着就往出走,把人往出撵:“叫你爸好好睡一觉,别吵吵。”

金大官也不愿意去,“妈,我们去干啥?”他不高兴,“您和我爸也不许去!以前是少爷,咋现在还是少爷呀?人人平等,谁也不是谁家的下人?咋了?还当以前呢,我们是家生子呀?叫去就去?不去!咱也不低人一等。我也不愿意看你和我爸被人家呼来喝去的。”

金举人:“……”就是!去了干啥?少爷跟丫头生的,那叫庶子!人家这岁数,能没成过家吗?

咱去干啥?我这么大岁数了,我给人家当庶子去?咱犯不上,对不?

他义正言辞:“对!咱日子过的好好的,好好过呗!”见啥见?不见!

金大丁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头:我是说不通的!一个个的死倔死倔,都可能耐了。

老太太给镇压了:“由不得你们!谁敢不去,试试?”说着,还说大儿子,“给老三打电话,叫老三带着千山回来,今晚上得去。”

金举人:“要不,叫媳妇们都别去了!”您的儿媳妇别去,孙媳妇也都别去,“孩子们小,不能没人看着。”

“带着孩子去!”老太太说金举人,“是觉得你媳妇不能见人,还是觉得下面的孩子们哪个娶进来是不孝顺,不能出去见人,偏不带人家?”

不是!我们给人家少爷去请安就算了,干嘛叫她们跟着受罪!不是说千山和桐桐家里有背景,我觉得去了不合适!我是哪个孩子去我都觉得不合适。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不要跟我啰嗦!都得去,拾掇的体面点。”

王竹兰偷偷拉丈夫:是不是爸妈想跟人家炫耀炫耀,证明儿孙都出息了,给长脸了。

然后生拉硬拽的给拉扯回来,出去还叮嘱俩儿媳:“别舍不得好衣裳,打扮利落,老太太觉得你们给她长脸,非带你们!咱把气势拿出去!人人平等了,又不是旧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