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西僧东来

约翰.蒙特感觉自已正在经历一场如梦幻般的东方游历与冒险。

跟随虞允文从海北城到达玉里犍城时，他以为这座雄伟的城池是那位传闻中的祭司王约翰的王都，然而却被告知，这仅仅是被中原军队征服的一座波斯人城市而已。

从玉里犍城向碎叶城进发，约翰.蒙特才搞清楚，原来碎叶城才是安西都护府的驻地，而碎叶城也满足了他对东方大城的一切幻想。

随后跟着虞允文向中原进发，路过了八剌沙衮城，这座葛罗禄与康里人居多的城池，在这数年间也变得充满了汉家风味，安西都护府已经事实上取得了对周边地区的巡逻权。

从八剌沙衮城到夷播海，由于漠北草原诸部牧民不断西迁，在中原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葛罗禄人与康里人等转为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方式，于是更多的汉式小城就依次建立了起来。

沿着亦列水翻越了雄伟的葱岭与天山，沿着瑶池县的天山北麓向东，抵达高昌城时，这座繁荣的大城，让约翰.蒙特误以为自已来到了中原皇帝的国都。

但却被告知，这仅仅是华夏在西北边陲的一座普通城池，约翰.蒙特就此自闭了，他无法想象，中原的国都该是多么地雄伟壮阔与繁华。

在高昌休息了数日后，韩世忠有些好奇地宴请了这位自称来自遥远西方的蛮子，也就是在高昌城内，约翰.蒙特惊喜地发现了城中有一座小小的十字寺。

朝廷推行宗教信仰自由可不是一句空话，汉人有祖先信仰，也懒得干涉其他诸民族的信仰，前提是不要与汉人作对，就好比在于阗国，朝廷就有意鼓励佛事，推行儒学，兴办新式教育，将绿教死死地挡在了喀什噶尔一带。

高昌回鹘崇信佛教，但实际上这一时期的西域诸小国，越靠近东方，执政者表现得就越是宽容，高昌城内就有许多佛教寺庙和少量道教宫观，随着汉军的到来，各宗教的活动场所也被允许修建了起来。

高昌毕竟是西域东部最大的贸易城市，国际化的味道很重，所以宗教就显得格外的自由。

约翰.蒙特来不及与城中少量的景教信徒交流，就匆匆地再次上了路，因为北庭都护府有两名官员要回京述职，刚好可以结伴而行。

于是约翰.蒙特与他那几位随从伙伴再次踏上了旅途，从高昌城向东来到了伊吾城，补充了足够的水源和干粮，进入了莫贺延碛。

这是一段最让约翰.蒙特难忘的行程，也算是他来到东方后遇到的最危险的一片沙漠。

艰难地抵达千秋驿后，这名信仰虔诚的牧师终于生病了，因为水土不服开始腹泻不止，喝了驿站自备的汤药后，腹泻是止住了，整个人却变得憔悴不已。

约翰.蒙特便虚弱地坐上了马车，来到了敦煌，在这里，好心的虞允文请了河西的僧侣们为他在佛陀前祈福。

虞允文觉得，大约是约翰.蒙特信仰的那位什么天父只管西方地界，到了东方，总得拜一拜佛陀和三清吧。

河西走廊诸府，唯敦煌佛事最昌，王伦喜爱敦煌百姓那种不肯屈服的精神，所以朝廷对西北佛教的梳理，在敦煌府表现得最为温和。

当然为了打压佛教，敦煌也出现了官府支持的道观，虞允文逢神便拜，又拉着虚弱的约翰.蒙特在三危山附近的老君观拜了一回。

毕竟身体底子不错，在敦煌府休息了数日，约翰.蒙特适应了河西的水土，精神也恢复了过来，于是一行人继续出发，追赶在前面的那两位北庭都护府官员。

朝廷制度，凡地方官吏奉令调遣来往，根据路途远近，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那两位北庭都护府官员不可能留下来陪同，虞允文倒不需要如此限制，他可以慢慢地返回东京城。

河西四城，每一座都引发了约翰.蒙特的惊叹，每一座都让他觉得，或许下一座城池就该是中原皇帝所在的国都了。

河西走廊沿途向东，让约翰.蒙特更为惊讶的是沿途的树木，虞允文很自豪地介绍，说这是朝廷下令、提供了一笔专款，用于在河西种植树木、播撒草种，从而维持植被覆盖。

约翰.蒙特震惊的同时，更多是一种强烈而无法驱散的自卑情绪，在欧洲，可从来没有一个国王或者封建领主们会关注树木，反正树林都是贵族所有，不过是任由贵族们砍伐、狩猎，寻常平民和农奴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武威城的繁华，让约翰.蒙特心中的骄傲一点一点被磨灭，但他还是嘴硬地表现，我们欧洲有罗马城，有拜占庭城，还有美丽的威尼斯城，一点儿也不逊色东方。

他坚持了一路的骄傲，在看到长安城时彻底崩溃了。

长安城的确已经不适合作为中原的国都，但在朝廷的规划中，长安城的地位等同于国都，而且还是西北的政治、文化、军事、商贸中心，地位无可取代。

秦桧出任长安知府时，朝廷先后拨款，大致恢复了一些唐朝长安城的风貌，以长安为中心，渭水流域的数座大小城池作为卫星城紧紧围绕，便形成了壮观的关中平原城池群。

约翰.蒙特和他的随从们带着一股朝圣的心情，震撼地进入到了长安城中，迅速被长安的繁华迷乱了双眼，只觉得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感觉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在长安休息了两日，约翰.蒙特就被虞允文以及长安府官吏带着，前往周至县的大秦寺游览。

唐太宗贞观年间，景教僧阿罗本入长安传道，太宗便下诏建大秦寺，由于误以为景教流行于波斯，所以又称波斯寺，开元年间才改名为大秦寺。

唐武宗时灭佛，大秦寺的景教徒被勒令还俗，寺庙被毁，到了宣宗时，原址又修建为崇圣佛寺。

可以说武宗灭佛，佛教随后死灰复燃，诸如景教、祆教等小宗教几乎在华夏彻底绝迹。等到王伦上台后，再一次打压佛教，长安周边唯独周至县终南山附近保留了一处被恢复为大秦寺的宗教场所。

周至县大秦寺并没有任何僧侣入住，而是由官府接手，当作百姓们的游玩处，偶尔凭吊怀古而已。

虞允文觉得应该让约翰.蒙特散散心，他看得出来，这个蛮子牧师的心情似乎非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