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解心结 枯荣道
“我尝试过……”
花无常摇摇头，一张美丽的面庞上尽显失落。
“再试一次，保证你能成功。”
陈衡默默在心中想着她成功，一下子用掉了两次幻想。
“好吧……”
自从听到守墓村的规矩，花无常知道自己短时间是无法到达那里的，只能剑走偏锋，努力尝试。
反正陈衡在这里，就算死气失控，他也能阻止。
花无常这样想着，便登上塔顶，开始了闭关。
陈衡看着莫雨，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戒指中取出任务书，递给莫雨。
“莫姑娘，帮一下忙，这些丹药来一份，我用斗转星移阵盘换。”他说道。
莫雨接过清单，瞥了一眼，冷傲道:“换什么换，直接送你！”
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陈衡微笑着送莫雨离去，转身上床开始修炼。
谁不说那富婆好？在这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塔中，陈衡从花无常处得到了数千灵石，算作教授易容术与敛息术的束脩。
今夜，陈衡预感自己能突破炼气五层。
……
百花国的夜不同于云京那样清冷，直到子时，街上依旧灯火通明。
莫雨独自一人走出丹药协会，看着花街灯如昼，记忆陷入儿时的冷雨中。
那时，她刚三岁。她的母亲用全身功力救下花无常后，丢下她离开了绿洲。
纵然那片绿洲已被黄沙吞没，但她的记忆仿佛化作地缚灵，一直活在那个地方。
十八岁时，她跟随花无常回到百花国，努力修炼，直至入军。
用了十年，她拼杀出银枪女将的威名，让万风国的无数士兵闻之丧胆。
可这又如何呢？她的性命已经不完整了，她的灵魂有一半留在了过去，迟迟不肯回归现在。
风吹过她的脖颈，惹得她一阵哆嗦。
能在黄沙中潜伏三个时辰的她，竟然在一个毫无杀气的夜晚，缩了脖子。
“可能是王上解脱了，这天下就剩我一个人了。”
莫雨不怀疑陈衡能帮助花无常，可她不知道他能否帮助自己。
缓步走回北王塔，她悄悄推开门，看到陈衡已然睡着。
她笑了笑，将装有丹药的戒指放在他的床头，起身准备上楼。
忽然间，她看到陈衡的嘴巴动了动，仿佛是说出了一句话。
可是……他说的……是什么呢？
噗通！
莫雨倒在了陈衡身上，进入梦境。
……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莫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潮湿阴冷的房间中。
她看到了自己短短的手臂与小小的手，惊讶地环顾四周。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她尖叫一声，缩到床边，不停颤抖着。
“陈莫雨，晨莫雨，陈云莫雨……”
一声声悠扬且舒缓的歌声闯入小莫雨的耳朵里，她清楚地记得这是妈妈的歌声。
每晚，妈妈都会唱着它，哄我入睡。
歌声给人力量，准确地说，是亲情给人力量。
莫雨缓缓地站起身，迎着闪电走去。
咔嚓——
莫雨跌倒在地，双手不自觉地捂住耳朵，全身下意识缩成球。
缓了一会儿，她打算爬起来。
轰隆隆……
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是雷在宣告天怒，是风在摇晃窗户，是雨在倾诉你抓不住的手即将离你而去……
莫雨爬到门前，在门缝里看到了离去的母亲的背影，可那背影竟与花无常重合。
背影转过头来，不是她的母亲，而是花无常！
“不！不！不！”
我没有忘掉母亲的样子！我怎么会忘掉母亲？
啊——
战场上足以威吓敌军的怒吼，到了这里，只剩下声嘶力竭。
声嘶力竭的恐惧，永无休止的无助……她的脆弱情感化作风雨雷电，撼动着小屋和她的心……
转瞬间，梦境一变再变。
突然，她出现在一片喊杀的海潮中，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手握长剑，一剑斩下一颗头颅。
雨落在剑上，聚化剑气，散作满天星，一齐扫向所有黑衣人。
只是一刹那，九个黑衣人腹部全部染上血红，摇摇欲坠！
在她眼中，那持剑男子明显已胜券在握，然而，异变就在这时发生——
泼天的雨在刹那间停止，一只巨手悍然从云上落下，欲将所有人一齐灭杀。
男子弃剑，抬手向天，怒喝一声。
只见乌云中降下一道闪电，顷刻间融入男子的手臂之中。
男子扯下臂膀，将之化作长枪，投向巨手。
闪电与乌云，断臂与神力在下一刹那碰撞在一起。
轰！
雷声如鼓，敲响进行曲；闪电如潮，化作百万军。
可惜——曾有水淹七军，今日便有云压众生！
男子最终还是败了，他仰天长啸，倒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看向莫雨的方向，嘴里呢喃着什么……
“是什么？他说的是什么？”
莫雨想要走过去。
她拼了命！雷电威吓她，她摔倒了！她捂着耳朵，用手肘撑地向前爬去，直到她的手臂全是伤痕……
她终究没有爬过去，但她听到了那句话——
“小雨，别怪爸爸……”
轰！
整个梦境里的风雨雷电刹那间涌入莫雨体内，催促着她长大……
下一瞬，莫雨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座荒凉寂寞的村子，村头立着的石碑上什么都没有，村里面更是没有一丝生气。
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她伸手敲门，却发现根本敲不到门。这时，她才明白，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还是来了……”
突然间，一个端着一盆红薯的农妇走到莫雨面前，说了一句话。
莫雨转头看向农妇，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她看到农妇转身向村子外走去，她不自觉跟了上去。
走啊走啊，走了好远……
莫雨的眼皮开始打架，她看着眼前的农妇摇摇晃晃的，心中奇怪那盆红薯倒过来怎么都没掉下去……
砰！
莫雨倒下了！
农妇转头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继续向深处走去。
忽然间，村子里有无数人列队而行。
他们身形枯槁，面色惨白，表情呆滞……他们跟在一个男人后面，向着远山走去。
他们经过莫雨身旁，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生怕踩踏到她。
队列之中有一个奇怪的妇人，她虚握的手，仿佛牵着什么，可惜却什么都没有。
不知何时，莫雨醒了。
她艰难地起身，看天地看前后，都是一片黑白色彩。
她三步并作两步差点摔倒在地，踉跄地四下行走，却发现越来越难呼吸……
她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有一双惨白的手握在一起，仿佛有人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想要依靠在后面的人身上，感受一丝温热或凉爽，却在抬头时，看见月光照在石碑上……
石碑上印着三个大字——守墓村！
轰！
恐怖的死气形成海浪，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向莫雨袭来……
突然间，莫雨整个人凭空翻转，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悬停在空中……
这时，她看到了从背后给予她拥抱的人，那人正是那个农妇。
农妇微笑着与她挥手告别，嘴唇上下碰触……
“原谅妈妈，孩子……云气功可以失传，百花诀可以失传，雨花剑法可以失传，唯有降天一式不可失传……好好记住这个梦吧。妈妈去找爸爸了……”
……
睁开眼睛，莫雨感觉到一片温热的胸膛。
“醒了？”
陈衡把这个世界第一次公主抱给了莫雨，可还没等他将她放到床上，她就醒了。
“你没……”
陈衡刚想要询问状况。
莫雨飞起一脚将他踹到门边，随即站起身，快速跑上了楼。
“事吧……”
陈衡倒立在塔门处，摔了个狗啃泥。
他感觉自己冤枉得紧，明明是她趴在自己身上睡觉，两颗苹果都压扁了……
陈衡想:我关心你还有错？自己心态碎得跟渣一样，还不离我远点，我随口说句梦话，都能让你入梦。
“哼！”
冷哼一声，陈衡走出北王塔，看向远方天际。
忽然，他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恐惧，那恐惧来源于天边。
陈衡吓得连忙进入塔中关上门，他闭眼回忆着刚才的方向——
“北边，西北边，有东西从那边来了！”
呼吸越发急促，他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定，只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忽然间，王上塔顶部传来一股威压，那是超越炼气境的存在。
“她成功了！”
陈衡用两次幻想为花无常祈福，她不可能不成功。
伴随花无常破境，边境第三城中，异象浮现。
城中一半花落，一半花开，仿佛此处枯朽，他处繁荣。
似是日月同天，阴阳共生，又如天地交融，生死一路。
无人知晓花无常进入化神境界之后会变得多么强大，但可以确定地是，她一定强于一般的化神一层！
莫雨穿上银铠与银袍，手中银枪紧握，从王上塔第二层下来，正看到满头大汗的陈衡。
“怎么了？”她问。
“心有余悸！”他答。
自花无常突破化神之后，陈衡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竟在一瞬间增大了。
“枯荣道成。”
花无常瞬间出现在陈衡面前，微微一笑。
“我也……”
莫雨看着花无常，心中有一丝快意。
陈衡退居一旁，仿佛一个发光的物体。
“陈衡，你还会使用入梦术？”莫雨转头看向陈衡，面露吃惊的神色。
“怎么？这么吃惊？”
陈衡笑着问道，虽然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吃惊。
“有没有可能有人借着你的入梦术让我入梦？”
莫雨不了解陈衡的污秽，有问便问。
“理论上说可以，那个人先让我入梦，在我的意识中种下一点东西，再由你激发出来。”
陈衡根据学习入梦术的心得分析，给了莫雨相对公正的回答。
“那我见到的梦可能就是真的？”
说到这里，莫雨想起梦中的情景。
原来那个母亲不在身边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并非她刻意为之，原来父亲活着却没有回来是因为被人追杀，原来母亲丢下我，是为了传承降天一式！
一切幼年的恐惧与不解，在一场清晰的梦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降天一式是枪式，爸爸用剑法，只能以臂代枪，威力减半……”
回忆起梦中的降天一式，所有风雨雷电涌入体内的感觉，莫雨猛然察觉到这一武学的灵气运转之法。
“怎么了？你梦到什么了？”
陈衡看着莫雨一个人自言自语，旋即问道。
“对了，我看到了一对人整齐地向远山行走，他们避开了我，其中有一个怪怪的女人，那女人虚握着手，仿佛应该牵着她的孩子，但没有……”
听着莫雨的梦，陈衡本能地想起了云京的人们。
那个虚握着手的女人，会不会就是刘大娘？如果是，那在云京布局的鬼葬大圣，很有可能是被封印在守墓村的那位。
“我还看到了守墓村！”
听到莫雨提及守墓村三个字，陈衡与花无常同时看向莫雨，表情中饱含着关切。
“放心，我找到了妈妈。不，是妈妈找到了我……”
说着，莫雨自己抱着自己，回味着存在于梦里的母亲的怀抱，感觉格外的温暖与舒适。
“可是，妈妈好像去找爸爸了……”
温暖之后，便是冷雨。
莫雨动了动嘴唇，似是贝齿轻咬唇角，又如俏舌触碰唇边……
陈衡知道她心中百味杂陈，小动作肯定会很多。
他此次前来万花国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花无常与莫雨这两个大美人。
她们在军队里就是英姿飒爽敢拼敢杀的女将与女王，在生活中却对彼此温柔以待，对朋友也毫不吝啬。
“花……王上，还能再给点灵石吗？”
陈衡把手伸向花无常，腆着脸问道。
“几千枚下品灵石应该足够你修炼到炼气九层了吧？”
花无常抬手拍掉陈衡要钱的手，怒道。
“我用东西和你换！”
陈衡翻手取出死气粉，递给花无常，笑着说道——
“换十块中品灵石！”
花无常接过死气粉，顿时一脸凝重，她曾深受死气困扰，自然知晓此物价值绝不止十块中品灵石。
“冒昧地问一句，王上今年……”
“十八岁！”
花无常抬手点了点陈衡的鼻子，甩出十块中品灵石。
“真年轻！”
陈衡嘴上笑着实话实说，心里则暗自高兴:我现在二十岁，永远二十岁。
对于修行者来说，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他们一旦踏入特定境界，便可以青春永驻，除非他们不愿意保持青春……
至于身体机能，修行者更是远超普通人。
……
就在陈衡等人沉浸在轻松氛围中时，云京之外，一条路从虚空中荡漾而出。
五个黑袍人从中走了出来，一齐看向被鬼气吞噬的云京……
“助鬼城平怨，吾等将前往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