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隐山 作品

第 258 章 基地

第401号军事基地的面积广阔,在山谷中绕湖而建,配有成套的生活设施,研究区域,和训练场所。根据琴酒所说,这里能够支撑上百人起居活动,规划完善。
而这里之所以地理条件被称为得天独厚,就是因为周围山势高耸,将寒流阻挡在外,因此山谷底部温度比外界高出许多。除却极寒的冬日之外,平时的温度比外界冻土平原更适宜人类生存。
东西伯利亚地广人稀,因为黄赤交角,导致全年近半时间都气候凉爽,尤其冬季更加严酷漫长。因此大多数居民都聚集到靠近南方或者西部近欧洲板块的城市,如莫斯科。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路过小镇时,连个像样的旅店都找不到。因为实在是终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旅人来宿,即便是常住居民,也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流失。

这样严寒的天气下,无人机无法放飞,因此他们难以判断内部的情况,但他们也不能在外界久留,因为实在寒冷。

两人都带着防寒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琴酒对影山步打了个手势,影山步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琴酒的带领下,他们再度钻入林中,不过多久,竟然看到了一个杂木掩盖的入口。

铁门已经生锈,上边攀爬着许多干枯的藤蔓,由于地形凹陷,积雪盖住了小半扇门。

“从这里进去。”琴酒说着,将背包甩到一边的积雪中,然后走下小坡,清扫铁门上的障碍。

影山步在原地端详了几秒,然后解下手.枪,对准生锈的锁头用力敲下。

上了年纪的绣铁变得很脆,被金属大力撞击之下很快便松开了一个口子。

他们侧身从勉强拉开的门缝中挤进去,纷纷打开了行军手电筒。顿时黑暗的隧道里亮如白昼。

男人的声音在冰冷的墙壁上反弹出回音:“这里的地下管道可以到达内部。夏季积雨或者冬末化雪才会有积水,所以现在是干燥的。”

影山步:“你以前走过?”

他问这话纯属故意,因为这基地的图纸已经在资料中显示了,所以他们如今的道路选择并非琴酒冲动决定。

却没料到琴酒真的“嗯”了一声。

影山步心里的好奇蓬勃欲出,但被他强行再强行地按捺了下去,把嘴闭紧,沉默地跟在后边。

这条通道起初两侧墙壁还是水泥抹成,覆盖着厚厚的寒霜,等再往深处去,门缝中渗出的光线便渐渐微弱下来,紧紧依靠两道手电筒射出的光柱照明。

拐过一个拐角之后,走下长而狭窄的楼梯,数不清走了多少节台阶,终于踩在了金属的平台上。

琴酒脚落下时,靴底与金属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嘎吱响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酸倒牙的吱呀摩擦声,影山步站在后方没有下脚,谨慎地问道:“会不会不够稳定?”

手电筒的光柱落在前方,只见踏板之下是黑黝黝的空腔,有大约三四米深才到底部的蓄水管道。

而他们只能依靠嵌在墙壁上的窄小通道向前。

琴酒道:“只有这一条路。”

影山步只能祈祷金属老化不会太过厉害,谨慎地一步一步跟在琴酒后方。

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在黑暗中行走,基地的地下工程比想象中还要庞大,脚踩在金属台面上响起的踏步声在空腔中回响,显得格外幽深空寂。

几十年前的战争基地遗址足矣令人感到后背发凉,似乎到处都充满了徘徊不去的幽灵,然而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地面上已经被一群不速之客占据。

而活人永远比死人更可怕。

他们在下水道中走了大约十分钟,才看到了不远处分叉路口的尽头有一道金属门。门上有一个红色的警示标志,上面以俄语写着“生化危险,禁止入内” 。

影山步问道:“那边是什么?”

琴酒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条路:“垃圾处理场。”

影山步愣了一会才愕然道:“什么垃圾埋这么深?”

“别忘了,这是什么基地。”

这是研究增幅单兵作战能力的实验基地。

生化危险……

垃圾处理。

影山步的目光落在那扇门上,心中惊涛骇浪。

他可以想象出来门后曾经掩埋了些什么东西。

“生化处理室?你确定这里安全吗?”

琴酒摇了摇头,说:“我不确定,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这里是最直接的通道,如果我们绕道的话,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影山步想了想,觉得琴酒说得有理。

他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这个计划,转而问道:

“但是下水道和垃圾在一起不会污染水源吗?”

琴酒走在前方,声音低沉:

“如果你仔细看了地下图纸,就会发现他们实际上离得很远,只不过这里有人行入口可以相通而已,主体并不在一起。事实上,每个特殊的基地都配有地下工事。”

影山步的确没有仔细看数据,他只将几种路线和备用计划熟记于心,因此此时难免有些心虚。

但在心虚之后,他又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不敬业,而是琴酒对这里太过了如指掌。

“……你当时在这里呆了多久?”

一路上的好奇心终于按捺不住地冒了出来。在他们重新走入隧道时,青年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

琴酒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将他拦住。

前方是幽黑的空腔,手电筒照射上去,看到水泥抹成的垂直管道。光柱在内壁照射一圈,最终落在了墙上的攀梯。

毫无疑问,他们必须从这里上去,打开顶端的那扇小门。

影山步打量了一下钉在墙上的金属横梁,微微皱眉。

他们身上背的装备重量都不可小觑,再加上成年男人的体格与防寒衣物的重量,他实在有些担心这些年久失修的东西会吃不住力。

低温下,空气中的水分会凝结成露珠,在这样的温度则直接挂霜结冰,包裹金属,加速生锈。再加上金属的冷脆性,即低温导致结构改变,所以他一路走来提心吊胆,好在无事发生。

琴酒也在打量高度,他们走到阶梯下方,然后琴酒转头看向影山步,微微偏了偏下巴。

影山步便解开胸前的背包卡扣,将包放在地上,手套握住身前的横梁,开始攀登。

嘎吱。

他的动作情不自禁顿住,确认稳当之后,才继续握住下一根横梁。

好在有惊无险,向上攀登了几米之后,他抓住门底部的空地边缘,向上一撑,便稳稳地站了起来。

这扇门并没有上锁,向内推开之后,里边是幽深的隧道。用手电筒照了照,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拐角,墙上还有些极富年代感的挂牌和标语。

影山步凝神听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回身抛下安全绳,绳子的一段扣在他的腰间。

绳子底下一沉,然后影山步单膝跪在边缘,双臂猛一发力,将两个背包分别拉了上来。

琴酒殿后,然而当他即将到达顶端的时候,脚下却发出一声刺耳响声。

男人反应极快地伸长手臂抓住了上一级横梁,与此同时,他脚下原本踩过的那节向一侧歪斜。

这声让影山步吓了一跳,他连忙探出身体,正与琴酒对视。

“没事吧?”

“没事。”

这种小情况还不能构成威胁,但这足以证明这横梁不够安全,久留不是上策。

由于每级之间相隔距离很长,琴酒手臂一用力,便将自己牵引向上。

影山步对他伸出右手,然后用力把他拖了上来。说是拖有些笨重,实际上只是搭了一把手,男人的身影便干净利索地翻身落定。

手电筒再次打开。

两人不再交流,因为他们开始不断向基地深处走去,并且不断向上,逐渐逼近了核心。

琴酒走在前方,步伐稳定,遇到岔路时不假思索。影山步默默跟在后方,看着手电筒余光里的高大背影,踩在影子上亦步亦趋地前行,不由恍惚一瞬。

仿佛墙壁上的标语也鲜活了起来,穿越了时间,回到了那个年代。而眼前的银发男人则穿着制服,兴许头发还没有这样长……

忽然,前方的脚步停下,男人转过头,垂眼看向影山步。

青年手里的灯光落在他胸前,映照出一张年轻的立体脸庞。

琴酒微微皱眉眯眼,低声道:“别照我。从前边的楼梯上去就是地面,在实验楼的一间房里。准备好。”

“知道了。”影山步仿佛并不心虚一样把手电筒挪开,插到背包的肩带上。他掏出手.枪上膛,然后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从楼梯上去,逼近那扇小门。

用力一推,竟然没锁,但是外侧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他贴上去听了听没有动静,便把枪收了起来,然后使劲浑身力气用肩膀一撞,倒是撞松了些。

几番费力之后,终于挤出来一个供人侧身潜入的缝隙。他不得不摘了背包,人先钻了进去。

黑暗的室内,到处都是杂物,也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用途。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没有人。

依照请报上的描述,这个基地里应当入驻了一支小队,按物资的量来说,至少不下十人。寻常人也没有胆量和情报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所以极大概率存在武装力量。

就算没有枪械,此地民风淳朴,就算持械格斗也比在日本危险性高上许多。

他回身才发现是一个柜子堵住了门。

将柜子搬开,琴酒提着影山步的背包弯腰钻了出来。

“这里的电路或许还能用。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能够在这里呆这么久也情有可原。”

“但是他们取暖不可能依靠空调。”

琴酒像对影山步的话有点无语:“只可能是炉子,煤油炉或者壁炉,G炉……”

说着他若有所思道,“有个地方的确有个很大的壁炉。他们如果要住,不可能分散太过,毕竟维持炉子的燃料有限,就算砍树也要费力气。”

食堂。

好消息是,食堂就在这栋楼里,坏消息是在这间房的对角线,这意味着他们需要穿过重重回廊。

但琴酒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如果他们在这里制备药物,无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启用实验室。我们先去实验室。”

影山步点了下头,沉下眉,打起精神,警惕地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只能依靠手电筒的微弱光芒。影山步紧紧跟在琴酒的身后,时不时地向后方张望,生怕有人从暗处袭击。

“这里的布局复杂,小心。”琴酒低声说道,“我记得这里有一个通风口,可以直接通到实验室,但是我不确定它是否还能用。”

“那我们去找找看。”影山步说,“也许我们可以从那里偷偷进去,不惊动其他人。”

他们沿着墙壁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琴酒立刻熄灭了手电筒,拉住影山步的手臂,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有人来了。”他压低了声音,把背包放在身前,掏出了手.枪。

影山步也迅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屏住呼吸。

一束光线从前方射过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人。”琴酒说。

“要不要动手?”影山步问。

“等他走过去再说。”琴酒说。

他们等待着对方的靠近,准备好了随时反击。但是就在那两个人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琴酒突然发现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等等……”他想。

这种笔记本上印刷着醒目的徽记,从前在基地里的所有文字都要用这种统一发放的本子记录。

在琴酒思索的时候,忽然从走廊后方传来另一道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落在他们身上。

“谁?!”有人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前方的来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停下了脚步,也将手电照向两人。当他看到了琴酒和影山步藏在角落里的身影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显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严酷的天气,这样偏僻的冻土,竟然还能有不速之客造访。他们的震撼此时不亚于看到地缚灵现身了。

另一个人立刻警觉起来,举起了枪指向他们。

“别动!放下你们的武器!” 他喊道。

琴酒和影山步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没有时间多想,默契地立刻拔枪,分别各自对准一个人射击。对方早有准备,一个翻滚找到了掩体,一阵枪声在回廊里回响,四个人都躲在各自的掩体后面,互相交火。

琴酒一边射击,快速一边对影山步说:“我们要想办法突围,不能在这里耗着。”

“你有什么主意?”影山步问。

“那个窗户。”琴酒指了指前方的一个窗户,“我们从那里跳出去,然后绕到另一边。跟着我,我先跳,你后跳。”

“好。”影山步利索地说,“我殿后。”

他们趁着对方换弹夹的空档,快速地冲向窗户。琴酒先到了窗户边,用枪托打碎了玻璃,然后用肩膀撞破窗户跳了出去。窗外积雪很深,他落地轻盈,影山步紧随其后。

他们迅速爬起来,向前奔跑。身后响起枪声和叫骂声,有子弹射在身后的雪地上。

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直接去实验室!”琴酒决定道。

两人沿着墙壁跑了一段,发现了一个门,推开门后,里面是走廊的另一侧。远远地,隐约能听到交火处的喊声,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走廊的两边都是门,上面都有编号和标签。

“哪个是实验室?”影山步问。

“全都是。”琴酒说,“这栋楼是实验楼,我们要挨个排查。”

影山步无声地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提着手.枪跟上。他们负重狂奔了很长一段,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但显然事情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他们开始打开每一个门,查看里面的情况。有些门是锁着的,有些门是空的。

继续向前走,直到打开了最后一扇门。这扇门比其他的门都要大一些,上面印刷硕大的“禁止入内”。

“这是最大的实验室,只能是这里了。”琴酒说,“我们进去吧。”

门没有锁。

他们推开了门,走进了实验室。

房间内温度很高,因为角落放了煤油炉。几个穿着明显轻薄许多的人看到陌生面孔,都大吃一惊。这些研究员看到他们闯进来,都惊慌失措地尖叫或者求饶。

琴酒和影山步没有理会他们,将实验室大门反锁,然后让这些人抱头到角落去。影山步负责看守,琴酒则开始检查室内。

这个实验室比其他的都要大得多,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和设备。但是和其他实验室不同的是,这里明显经过了重新启用。角落堆了一些箱子, 敞开的口内能看到许多透明塑料袋塑封的白色粉末。

桌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角落的桌子里摊开着各种文件。

室内温度太高,对于穿着防寒服的两人来说可谓折磨,于是便把外套脱下放到椅子上。

琴酒用枪口翻了翻箱子里的存货,冷笑一声。

他随后走向了角落的桌子,这上边的文件都泛着黄色,显然具有历史了,应当来自于实验室的积累材料。上边以俄语写着:

《……实验日志》

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竟然成了祸害。

琴酒眉眼沉下,他看到这部分笔记上的内容:“神经元、突触和回路的选择性易损性和可塑性……”

联想到角落那堆货,他只觉得可笑。当年那些人想要寻找增强单兵的秘密药物,事实上,不只这个国家,所有参与了战争的国家都在从各种方法寻找能够增强兵力的策略。

欧洲找到了,他们选择给士兵发放甲基苯.丙胺。

也就是冰.毒。这种药物被当作巧克力一样分发给士兵,令士兵不会感到疲劳和恐惧,日夜行军作战,直到战后许多人也深受其害。

而这个基地的实验虽然并未取得成果,然而却制造出了琴酒这样的异类。并且在时隔多年之后,令一群不速之客歪打正着地找到了一种新型化学毒.品。

从影山步卧底毒窟那次开始,琴酒就注意到了欧洲的新货,这种东西效力非常强,但产量并不高,所以流行程度会受限。他就没有关注太多,毕竟他的主场在日本。

但根据资料来看,似乎源头正是这个基地。货物制备出来之后,通过火车西向流入欧洲。这个基地并不算太靠东部,因此只要依靠卡车运出山谷,搭上火车便一切顺利。

随手翻了几页,沉思中的琴酒察觉破空声袭来,他下意识闪避,然后胳膊上一阵刺痛。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插着一根细长的针管,针管里还有一些液体,但因为惯性原因,绝大多数液体都被推入他体内。

什么东西。

琴酒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桌子后面。那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吹筒。他刚刚用吹筒给琴酒吹出了一支带有药物的针筒。

“你好。”那个人竟然很镇定,甚至还有闲心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实验员。我叫做阿列克谢。”

琴酒单手拔枪指着阿列克谢,却没有立即开枪,厉声道:“什么药?”

这并不是麻醉剂。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甚至肌肉紧绷。一股强烈的疼痛和燃烧从他的胳膊传遍了全身。

“我只是做了一个实验。”阿列克谢举起双手到脸边,手指都在轻微打颤,却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我想看看这种药物对人体有什么效果。”

他快速而呆板地喃喃自语,“我是为了科学的进步,为了人类的未来。这种药物可以创造出超级战士,可以让人类拥有无限的可能。”“你以为你是上帝吗?”琴酒冷笑, 单手握住被注射过的手臂。

“我不是上帝, 我只是一个科学家。”阿列克谢说,“而且我不是随意玩弄别人的生命,我是有目的地改变别人的生命。我要让他成为我的杰作,我的伟大发现。”

“什么药物?”影山步察觉到了这边的反常,迅速冲上去将阿列克谢制服。

阿列克谢脸颊贴着冰冷的桌面,挣扎着说,“这是我根据遗留的纸质资料研发出来的……他们只在乎毒品,谁他妈的是为了毒品来这个鬼地方的!”

“少说废话!”冰冷的枪口抵着阿列克谢的后颈,用力碾,影山步用俄语厉喝,“药什么效果?有没有解药?”

“你不知道吗?”他反问,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对实验室之外的人说话,甚至笑了起来,“这种药物没过动物实验,一例活下来的都没有,但是有很有意思的反应……我想看看在人体上会发生什么。”

“你……疯子!”影山步愕然,立即转头想去找琴酒。他不可能让琴酒死在这里。

但下一秒,眼前一道黑影袭来,然后影山步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影山步找回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铁锈味。

他的手.枪不见踪影,爬起来之后,他看到研究员的身体倒在地面,头颅朝怪异的方向扭曲。显然脖颈被人生生扭断了。

向外走去,墙角倒着几个人,身上都有弹孔,血泊从他们身下流淌出来,积成小潭。

根据血液的状况,影山步发现自己没有昏迷太久。

琴酒到底产生了什么反应……至少在琴酒死亡之前,他必须找到对方,否则一切都完了。

套上大衣,影山步快速向外奔去。长长的走廊传来不知何处的回音,激烈的交火声格外刺耳。

影山步手里没有枪,但是有匕首。等他赶到现场时,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食堂大门洞开,一道高大人影伫立原地,银色长发凌乱地布满周身,周围横尸满地。

“琴酒!”影山步喊道。

他重重地放下心来。

然而不等他多庆幸两秒,忽然就看到那个银发的男人转头看向他,眼神陌生而冰冷,单手举起手.枪。

青年眼睛微微睁大,随后一道炽热弹道擦过脸颊,身后有人应声倒地。

但琴酒的枪口并未挪开,直直地指向影山步。

两人遥遥对视。

影山步感觉到了琴酒的杀意,心中一惊。他不知道琴酒身上到底产生了什么反应,但现在琴酒显然意识不算清醒。

“琴酒,是我,影山步。”他说,“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一起来的。”

但是琴酒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放下枪。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审视着一个陌生的猎物。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情感,没有任何的理智,只有一种本能的驱使。

影山步犹豫了几秒之后,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了地上。琴酒看到影山步放下了匕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收起了手.枪,冲向了影山步。

影山步见状,连忙后退,这一刻他真实感觉到了危险。

他尝试弯腰去捡起地上的匕首,但身前刮来疾风,他不得不就地翻滚躲避琴酒的攻击。

但他发现琴酒的速度和力量都超出了他的想象,比以往更盛,他可以预计只能接下几招,长时间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尽力闪躲,寻找机会。

但琴酒不给他任何机会,粗暴得没有任何技巧,只依靠直觉和身体的优势,像一头疯狂的野兽,紧紧地追赶着,毫不留情。

最终,他被琴酒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琴酒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扭,就将他的右臂拽脱臼了。影山步痛得“呃” 了一声,感觉到一阵晕眩。

琴酒趁机将他按在地上,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动弹。他俯身看着影山步,眼神冷漠而凶狠。他伸出手,掐住了影山步的喉咙。

影山步感到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模糊。

他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丝惨笑,嘲讽自己阴沟里翻船。

青年躺在地面,看着琴酒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熟悉。他艰难地说道:

“我是……你的……搭档……影山步……你还记得吗……”

然而琴酒却没有回答一个字。

眼神冰冷的男人显得格外陌生,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然后竟然低下头,在青年面上闻了闻,又顺着脸颊,隔空落到脖颈处热气蒸腾的地方嗅了嗅,又忽然松了手。

银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垂到青年身上,脸上,甚至毫不怜惜地落在地上。

影山步被琴酒的动作惊得一愣。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男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琴酒……?”他喘息两声,低声呼唤。

男人只是低头看着他,没有回答。眼神依旧陌生,除了敌意和警惕,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迷茫。

这见鬼的药到底是什么效果!影山步心里一凉,只觉得一阵麻木。眼下研究员全都被琴酒杀光了,不,整个基地无一活口,这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

被蛇咬了还得抓蛇去医院呢,琴酒中毒之后直接把下毒的人干掉了,这可怎么办。

“琴酒,你听我说。”影山步说,“你现在不清醒,你被人注射了一种药物,让你失去了理智。你要冷静下来,想想你是谁,我们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男人却像是在依靠气味来判断熟人一样,仔仔细细地闻了半天,呼吸喷洒在颈侧,让青年皮肤都忍不住有些战栗,却也只能咬牙忍耐。

终于,身上一轻。

琴酒终于松开了桎梏。

影山步苦笑一下,左臂撑着地板爬起来,然后给自己把右关节接了回去。钻心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然后他突然被人抓住手臂向内一拉,差点被他甩开。原来琴酒将食堂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食堂中央有一个炉子,里面燃烧着熊熊火焰,吞噬着噼啪作响的木材,旁边还堆着劈成合适大小的松木块,显然是这伙人给自己储备的过冬燃料,虽然不够用太久,但屋内只有两人的话,少烧一些也足以维持温度。

影山步愣了一下,推开大门,就见到了琴酒的冷冽视线,连忙解释道:“我们的背包和你的外套都还在实验室,我去取。”

最终,影山步身后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跟宠把包拿了回来。当影山步把琴酒的包塞到他怀里的时候,琴酒明显有点疑惑,但还是接了下来。

回到食堂,影山步看着满地障碍,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他把这些人都扔到雪里,也算是一种天然的保鲜手段。

食堂内部被这些人改造成了起居空间,地上铺着几个充气床垫,上面凌乱地堆着蓬松的被子。

如果是短暂居住的话,正常来说不会用被子而会选择野营睡袋,从这些痕迹来看,这些人待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影山步的手机贴身放置,即便如此,也因为低温而短暂关机了。他从背包掏出卫星机,联络上了组织,却发现今日傍晚开始有强降雪,并且是暴风雪。

即便他们能够将房车开出去,也会被风雪堵在路上。一旦抛锚,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一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等待恶劣天气转晴。

“就算转晴了,我们的车估计也完蛋了。” 影山步叹了口气,挂断电话。他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壁炉旁,琴酒竟然已经收拾出来一块空地。最干净的一张床垫上放着几床干净的被子,旁边堆着一些从墙角物资箱内取出来的食物和水。

虽然意识不清醒,但收拾落脚点的动作倒是麻利。

影山步暗自好笑,如果琴酒正常的情况下,这些活都是自己来做的。

他把背包放到床边,然后坐了下来。

琴酒正坐在旁边低头把玩手中那把枪,影山步这才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的那把黑色伯.莱塔。

他有心想要回来,又担心触碰对方的警戒心,低声问道:“你的枪呢?”

男人偏头瞥他一眼,没有搭理。

好吧,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倒是一点没变。影山步撇撇嘴。

他先前在实验室被琴酒打晕时,被切了侧颈,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隐隐作痛。他扯下衣领,伸手按了按,微微皱眉。

“为什么打晕我?”他问道,但不会得到答案。

他记得研究员说这种药在动物身上百分百致死,但琴酒现在除了精神混乱之外,情绪平稳,也没有任何其他对身体的负面作用。

影山步伸手试探地握住了琴酒的手腕,对方只是垂眼冷冷地盯着他的动作,却没有躲避。

于是他放心地搭上琴酒的脉搏。

毫无异状。

系统突然说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影山步愣了愣,然后真切地松了口气。系统从不说谎,虽然能提醒的时候不多,但至少他可以确认不会因为这次意外让琴酒噶掉。他本来都计划了好几套商城采购套餐了。

这位任务清单的最后顺位, 可要活久一点。

【那他这个状态会恢复吗?】

【等。】系统言简意赅。

影山步再度叹气。一个全盛状态的琴酒已经很难对付, 现在这个一言不发的琴酒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琴酒的无差别攻击显而易见,但值得庆幸的是,似乎并不会攻击原本的友好立场的伙伴,否则现在谁站着还不一定。

到底是依靠什么在判断行动呢。

影山步歪头打量琴酒,思索未果,想去看看那伙人在这里的起居布置,如何洗漱。然而刚刚站起身,就被抓住手臂扯了回去。

影山步始料不及,坐回蓬松的被子中。

转头与琴酒对视,却没有在那双银灰色的眼中看到熟悉的神色。依然冰冷。

但却不让影山步起身。

影山步:……

“我要去厕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懂,总之重复了两遍之后,他成功地站了起来,琴酒却一同跟上了。

影山步:……?

影山步:???

想不明白,他就放弃思考了。

作为此地唯一能用的大脑,他四下探索一番,发现食堂相连的厨房里被搭起了一个简易淋浴间,而淋浴用水的来源就是窗外的雪水,经过一个简单的装置将凉水与开水混合,倒是巧思。

原本足够一支队伍的物资给他们两人用倒是绰绰有余。

影山步放下心来的同时,转头看向陌生的队友,只能认命地轻声细语哄道:“睡前在这里洗澡。洗澡能听懂吗?”

男人没理他,转头看向厨房的其他地方。

影山步:……

窗外风雪肆虐。

火炉内木柴燃得噼啪作响。几步之外,是由床垫和厚厚被子堆成的沙发。

而影山步则窝在被子堆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阅读从实验室带过来的文字记录。

他没想到,当他把被子堆好,摆好姿势之后,旁边一直盯着他看,一言不发的男人,却忽然拿着自己的大衣靠了上来。

然后将头放在了影山步的腿上。琴酒闭上眼休息,身上盖着大衣。

这一下让影山步都惊呆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上司,半天没敢动弹,但忽然想起眼前这位什么也不记得。

于是忽然胆气又回到了身体。

影山步拿起一份实验材料,打开了封面。这是一份关于人体改造的研究报告,记录了一些实验者的基本信息和实验过程。

他看着这些陌生的名字和数字,感到一阵恶心。这些人都是被强行注射了一种能够激发人体潜能的药物,但也会导致严重的副作用,比如失去理智、变得暴力、甚至死亡。

影山步想到琴酒,心中一紧。他不由得拿开笔记本,看到了男人轮廓深邃的侧颜,银色的睫毛在脸颊遮出深色的影子。他知道琴酒是当时的实验者之一, 却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或者解药。但假使当真在里边看到琴酒,又感到卒不忍睹。

……不,其实他并不知道琴酒的真名是什么。

或许对这个早就离开故土的男人来说,那些都不重要。

他发了会呆,再度低头看向手里的笔记本。

窗外因雪而阴暗下来,壁炉里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着,映照出他的脸庞,有时明亮,有时阴暗。深邃五官牵出的阴影微微摇曳,令他低垂的眼眸似乎忧郁,又似乎温柔。

琴酒闭目休息,平稳地呼吸着。银色长发洒落在影山步的手边,被青年不自觉地握在掌心玩弄。手指插入密密的发丝,用指缝夹住捋顺,手指弯曲勾住发尾,甚至不松不紧地单手打了个结。

起初,男人睁眼向上瞥了一眼,但是青年却没有察觉,专心地低头研读笔记,手上的小动作也有一搭没一搭。

过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合上眼。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中,冷漠的陌生如积雪慢慢消融,泛起了一丝柔和。

风雪还在肆虐,但壁炉旁却暖意融融。影山步不知看了多久,渐渐沉入梦乡。临近昏睡之际,他感觉到被热乎乎的被子裹住了身体,隐约带着熟悉的气息。

本能地蜷缩身子,寻找了舒适的位置,但以往都会将他推开的人却出乎意料地将他箍住,然后把他嵌入到一个动弹不得,却足够有安全感的温暖位置。

迷迷糊糊的青年挣扎着睁眼想了两秒,只看到了昏暗光线中的柔软布料,还有在火光里宛若绸缎一般的银色发丝,蛛丝似的蜿蜒盘绕。

忽然想起这位现在神志不清,不讲道理,他遂即心安理得地选择放弃挣扎,被困意与温暖侵占,沉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