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救世主
周慧娟声音震震，在走廊中回荡不休。
变成小透明的孙凯，神色立刻复杂极了。
没错，这位周主任，就是大力要求将陈朵人道处理的人！
但她并不是希望陈朵死掉，而是真的看到了某些东西。
孙凯犹自记得，在陈朵身上的蛊毒还有失控的失控，周主任抱有极大的研究兴趣，还给众人打气，一定要攻克陈朵这个难关。
在那个时候，周主任还是温柔慈祥的面孔。直到有一次。
……
先前的原始蛊毒已经消耗殆尽，为了继续提取并加以研究，周慧娟准备从陈朵的手部关节，收集原始蛊毒。
手术过程中，需要割开陈朵的手部关节。
一切本该顺顺利利，就像这些年一直以来的一样，不过是多了个周慧娟。
然而在提取完毕，为陈朵缝合伤口的时候，周主任呆住了。
那双明净的绿瞳，浮现了一层浅浅的水光，竟有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直到其他人提醒，发呆周主任也没有看到眼泪的滑落，反而是水光渐渐干涸。
“以前她也这样吗？”
“是的。”
周慧娟的心痛了一下，轻轻抚摸着陈朵的脸颊：“不幸的孩子，想哭就哭吧，是奶奶对不起你，应该给你打……”
周慧娟说不下去，声音有些梗咽。
像这样割开皮肤，从关节提取蛊毒，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一种森严的酷刑！
按理来说，必须给人打麻药，能够减缓太多痛苦。
可要命的事情在于，麻药对陈朵根本不起作用！
于是乎，陈朵要在极度清醒的情况下，忍受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所思及此。
周慧娟的心里一阵阵刺痛，这孩子实在是太不幸了！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她这么不幸的人！
明明其他同龄的孩子，还在享受校园生活的美好，她那脆弱的生命，却要承受如此之多的不可承受之重。
周慧娟心中的情绪逆流成河，难以道尽，不禁发出一声诘问：“这些年，你们就没有想过办法，缓解提取原始蛊毒途中，她所受到的痛苦吗？”
其他辅助的研究员都有些沉默。
周慧娟也知道自己失态：“抱歉，是老太太说错了，只是，唉！这孩子太可怜了。”
这时。
孙凯小声提醒：“周主任，该提取另一只手肘关节的原始蛊毒了。”
周慧娟闷闷的点了点头，又转头朝着陈朵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仿佛看着自己那活蹦乱跳的孙女：“小陈，忍一忍，也不要怕，不会伤到你的。”
暗堡作为哪都通科研的最前线，里面的科技外人难以想象，曾经都有人提出摘除陈朵的五脏六腑。
关键不是怎么摘除，而是摘除之后，真能确保陈朵一段时间的生命。
但很显然，这种提议被廖忠和张怀丹否决。
至于割开关节，取个原始蛊毒，那更不会对陈朵造成伤害，并且还能在一定程度，缓解她体内的原始蛊毒浓度。
陈朵另一只手的关节割开。
提取蛊毒之时，周慧娟又看到那明净绿瞳泛起的水光，心中的刺痛越发剧烈，一股歉疚之情难以消解。
这个小姑娘已经凄惨到如此地步，他们这些人还要划开她的肢体，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而如果不提取原始蛊毒，就无法进行研究，她身上的问题就难有寸进。
是以明知如此残忍仍要去做，已非残忍所能形容。
周慧娟刺痛的心中，对素未谋面的药仙会，产生了剧烈的恨意。
等到两只手的蛊毒提取完毕，周慧娟松了口气，看着那犹自带着水光的双眼，柔声道：“小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治疗你的办法。”
同情心作祟也好，怜悯心泛滥也罢。
总而言之，周慧娟对这个接触只有短短几天，甚至根本没有进行过有效交流的小姑娘，可怜到了极点。
辅助研究员中的孙凯，看到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心里难过，小声安慰道：
“周主任说得对，我们暗堡可是哪都通科技最前沿，肯定能够治好蛊身圣童，再者说了，还有怀丹真……”
周慧娟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怀丹真人？”
反应过来：“怀丹真人和小陈之间有关系？”
孙凯脸上有些尴尬，讪讪一笑。
其实这些年来，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只要在暗堡待过几个年头，都能看到廖忠陪同怀丹真人还有陈朵来暗堡。
其中的关系，廖忠虽然没有明说，但暗堡的人又不是瞎子，总能品出些味来。
倒是忘了，这位新支援过来的周主任，对此一片空白。
陈朵的原始蛊毒提取完毕，伤口也缝合好，周慧娟乍一听这事，顿时提起了兴趣：“怀丹真人和小陈有什么关系？”
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众人都有些尴尬。
孙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大概是兄妹之间的关系？”
周慧娟不太确信，但也没有过多纠结：“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小陈身上的问题？”
说到这个，孙凯可来了精神：“主任您不知道，怀丹真人可神了！”
孙凯虽然是研究员，但还算年轻，研究员也不一定就是外人想到那么古板，对张怀丹的事迹十分向往。
周慧娟听了一茬，倒是不太感冒，反而暗自思忖起来：‘兄妹关系？’
余光一扫陈朵，却是吃了一惊，不顾说得起劲的孙凯，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明劲绿瞳。
如果没有看错，有两道晶莹的水线从眼角滑落。
周慧娟心中大震，在割开手臂提取原始蛊毒的痛苦之下，小陈都没有流出眼泪。
听到怀丹真人却哭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张怀丹是一个让她痛苦的人！
‘不对！’
然而通过孙凯等人的表情，显然不是如此！
周慧娟在心理学方面，也颇有研究，敏锐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
孙凯莫名其妙：“周主任，您怎么了？”
周慧娟面色微变：“你们这些年提取原始蛊毒，小陈她都会……”
孙凯叹了口气：“对啊，如果麻药能生效该多好，看她痛的眼泪都不敢流，怪让人难受……诶，陈朵居然流泪了，怎么回事？”
……
孙凯回过神来，看着怒视怀丹真人的周主任，心中五味杂陈，这何尝不是一种迁怒。
张怀丹瞥了她一眼：“陈朵该不该离开这个世界，不是你应该思考的东西。”
周慧娟发出狂躁的叫声：“张怀丹，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看她竟有些张牙舞爪的味道，廖忠小吃了一惊，不着痕迹的拦在张怀丹面前。
倒不是怕周慧娟伤了张怀丹，而是怕她冲撞了怀丹真人。“周主任，请你理智一点。”
“理智，你叫我拿什么理智！”
周慧娟声音沙哑如夜枭，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指着单面玻璃后面的陈朵。
“你们知道不知道，小陈每天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孙凯的心里颤了一下。
廖忠大摇其头，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暗堡内外，谁会折磨她！”
忽然间，声色俱厉的周慧娟静了下来。
廖忠呼吸一滞，好似阴云万里，霎时间阳光普照，有一种错乱之感。
却见周慧娟无力的摆摆手：“对她来说，割开关节提取原始蛊毒所受到的痛苦，是一种轻松的感觉，轻松到让她忍不住落泪。”
“唉！”
孙凯长叹一声。
对于这个结果，他和其他的研究人员，都觉得荒谬极了。
然而事实证明，周慧娟才是对的。
廖忠心弦剧震：“周主任，你这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慧娟微声道：“还不明白吗？为了压制体内的蛊毒，那孩子受到的痛苦堪比凌迟，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永不停息，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咕咚~~’
廖忠的喉咙干涩的滚动，感觉内心受到了不知名的强烈冲击。
颤声道：“周，周主任，未必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周慧娟没有反驳，目光飘忽的望着防护室里的陈朵，她心中的感觉更加强烈，驱使着她从床上离开，接近这块墙壁，明劲的绿瞳忽闪忽闪，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
周慧娟这段时间，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颜色，苍老的心中微微颤动。
她应该穿上合体的校服，留着飘飘的长发，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唯有金黄色的阳光，才能让那一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展现出十分的魅力。
所思及此，一股撕裂的痛苦盘旋心湖，周慧娟声音黯哑：
“随着成年，原始蛊毒也变为完全状态，她现在承受的痛苦，估计再怎么坚韧的人，也无法承受一秒钟。”
转过头来，浑浊的泪水涌出：“怀丹真人，算我求你了，放她走吧，你治不好她，我也治不好她，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注定是一个过客。”
廖忠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悉心照料陈朵，未尝没有通过她和张怀丹建立更深联系的意思，相信董事会那边，特地给陈朵拨了大量的款项，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如果陈朵一死，这份联系必然淡下。
然而此刻，廖忠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许到头来，真的只有死亡，才是陈朵最终和最好的归宿。
张怀丹笑了笑：“老人家，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你在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
周慧娟两眼圆睁：“可是！”
张怀丹摇头笑道：“你没有这个资格，我也没有，只有她有。”
周慧娟无法回答，只有沉默，沉默的注视着张怀丹。
此时此刻，内心中种种情绪都已泄尽，能以更加客观的角度，观察眼前的青年。
几乎是一瞬间，心里就无法否认，这份风度，是她平生见过最为特殊的存在。
所谓独一无二，仿佛就是为他专门打造的形容。
只是关于陈朵的事情，她的内心已经有了固定的看法。
从不曾享受过作为人的任何欢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坦然的走向死亡。
然而此刻面对青年的微笑，周慧娟的心里又不禁自嘲一笑。
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自大到决断他人的性命呢？
两种想法，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谁也无法彻底的说服谁。
忽然有陈朵眼角滑落泪痕的一幕浮现脑海，这个青年，对小陈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思忖之时，平静的声音回荡走廊：“廖哥，开门吧。”
周慧娟的心绪当即被拉扯到现实，诧异的看着淡然的青年：“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朵现在不受控制散发出来的蛊毒，只需要小小一缕，就能让成年非洲象丧命！
张怀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这三个字的意义！
廖忠张了张嘴：“真人……”
张怀丹道：“我明白，我不想再说了。”
廖忠无可奈何，只能叫人送来钥匙，并且输入了三次密码，俱皆核对无误，这才将两把钥匙交到他手里。
周慧娟声音沉重：“怀丹真人，你不要做傻事。”
实力再强，面对那般猛毒，又能有何作为。
那是无孔不入的剧烈毒素，而不是可以用拳头打垮的对手。
廖忠道：“怀丹真人心意已决，我们说再多也没有用。”
廖忠也是心里打鼓，以往怀丹真人的金光，可以隔绝陈朵散发出来的蛊毒。
可是如今陈朵蛊毒的猛烈程度大幅度提高，真人的金光护体，能扛得住吗？
孙凯捏紧拳头，也感觉自己的心悬了起来。
三人惴惴不安，张怀丹已经是打开了第一扇门，进入净化区域。
等到大门关闭，再用第二把钥匙打开防护室的门。
门开的瞬间，明净绿瞳照了过来，屋子里的蛊毒也涌了上来，确实比以往猛烈了很多。
然而张怀丹依旧呼吸如常，面不改色。
这一幕，让外面的三人全都呆住了，周慧娟喃喃自语：“这这，这可是只需要一缕，就能毒死……他怎么……”
忽然有些明白。
不仅是廖忠，在来华南暗堡之前，连赵方旭都特地和她嘱咐过，陈朵的问题，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
而下一瞬，她心中的震惊，便受到另一种震撼的无情掩埋！
那明净绿瞳中爆发出来的色彩，胜过人间最鲜艳的颜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绚烂芳华。
悸动之时，似乎和陈朵的心情产生了一瞬间的契合。
恍然明白。
她的救世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