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616孵化场
一团火柱在路明非的前方炸开,流水样的焰从半空倾泻而下,极静极狂烈的高温攀爬上他已经烧穿鞋子趾端异化为锋利的刀刃、微微垂下的足爪。
路明非发出轻轻的叹息。
做出这件事情的是一个女人,她是王爵中的一员,甚至连龙躯都来不及孵化,惟有身后纤细的骨架勾连成素白的双翼。
言灵.君焰。
这个言灵被应用到极限就是能造成类似的效果,火焰如流水,高温悄无声息又坚定不移地摧毁它途经的一切,像是一场小范围内的太阳风暴。
暴怒的刀刃斩出巨大的弧光,在锻造时被赋予了绝对权力的炼金武装在冠位上与龙王等同,它的特性之一就是“戒律”,君焰的火流被刀光吹起,像是风口上跃动的山火,无声地粉碎、熄灭。
她如此弱小,以至于当娲主和芬里厄在莅临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将她拖进厮杀;她又偏偏是冠位仅在君王之下的贵族,这种范围的娑婆世界领域没有办法把她压制在幻梦中,于是当有一场诸王镇压叛乱的战争爆发,唯有她还能从混乱的战局中抽出手来阻止路明非插手诸神黄昏的降临。
“我的名是奈芙蒂斯。”她说,身上华贵的祭祀袍子将手脚身躯全部笼罩,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的枯瘦、娇小,唯独双翼巨大得遮天蔽日,火焰的元素在那对骨翼上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
路明非愣了一下,“拉是你的什么人”他问。
太阳神拉,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圣宫医学会的长老之一,拥有至高无上火元素的掌控权,在青铜与火之王没有现身的时候他就是世间一切烈焰的主宰。奈芙蒂斯在埃及神话中是天神与地神的子嗣、也是太阳神拉的后代。
“诺顿陛下创造我的时候借用了拉的骨血。”奈芙蒂斯。
“你要阻止我”
“我们这个族群已经濒临灭亡,到现在我的同伴都在自相残杀觊觎这个世界的终极,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龙族就会成为历史。”奈芙蒂斯轻轻掀开自己的兜帽,那垂下,宛如江南女子。
“有人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要我们能在新世界诸神的名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已经消亡在历史中的神圣帝国总能重现它的辉煌。”她说,手中倒提着修狭的剑。
路明非沉默了。
少有龙类能给他带来这种不忍动手的感觉,像是末日来临混乱不堪,每个人都在发泄自己的欲望控诉自己的野心,可仍有人在哀叹他们这个族群的未来并为之做出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就算我没有能阻止庞贝,当新时代来临的时候你们得到的也只会是被核辐射污染数千年都无法恢复的焦土。”路明非说,“人类和过去不一样了。”
“所以这就是弃族的悲哀啊,沉睡千年,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了……”奈芙蒂斯轻声说。
“她在拖延时间。”有个声音在路明非身后轻轻响起,他猛地一怔,随后转头。
瑰丽、妖娆的龙形十字距离他仅仅一尺之遥,瞳子冰冷,眼角妩媚的绯红色带着一缕肃杀。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缩,出现在身后的居然是被他们从距离维尔霍扬斯克不远处找到的酒德麻衣。
她看上去赤身裸体胴体伶仃,可全身上下尽是云青色的鳞片,鳞片的表面光滑得流淌着美丽的光泽。
此刻这个女孩远比她使用进化药使自己短暂跨入封神之路时更加狰狞也更加美丽,身后的龙翼掀动着飓风的涡流、身下居然是细长的蛇尾,分明与赫尔佐格登上白王宝座时如出一辙。
从她的身上路明非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于是疑惑、不确定地问:“李雾月”
“老板说以他的孵化进度赶不上这场最终决战了,所以把他的茧暂时埋在我的精神中,让我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临时借用他的力量。”酒德麻衣远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妩媚的眼睛流动着夺目的光彩,她用长尾环绕着路明非的腰际,柔弱无骨般整个人贴紧男人宽阔的、因为双翼扇动肌肉起伏不断的后背,薄薄的樱唇吐息如兰,馨香的汽笼罩路明非的面门。
“你让我想起另一个人。”酒德麻衣的睫毛颤抖着,青云色的细鳞以她的鼻尖为中心,序般四面生长。她远远地看向提刀凌空的奈芙蒂斯。
“谁”女人的瞳孔里金色如群星闪烁。
“虞。”酒德麻衣说,“在德国时她也如此,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而死去。”
“我不认识她。”奈芙蒂斯摇摇头。
路明非想起小魔鬼给他说过的关于项羽、关于维德佛尔尼尔、关于虞之间的故事。
她原本是个人类,但维德佛尔尼尔动了情,帮助虞姬走通封神之路,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真正从人进化为龙的特例。
奈芙蒂斯默默地扯掉身上的袍子,那件洁白的织物在狂风里起落。赤身裸体又铁甲铮铮,全身的肌肉都在起伏波动。
她将一缕发丝咬在齿间,把漫漫的长发在脑后束起,绰约地飘浮在那里,一层淡淡的流霞就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发光的水面一样由上而下铺展了尼伯龙根通往海眼的出口。
奈芙蒂斯站在那里的时候太坚定了,也太温婉了,全没有龙族的暴戾和对血腥、权力的渴望,就只是一个悲哀的英雄,龙族的英雄。
所以路明非甚至没有办法把她当做敌人。
霞光如膨胀的气泡,形成领域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扩展。
接着沉闷的爆炸声扫过,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路明非仰头看天,天空中掠过流星般的光。
这些拖曳着狭长光尾的元素球体从天而降,擦着路明非身体掠过的时候可怖的高温和刀刃般锋利的狂风让他的鳞片微微发红。
巨大的焰柱和尘柱在他脚下数百米的焦土上腾起,一根接一根,那些元素球体居然能造成类似天谴之剑的效果。
“这是什么言灵,我好像没见过。”路明非问。
“不是言灵,是结界,炼金领域的结界。”奈芙蒂斯摇摇头,“古代有另一个人用过类似的炼金领域,那个人是你们东方的皇帝。”
“刘秀”路明非吐出一口起来气,他说,“让开吧,拦不住我。”
“总得试试。”
焰柱和尘柱冲天而起的时候把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英灵死侍轰飞,血光四射,显然这一次被奥丁从神国中召唤出来的英灵并非再如过往他面对路明非时所召唤的那些炼金生物,而是切切实实有血有肉的东西,仍在燃烧着的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浓稠的黑血像是泼墨一样在空气中挥洒出巨大的扇面。
领域中流水般的霞光包裹着那些散落的黑血,将它们吞噬分解,其中蕴含的力量全都被反馈给奈芙蒂斯口中那个此刻正试图拦住路明非的炼金领域。
这个领域里回荡着远非初代种能触及的威严。
“龙这种生物确实生存于严格的等级制度中、血统就意味着一切,但是你又不能用常理来看待他们,因为即便是最弱小最平常的初代种在古老的时代也可能曾经称霸一方、领土横跨欧亚大陆。”酒德麻衣的脸上流淌着神圣的光辉,某一刻她是面颊温润的少年某一刻她又是那个眼角绯色妩媚动人的女孩,
“他们藏着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秘密,有些秘密甚至接近终极的真理。”
路明非点点头。
他凝视奈芙蒂斯几乎称得上柔美的黄金瞳,叹了口气。
路明非伸手,那只狰狞的利爪轻而易举地穿透女人面前似乎坚不可摧的界壁,覆盖在奈芙蒂斯的头顶。
他抬起眼睛的时候眼底的深处流淌着能够压过在场每一条纯血龙类的光泽,随后一股极致的焰流透过路明非的手掌传递到奈芙蒂斯的头颅里。
那些已经浓缩为黑色的高温元素像是流水一样从上往下灌入这位在埃及神话中隶属于九柱神体系的女神的身体,光立刻就从她那娇小玲珑的头骨中透了出来、像是那里面点着一盏燃烧起来之后不是能够焚遍黑夜的烛火。
她痛苦地跪下,纤细修长的双臂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着,可更加炽烈的光又从她的身体深处熊熊燃烧着。
她的鳞片和血肉都从四肢开始燃烧起来,直到最后连赤铜般的骨骼也化作灰烬,唯有那张温婉如东方美人的面孔直到最后仍在微笑。
霞光也化作灰白色的灰烬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战场上为之肃静,所有人都看向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太阳神拉、圣宫医学会中席位极为靠前的长老发出痛苦的吼叫,他修长如巨蟒的长颈高高地扬起、身后张开掀起的狂风甚至能够推起波涛的双翼完全舒展,整个世界的积雪仿佛都开始融化,诡异的升温现象出现在北极圈中,像是地球的磁极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赤道化作两极而两极化作赤道。
拉的口中开始吟诵某个能够掀起灭世狂潮的言灵,他巨大的龙躯也开始疯狂扭动舞蹈,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酒德麻衣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相比那张头角峥嵘面骨铮铮的龙脸,酒德麻衣娇小得像是蝼蚁,可就是这么一只蝼蚁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就居然硬生生阻断了拉的吟诵。
下一秒从巨龙的口中跃出金甲高冠的男人,他用金色的车轮作武器,像是挥舞一枚恒星那样与酒德麻衣战斗起来。
——冰面正在发出响亮的声音,那是覆盖面积达到数平方公里的巨大冰盖,厚度则超过百米,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任何一种人类造物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无法逾越的高山,可它居然在两艘黑船的面前裂开成为细长的冰峡,直指那片仍在喷薄出几乎无穷尽至尊基因的海眼。
yaal号的领航员早已换了人,极北之地仍旧是这艘核动力破冰船的主人,可是他们的领袖已经从文森特变成了另一个一直佩戴着中世纪医生同款皮质面具的家伙。
他自称为麦卡伦先生,轻而易举就在乘坐重型直升机登上破冰船之后从文森特手中夺走了极北之地的控制权。
他们早就知道身后几十海里之外有另一艘如巨鲸般尾随他们缄默前行的破冰船,可他们既不紧张也不畏惧,因为yaal号原本就是要前往神国的渡轮,身后的大船没有船票最终只会被神国外的魔鬼们吞噬。
天空中的极光奔腾如走马,四面八方都来传来轰隆隆的炮鸣和某种高亢古奥的钟声,但不管yaal号还是伊美尔号的乘客都看不到那场正围绕孵化场展开的海战。
那些帮助美国成为世界霸主的核动力航母编队因为紊乱的电离层无法进入这片最终的神之战场,真正作为人类的代表与龙族开战的其实是已经在现代海战中宣布退役了数十年的超级战列舰,来自北大西洋的一整支依阿华舰队,当它们鸣响汽笛出现在从尼伯龙根中驶出的龙族舰队视线中时,406毫米的主炮已经进入炮管进入发射倒计时。
太平洋战争结束之后人类历史上再无如此惊艳的海战,自航空母舰出现在海军序列中之后依阿华级战列舰的尴尬地位在此刻仿佛荡然无存。
那些造型如死人指甲堆砌的大船同样开炮还击,只是他们的主炮口径远不如战列舰,射程和威力也有欠缺,最终只能开起某种类似结界的护盾选择接弦。
奥丁策马伫立于那片孵化场附近落差达到200米的冰壁上,脚下的海眼像是长白山山顶的那片天湖,可是红色的。
他能听到yaal号上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狂烈的心跳,那是星之玛利亚正被唤醒,欢欣雀跃地从狭窄的神道中走上红色海面的祭坛。
孵化场上平静无波,风吹来的时候被带起褶皱。
这
奥丁发出悠长的叹息,望着海眼既像是赞叹又像是悲哀,昆古尼尔的矛尖垂下。
斯莱普尼尔也沉默,天空极光倒映在海眼的水面,那
这时候脚步声从奥丁的身后响起。
“祭品还没就位对么,可你把他放出来又该如何收场”路明非问。
他怀中已经抱着七宗罪的青铜匣子,每一把刀剑都在嗡鸣,它们嗅到了连君王也要恐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