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午间
上午，公会的人来灰毫酒馆将无主的马匹回收，修普也将追风转移到酒馆的马厩中。
比十方被迫在脖子上挂上一张显眼的木板，上面刻着无害灵兽的字符。
这是为了防止它在镇上乱走时被不知情人士攻击而连夜定制的。
比十方看着眼前马槽里的草料，扭头问道：“你觉得我会吃这个，你见过那只独脚鸟吃草的。”
奥菲蒂丝说道：“我见过吃草的鸟。您也许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吃草的独脚鸟，增长我这方面的见识。”
“我要吃肉，要吃好吃的肉。不然我就要吃人了。”比十方瞪眼道。
“咱家酒馆的肉只给人吃哦，”奥菲蒂丝笑眯眯地回应，一点都不怕。
管理马厩的马倌倒是被比人还高的比十方吓得瑟瑟发抖，他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把肉拿来吧，这只魔兽真吃人怎么办？”
“不用管。它爱吃吃不吃拉到，现在我就是老板。”说完，奥菲蒂丝便带着马倌离开。
比十方看着奥菲蒂丝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视野中。
它伸出翅膀打开面前的闸门，从围栏中走了出来。
角落里，一个人影站起来，朝着比十方走来。
“喂，修普，我不要吃这种东西，你陪我出去逛逛。”
修普没有回应，他问道：“你还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吗？”
比十方不怀好意地撇了修普一眼，说道：“这才过去多久啊，我怎么会忘。不能伤人，不能暴露是你召唤的，听你指挥，很简单吗。”
“还有。”
“你身边那个小女孩，不要暴露她的身份，行了吧。”比十方摇摇头，继续说道：“不是我说，勇者身边为什么跟着一个恶魔啊，而且我脑子里还被塞进了那个恶魔的名字。”
“召唤术一般只会在召唤者和召唤物之间建立联系吧，我这是脚踏两条船？”
“不知道。”修普领着比十方离开马厩。
这只大鸟远比它看起来聪明得多，修普确定它已经明白了这些要求下真正的含义。
在酒馆的后厨，修普将午餐准备好后，特意找来了一个大盆，将切碎的玉米、花生、面包在盆里混杂在一起。
“吃吧。”修普端着午餐的餐盘对比十方说。
比十方生气地喊道：“你喂猪呢！”
“这是鸟食。我喂鸟呢。”
比十方气冲冲地指向修普手里的洋葱汤、黄油面包、培根的组合，说道：“那个，我就吃你们人类吃的就可以了。我食量不大，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的。”
“但我没准备你的，你就将就将就吧。后面我会做你的份。”说完，修普从后院的门走进了酒馆内。
“除魔卫道可是很耗体力的，混蛋！”
修普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关上了后院的门。
比十方看着修普离开，又看向盆里的谷物，它又感觉好像不是不能吃。
酒馆内，奥菲蒂丝和诺雅坐在酒桌旁，面前是一碟洋葱炒肉片。
修普自信满满地看向奥菲蒂丝：“如何。”
奥菲蒂丝冷静地回道：“你太奢侈了。”
“那就是我的厨艺更好咯。”修普微笑道。
“用这么多调料，傻子都能做好吃。”奥菲蒂丝不屑道。
“那你就做出味道上比我更好的东西来吧。”
“我可不像你这厚脸皮，用别人家这么多油。”
修普不打算继续和奥菲蒂丝争辩下去，她的脑袋也许永远无法理解修普的厨艺。
于是修普向诺雅问道：“味道怎么样？”
诺雅用木叉子叉起一片肉，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吃！”
修普将自己的餐盘放在桌上，开始用餐，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吃完东西带你去见一下昨晚带过来的朋友。”
“修普的朋友？”诺雅疑惑道。
她不知道我和比十方接触了，修普思考着，是契约没办法感应灵兽，还是其他的原因？
奥菲蒂丝说道：“等会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让那只鸟进来，血腥味都还没去掉呢，就不要再来野兽的腥味了。”
午餐过后，修普便领着诺雅来到后院。
修普看着地上干干净净的盆，又看向比十方。
“嗯哼？”
“不如玉之国的灵果。”
诺雅看着眼前的大鸟，好奇中又带有点害怕，她站在修普身后，和比十方保持着距离。
“修普，这是那天晚上从门里出来的鸟。”
“对，它有名字，叫比十方。”
比十方自恋地一梳头上的红毛，说道：“想必这个小可爱就是诺雅诺斯小姐吧。再次见面，我是高贵的神兽后代，名字叫作比十方。”
“你好，我是诺雅。”诺雅规规矩矩地自我介绍完。
比十方接着和诺雅开始寒暄起来，开始从天气谈到土壤，从羽毛谈到服装，然后又关心起了诺雅的身体健康。
“小妹妹真可爱啊。有喜欢的男生吗。衣服有点土。我的羽毛好看吗。今年几岁了啊...”
诺雅似乎对这种应酬显得不太适应，慌乱地回应着。到最后甚至连语句里的意思都没办法清楚地表达出来，说出了拉箭射弓、今年两岁这种胡话。
修普发现他和诺雅的契约似乎无法辨别这种单纯的胡话的真假。
比十方与其说是和诺雅套近乎，不如说是在言语上欺负小孩，渐渐地，诺雅变得满脸通红，只能手口并用地交谈。
修普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不，有能说话的生物在小孩身上逞口舌之利。
诺雅开始可怜兮兮地看向修普，满眼都是“修普，帮我。”的意思。
不过诺雅是个恶魔，修普也没问过她的真实年龄，她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只是有一个小孩的外表罢了。
也许她那小女孩的外表下是一颗古老的心。
也许祖丽的诅咒确实不是她下的，只是被其他人传染了诅咒；也许她释放了一个她自己也无法去除的诅咒。
也许对于她来说，拯救祖丽也不过是一句胡话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修普想起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黑影站在对角，仿佛在赞同修普的想法，但是它的身体却因为愤怒而剧烈抖动着。
在修普的视野里，一人一鸟一影包围了诺雅。
修普和比十方对视一眼，他悄悄地握住了斗篷下的剑柄，冷不丁地说道：“诺雅，你知道勇者之力吗。”
诺雅一愣，一脸疑惑道：“欸，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勇者契约没有传来异动，诺雅不知道什么是勇者之力。
比十方瞄向修普，鸟嘴中冒出微微热气，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修普的内心无比震惊，那道黑影也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不对，修普想到一个问题，诺雅似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慌，勇者契约真的可以辨别谎言吗。
内心震惊之时，修普也忘记了诺雅究竟有没有对他说过慌，他对诺雅说道：“说一下，修普是女人。”
话一开口，修普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如果诺雅真的是一切的幕后黑手，那自己就是在赤裸裸地表示自己在怀疑她。
诺雅充满疑惑，但她毫不迟疑地说道：“修普是女人。是这样吗，为什么要我这么说啊？”
谎言。内心的勇者契约如此告诉修普。
“午餐很难吃，说一下。”
“午餐很难吃。”
谎言。
“比十方是猪。”
“比十方是猪？”
谎言。
“喂！”比十方不满地叫出声，它伸长翅膀将修普拉过来。
一人一鸟背对着诺雅说起了悄悄话。
“怎么突然在言语上攻击我了，不是情况不对就把她拿下吗！”比十方压低脖子说道。
修普说道：“现在不需要了。”
“现在这个恶魔女孩是好哥们了？”
“...嗯。”修普点点头。
一人一鸟转过身面对着诺雅，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修普指向比十方，说道：“重新介绍一下，比十方，貌似是被我的勇者之力召唤过来的玉之国灵兽。”
“是神兽。”比十方骄傲地抬起头，这次它连后代都不加了。
诺雅疑惑道：“是召唤魔法吗？可是我没在修普身上感应到那么多魔力啊。”
修普想起了最初在驿站时诺雅的低语，他说道：“不，是奇迹。”
诺雅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奇迹吗。勇者之力是能创造奇迹的力量。”
“对，好像所有勇者召唤出现的勇者都持有着产生奇迹的力量。光之女神教会好像将这股力量叫作勇者之力。”
“...原来如此。修普是我的勇者，也是光之力的勇者，所以才拥有产生奇迹的力量。”诺雅的眼里流过一丝哀伤，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修普，比十方先生是你的同伴吗，它是你的召唤兽吧。”
修普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知道现在的比十方是不是他的召唤物。
比十方不淡定了，它喊道：“不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谁是谁的勇者，谁是谁的同伴？你们说清楚一点，如果不说清楚我就不当你们同伴。”
修普看了比十方一眼，又站到诺雅身前，他重新介绍道：“诺雅，她通过勇者召唤魔法将我召唤到这个世界。让我成为了...一名勇者？”
比十方冷漠地重复着事实：“一个恶魔召唤了你？”
“嗯。”
“所以你是个被眼前这个恶魔女孩召唤的勇者。”
“嗯。”
“我不干了。你打开门送我回去吧。”比十方没有感情地说道，“恶魔诡计多端、千变万化，做的好事都是为了做成坏事。我可不想被卷入其中。你没告诉我你和恶魔有个契约。”
“为什么？”修普对比十方急速转变的态度有些不解，“这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很不同。你与恶魔交朋友和你与恶魔签订契约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比十方解释道：“前者如果成功，那代表一只恶魔会挺你基本不会害你。”
“但契约不一样，恶魔最擅长在契约上作工夫了。没有几个人能在这方面战胜恶魔，那些和恶魔契约的家伙最后都死得很惨。我可不想卷入这种人的命运之中。而且我觉得我讨厌恶魔。”
“我明白了，但不行。”修普直白地拒绝。
比十方露出了獠牙，明明是鹤嘴却像野兽一般，它说道：“没关系，我还有其他方法。”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把你送回去。”修普冷漠地看着它。
“你不是送过一次吗！”
“那不是我送的。”
比十方气急了，它感觉眼前这个自称勇者并跟着恶魔的人类在故意拿它取乐，它嚷嚷道：“那颗石头呢，我记得那颗玉在我脸上炸开就把我送回去了。”
诺雅拿出了她喜欢的那颗火纹珠子，真诚地问道：“是这个吗，比十方先生。”
比十方没有搭话，它只是盯着修普。
“它没了。”修普解释道，“这次召唤你过来后，那颗玉在我手上化为齑粉。”
“不，你骗我。”察觉到修普说了实话，比十方突然趴到在地，低声抽泣起来。
“难道我下辈子只能作为别人的召唤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吗，呜呜呜。”
诺雅蹲下来，摸了摸它头上的那撮红毛，温柔地说道：“乖乖，不要哭，我不会玩弄你的。”
修普只感觉比十方的表现有些奇怪，他并没有感受到与比十方之间有什么联系。
像是他和诺雅之间的契约，那是能在心灵或者说是灵魂上建立关联的东西，但对比十方，修普什么也没感觉到。
不，倒不如说，自从玉石化为齑粉后，他和诺雅之间契约的力量似乎就削弱了一部分。
然后比十方的声音便不再是只有修普能听见的了。
现在的比十方，真的是召唤兽吗，修普无比怀疑。
结果，比十方和诺雅没用几分钟就混熟了，一口一个好孩子的，好像几分钟之前一点都不讨厌诺雅一样。
好像比十方确实没说过讨厌诺雅的话，它只是说自己讨厌恶魔。
比十方还让诺雅骑上它，让诺雅领着它到镇上逛逛。
态度转变太快让修普有点目瞪口呆，不是，你刚刚才说不想卷入和恶魔契约的人的命运之中，怎么这么一会你就和恶魔本魔一起谈笑风生了啊！
修普怀疑自己两次召唤的是不是同一只召唤物了，明明第一次出场时，用火焰爆杀巨型球状触手的场景还是让修普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结果第二次出场后就有点无厘头了。
看着被比十方怂恿着不停喊着要出去的诺雅，修普决定先带他们出去，酒馆记得还有个马倌在，让他看着点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