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90
七七年了,有些事很焦心。
大年初一,方正来家里拜年了。这可真是弄反了,人家是领导。
四爷赶紧接了东西,“请进!快请进。”
方正带了一箱子奶粉来,给放下,这才过??去坐了。
桐桐给倒茶,心里也知道方正来是为了什么。大运动结束了,大家最关心的是什么?是平|反的问题。
方正和齐维蹉跎了十年,三十四五的年纪了,还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可其实呢?刘千山的一家都只是回了京城,并没有真正反过来。因此,她也还在菜市场工作。
这种级别的都还没有处理,像是齐维这样的,得往后排。其实,下文应该在七八年底,真正的能平|反,时间集中在七九年到八三年。
这么一推,又是三五年。到时候两人就都四十岁了。
方正心里知道,事情会解决,但是绝对没有那么快,“我来也不是请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那是?
“我还是想尽快结婚!”不想再这么蹉跎下去了,“……接下里我可能会被下放,要下放……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情况,要下放也会下放到你这边。我这种人难处理,这是给你出难题。我来是想说,如果到了这一步,你不要为难,该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我,不要不好意思!”
下放,耽搁前程,影响晋升,都在她的考量范围内。但是,还是不想再等,希望跟齐维成个家。
四爷就考虑怎么安排方正,“厂子后面,我们申请了一块地皮,是库房用地。这地方要建,还得跟上级要物资。但今春肯定会动工。先靠着前面路边盖两间房,以后作为门房用。
你们婚后可以搬过去,跟这边厂子是分开的。你的工作是跟市里的建筑队接洽,看着工程进度。而齐维看护工地,边上就是人家公社的苞米地,得有人看着,建筑垃圾不能扔到人家田地里去,如果过界了,她得及时清理。”
可以说是关系是挂在厂子里的,但几乎是脱离在外的。除了厂里的领导会跟这两人有接触之外,厂里的其他人……过去干啥?
那地方白天是工地,忙忙碌碌。可一下班,就两个人。
方正伸出手:“感谢!感谢。”
四爷叹了一声:“哪天办喜事,我们去讨杯喜酒喝。”
才过正月十五,这两人各自在单位开了介绍信,然后去领了结婚证。
齐维的问题没有解决,方正当然就会被连累。但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些人跳出来,非强调他们有海外关系,然后很可能双方都会面临牢狱之灾。只一个齐维,没事;可加上方正……人家说齐维是女特务,发展了方正,你都没法辩解。
而今好了,大家按照规定办了,但也只是按照规定,都给了情分内的处置,结果是可以接受的。
四爷和桐桐去方正家参加婚礼,这婚礼低调,好些周围的邻居听说了,都是来一趟,放下贺礼就走了。不闹腾,不渲染,悄悄的,这就是保护。
方大妈面无表情,可桐桐看见了布置的新房,所有的东西都是精心的。衣柜是两个,书柜是两个,书桌是两个,书桌前的凳子都是两个。有一个靠近窗户的书桌上摆着花瓶,里面是塑料花,凳子上铺着碎花的小褥子,崭新崭新的。
高低柜用的是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放着一些麻花、饼干、罐头,想来这也是方大妈给准备的,怕新人饿了不好意思张口。
桐桐把红围巾给齐维围上:“恭喜了。”
“谢谢!”
“金厂长说,阁楼的房子还给你们留着。”
齐维‘嗯’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桐桐将一枚贝壳伟人徽章放到齐维手心里,看着她笑。
齐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然后红了脸:“这是我的!但是那些书……不是我们的。”阁楼里的香|艳故事,楼里的人口口相传,早就传的不像个样子了。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当事人是谁。
她发誓,真的没有那些禁书。
蹉跎了十年的恋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闫文静低声跟桐桐说,“我又相信爱情了。”
“啥时候不信的?”
“没急着娶我的时候,我就不信那玩意了?”桐桐:“……”所以说,你跟李援军能过呢!那股子上头的劲儿过去了,脑子里的水也被挤干了!但从过日子的角度看,李援军能提供身份和足够的物质保障,长的有好,两人还有个孩子,这婚姻只要善于经营,就真的算是好的婚姻关系了。
齐维这一走,楼里就少了个打扫卫生的。在楼里打扫卫生,要比去卫生室那边好的多!冬暖夏凉,还能顺便看孩子。
姚子光跟人事科那边协调,人家也为难。王小草就成了这个楼里的临时清洁工。
但是没干两天,楼里有人提意见:“小王,你这咋回事呀?你用洗衣粉的水拖地,地上滑的跟啥似得,万一摔了谁咋办?”
“那你干嘛急着走?等干了再走不就行了。”
“你这个小王咋说呢?这就是干了,只要谁把水撒上面了,地又开始滑了。”
“那这拖把不洗行吗?脏兮兮的,不得用洗衣粉洗拖把吗?洗完我也涮了两次了,这能有多滑呀。”
“你这个小王……人家齐维打扫卫生的时候多负责任的。人家都是用湿拖把拖一遍,再用湿毛巾擦一遍,再用干毛巾擦一遍。
就是那拖把,那都是三把拖把抡着用!这把脏了,人家趁着晚上,在外面洗干净,晾着!冬天的时候,把水放在锅炉房控干再烘干。用的时候打湿,人家拖的地一点都不滑……”
王小草拎着水桶,没再搭理对方。大家都觉得这就知道改了吧,结果人家没有!就是那种谁对我硬,我就对谁硬,她专门用洗衣粉水蘸着拖把,去拖那家的门口。
结果那家六岁的孩子急匆匆的出门,在门口摔了个大马趴,把下巴磕破了缝了三针。
这件事叫桐桐特别生气,外面还冷,自己的月份渐渐大了,不出门!但我家有老人常过来,这摔了咋办?
不说我家吧,这楼里谁家没孩子?谁家没老人?年轻人摔了没事,那些人摔了也都没事?
再说了,你王小草的姑娘也能满地跑了,给孩子摔了怎么办?你婆婆也不年轻了,给人摔了怎么办?你不心疼你婆婆,那你不心疼你家的劳力吗?你婆婆自己挣钱,够养活她自己的。完了还得给你看孩子,伺候你一家三口一日三餐,还爹做家务。
要是把人摔了,这些活不得你干吗?
你拧不过心里那股劲儿,干嘛拿大家撒气,谁惯你那臭毛病!这楼里也没有欠你的人!别整的好像被谁辜负了一样!谁辜负你你找谁去!
桐桐‘啪’的一声打开家里的大门,喊人事科科长的媳妇:“刘姐——刘姐——”
这家人住圆形走廊的对面,要是有直径,自家和对方家在直径的两头。
他们家的厨房窗户堵着走廊,能看见走廊的动静。桐桐一喊,她就在厨房应了:“咋了?小林。”
“等会你下楼的时候帮我打个电话,打到菜市场和银行家属院,叫他们替我捎个话!就说这边太滑了,他们要送东西,就先放到楼下!我用绳子挂个篮子,用篮子传递吧!反正我现在也出不门,再家里溜达吧。”
刘姐一愣,心说林桐可帮了王小草不少,现在这么一喊,哪里是叫自己替她打电话,分明就是叫自己给自家男人捎话:办她!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厂长夫人发话了,明确不待见谁还是第一次!她多好脾气的一个人呀,又没有架子。这次生气还是因为把人家孩子的下巴给磕破了,这才把她给惹恼了。
王小草就在这一层,正打扫着呢,她听得见。
然后气呼呼的看林桐:你干什么?
桐桐这次没言语,也没敷衍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啪’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就是欠收拾!我要摆明车马不喜欢你,你再看看你啥处境吧。
果然,人事科没跟姚子光打招呼,调王小草去打扫厂区休息区的厕所。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就别干了,现在想回城,找关系回城的人太多了,我们不愁招不到人。
厂里的休息区是给车间工人提供的休息场所,自然带有卫生间。工人想上厕所,全都去这个厕所,一个车间配套两个厕所,一男厕和一女厕。
厕所使用的人多,自然就很脏。一排排连着十多个休息区,这就二十多个厕所。从这头打扫到那头,又得重新开始去打扫。又脏又不清闲。
王小草想去卫生室那边,那边的厕所使用的人极其少,三天打扫一次都不会很脏。主要是除草打扫那一块区域。
可现在回去再想去打扫那里,人事科不愿意了:就是这个安排,能不能干?不能干就走人。
然后姚子光申请去T山煤矿,那边要安装、要调试,要观测新设备,这一走就是半年甚至于大半年,反正不在家呆。
姚婶子说,她住的平房那一片,有个退休的儿科大夫,会推拿!孩子要生病,她想带孩子住过去,常带孩子去推拿。
王小草心烦,也没拦!真就是没出正月,她就成孤家寡人了。姚子光的工资她领不了,财会科那边只认姚婶子,姚婶子得用钱养孩子。
王小草觉得,这母子在借着林桐的势逼她!她不免心里不舒服,每天都是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嘀嘀咕咕:老天保佑,叫林桐生个姑娘,看她还得意什么。
三月三十一日中午十二点正,一声婴啼声从产房传来,桐桐生了一个六斤六两重的姑娘。
这个消息传来,大家都真心实意的高兴,包括王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