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渡寒塘 作品

第 649 章 海宁猫岛(完)

第649章海宁猫岛(完)

【那很严重了。】

【那太严重了!】

【再也撸不到猫的礼哥像邻居一样背井离乡,自此,全岛的人再也没能喝上一口水。】

【前面的你猜海宁岛为什么是座岛。】

【我猜一定是它在沙漠里吧。】

【那很坏了。】

【惩罚最严酷的一集。】

【最可怜礼哥的一集。】

礼哥确实值得可怜,在礼哥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十分生动地一点一点浮现出了一丝名为绝望的神色。

话音落下几秒钟后,这一抹绝望开始在他大脑处理完会发生什么之后彻底绽开。

“那……那那那确实很严重啊,”礼哥表情惊悚,说话都带上了颤抖的结巴,“那我以后还还还能摸到猫吗?”

“应该是不能了,”礼哥母亲表情遗憾地像是一个在手术室前宣告手术失败的主治医生,“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你?”

当然是以为你只是把我当小孩所以瞒着我啊!

礼哥眼睛越瞪越大,表情几乎要扭曲成一个《呐喊》,如果这时候在他正前方站着一个人打手电筒观察,大概可以看见他喉咙上的悬雍垂。

——方响确实看见了。

于是坐在他旁边的方响面露不忍,伸手把他的下巴合上了。

“那……那那他们……”礼哥的视线终于随着这个动作看向了旁边的探索队员们,“岂不是也一样了?”

坐在这里的人可还有这么多员工啊!

“嗯哼。”管红雁点点头。

他们摸不到就摸不到呗,反正马上要走了也摸不到。

“这不就……这不就……”礼哥进行了一番激烈的烧烤,结巴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猫德学院这不就完了吗!”

猫德学院一共才十一个员工,现在六个都被猫讨厌,超过一半的数量,这医院还能继续开下去吗?

猫德学院一号分院的未来简直一眼望得到头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烬述在旁边冷静叙述,“猫德学院其实早就完了。”

学院旧址都已经变成水漫金山中的一片废墟了,不管他们作为员工有没有被猫讨厌,短时间内这都很难再继续经营下去了吧?

更别提他们这些员工其实在探索完成之后,并不会留在这里。

不过好消息是从比例上讲,整个医院内被猫讨厌的人会在他们离开之后从二分之一骤减至三分之一,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正优化。

可惜礼哥并不能接受这种优化。

在经历了漫长的思考后,礼哥的下巴又被好心人方响合上了一次。

“我不信!”他猛地站起来,夺门而出,“我要去实验一下!”

弹幕幽幽飘过一句:

【礼哥夺门而出,从此整个家的人都没有了门。】

【好莫名其妙啊,就像我的人生一样。】

【希望礼哥人没事。】

……

“让他去吧。” 礼哥母亲耸耸肩,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说出真相后会发生的情况,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放下杯子。

“我本来确实是不想说的,但是你们作为不知情者似乎把情况想的太严重了。” 她若有所思地扫过所有人的脸,重点在白烬述的脸上停留。

这倒确实。

管红雁抽抽嘴角:“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他们怎么会搞得这么复杂。

在礼哥母亲亲自说出这些之前,所有关于泄密之后会受到的惩罚甚至都已经想歪到了生死方面。

礼哥母亲即将说出真相时,她甚至都询问好云广,连商城里的奇迹都准备完了。

结果谁能想到是这种情况啊!

惩罚如此离奇,搞的几十分钟前要死要活的度衷声有点太小题大做。

这么想的绝对不止是管红雁一个。

白烬述明显感觉自己腰上的触手动了几下,缠的更紧了一些。

完蛋。

这下好像更生气了。

发展太过离奇,就连远在小岛另一边的云广都在临时群聊内听完了转播的全程。

【衷声的做法确实更效率一点,】云广沉思片刻,倒是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大题小做,【海宁岛上的人从小和猫一起长大,对猫的感情很深,如果说出这个真相会导致他们接下来余生都被猫讨厌,那大部分人确实是不会说的。】

【海宁岛上的人知道惩罚的真相,但岛外的人不知道,衷声做出这种生死相关的决策会传递出一个隐形的信号,就是我们对于真相的猜测已经远远偏离了真正的答案,转向了一些非常严肃极端的方向,】云广继续在群内打字,【人命关天,如果这时候不把消息告诉我们,那衷声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是无法想象的,短时间内,这确实是最有效的做法。】

云广说的不无道理。

跳脱出得知真相后的哭笑不得,度衷声的做法确实是他们短时间内最有效的解法。

所有人放下手表,不远处的小区道路上,夺门而出礼哥的测试也得到了验证。

整个小区回荡着礼哥“啊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的哀嚎,向所有人昭示着礼哥余生将会得到的待遇。

“那我们就填一下规则?”管红雁为礼哥默哀一秒,默默收回视线,看向周围的队友们。

“那我就直接填猫和岛上的那些怪……”

“等一下。”鲁长风的话没有说完,就忽然被打断了。

“我们要不……”顶着几个队员的视线,白烬述顿了一下,“等到明天再填写规则?”

除了管红雁以外的几个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啊?”邬梦挠了挠头,“度哥你不想从这里离开吗?”

“我有点私事想要处理,”白烬述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上的猫不满地踩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重心,继续往下说道,“等到明天晚上离开之前再填写规则。”

“那……” 邬梦还想再问,就被肩膀上的一只手按住。

“加油,”管红雁眼神沉重地看了看白烬述和他肩膀上的猫,“希望人没事。”

这三个队友也是没眼力见的东西,很明显,度衷声刚才自刀的行为好像让他的神不太高兴。

在未知空间内还能占个不在教内的便宜,真要离了这里回到他们的那个教派,度衷声肯定要完蛋。

毕竟他们那个什么玩意救赎社虽然剁手剁脚,但管红雁也不能肯定有没有什么诸如信徒的一切都是神的所以剁手剁脚之前需要献祭或者祈祷,否则就是不忠的教义,豹猫教主刚才显而易见不太高兴,度衷声这会可能有点麻烦。

刚刚想到这里,她就看见猫稍微转了一下身,把视野正了回来,方便度衷声看清前面的路。

——但麻烦不会太多。

管红雁默默评判了一下现在的局势,觉得还是保一手自己的队友比较好,虽然度衷声和晁宥乾是一个世界的奇葩,但作为圣子,这个身份在基金会特殊空间还是很少见的。

为了他回去不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仪式弄死比如说绑在广场中间烧死之类的,反正听起来就是一些邪教会使用的手段,虽然管红雁并不觉得教主会这么对他,但还是赶紧让他们两个好好说清楚吧。

该承认错误就承认错误,该滑轨就滑轨,该献身就献身什么的……

“度衷声的事情你少掺和,”想到这里,管红雁果断一伸胳膊揽走鲁长风,“走,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点好的。”

“吃……吃什么啊管姐?”鲁长风被拉着肩膀走了,留下两个还在原地的新人。

新人面面相觑,看一眼白烬述又看一眼走了的管红雁,凭借小动物般的直觉准确选择了跟着管红雁走。

一群队友都走了,现在,只留下度衷声……和他肩膀上的猫。

“嗯……刚才就是……”白烬述尝试性摸了摸肩膀上的猫,正想找个开场白,就被猫非常不配合地咬了一口。

倒是不痛。

不过时间内,恐怕怀嘉木可能并不想听他狡辩。

*

一人一猫的奇怪氛围延续到了晚上。

被他们占领了司令部的猫们终于在痛失阵地六天后,回到了自己忠诚的大本营,探索队员们坐在客厅里,能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的小院里面聚集了一群猫。

他们似乎以一只长毛三花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绕成一片,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一群等待指令的士兵们浮毛飞成一片,远远看去宛如一大片毛茸茸暖呼呼的蒲公英,让人下意识就开始想象这些绒毛在手中划过的质感。

可惜也只能想象了。

由于他们是得知了真相的卑劣外乡人,所以没有一只猫肯接近客厅里的人们,甚至于他们透过窗户看见里面还有一只猫蹲在人的肩膀上时,还有不少猫发出了喵喵咪.咪的呼唤声,大概是在让它赶紧过来。

而窗户内的怀嘉木……当然是理都没理这群猫。

它照旧蹲在圣子的肩膀上。

而顶着猫的某位圣子似乎觉得自己又是有了机会,有了时机,伸手就想摸摸猫。

下一秒,豹猫默默转了个身。

眼中的视角忽然从窗外小院里的毛绒蒲公英们变成一片白墙的白烬述:……

这次的怀嘉木哄起来前所未有的难……毕竟如果按照以前的情况,之前每次他为了探索规则发生什么人身意外,导致怀嘉木不悦,那只要说几句好话或者干脆用一些亲密接触来化解,对方就大概率会不再计较这件事。

毕竟他已经用这种方式解决过很多次问题了,一来生二来熟,都快形成路径依赖了。

但这次,一来是他并没有受到度衷声多大的影响,脑海中闪过那个计划的时候,他本人的意志要高于度衷声的思维,换言之他没法把锅甩出去,二来则是怀嘉木现在是只猫……

他总不能去对一只猫做什么……那听起来像变态。

这两种情况相叠加,立马就让白烬述变的进退两难起来。

*

他的进退两难一晚上过去也没有得到补充改善。

早上一睁眼,他看见的就不是房间内的天花板。

这样的情况在几天前倒也发生过许多次,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是因为怀嘉木比他醒来的早得多,正在外面的树上观察周围。

今天也不外如此,通过怀嘉木的视角,能看见在门外的地方,隔壁民宿的两个女生冉冉和那个电台主播已经手牵手出门了。

她们尚且还不知道昨天还在和他们一起调查的几个队友现在已经变成了小岛秘密的知情者,还在顺着电台主播得知的线索继续调查。

怀嘉木站的位置足够高,从这里甚至还能看见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就在墙壁拐角,一只白猫正在后面观察着她们。

……看来这两人在海宁岛上是势必不会获得什么了。

白烬述一边想一边从床上起来,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他什么都看不见,起身的时候找外套颇费了一番功夫。

坏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怀嘉木的视线一直固定在窗外,似乎就像是不知道他醒来了一样。

白烬述思索片刻,从门口的椅子上面摸到昨晚的外套,半披着推开房门,开始摸黑下楼。

老宅的楼梯是传统的木质阶梯,每个台阶和每个台阶之间的长度不一样,就算是看得见路的人都很容易不小心摔倒,更不用提度衷声这样一个只能摸黑下楼的。

没走到一半,踏上台阶的走路声还没响起几声,白烬述眼前的场景就飞速变换。

豹猫从树上飞快飞跃下来,几个跃步间就跳到了房间内,掠过客厅里已经起床的探索队员,顺着扶梯把手往上跑了几步,最终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上。

压的他差点一个脚滑往前踉跄几步。

意识到自己好像冲的太急了,显得多慌张似的,豹猫迅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正了正身体,好像刚才做出这一连串动作,假装不知道白烬述醒了,又在发现他摸黑下楼梯的时候飞速赶来的不是他一样。

白烬述怔了下,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我醒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肩膀上正在调整平衡的豹猫身体一僵,尾巴努力状似不经意似的摆了几下,一个没控制住,甩到了他的脖子上。

*

接下来一天发生的事情充分满足了管红雁的看热闹欲.望。

毕竟热闹天天有,但神和圣子的热闹不多见,这一人一猫的身份好像互换了一样,明明应该是一方在千方百计祈求神明的原谅,另一方高高在上,审视对方,做出宣判。

偏偏现在祈求方的眼里没有丝毫卑微,而本该高高在上的猫,现在正蹲在他的肩膀上,尽职尽责地为他指路。

看上面这一大串形容就能想象到这是一场多复杂的乐子。

管红雁为在场只有自己能get到这点乐趣而扼腕叹息。

四个新人是连察言观色都不会的木头,鲁长风对这些暗流引动的关系一窍不通,云广……云广倒是能意识到,但云广是个正经人,不会参与进她的八卦里来。

管红雁在这个时候格外想念许子尘,要是他这会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就能一包瓜子一杯茶,一个乐子看一天。

许子尘不在,管红雁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徜徉在乐子的海洋。

乐子除了圣子和神之外,还有这个未知空间唯一的受害人礼哥。

谁也不知道猫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礼哥现在仿佛变成了海宁岛上的异类,浑身有了一个隔离场似的,所有猫都离他八丈远。

白烬述他们晚上去到猫德学院的时候,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的猫德学院中,会客厅已经被恢复了大部分原貌,能看出来一点之前的影子,而老板礼哥正满脸崩溃地坐在沙发上,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小舟抱着一只长毛奶牛猫。

“好惨,” 隔着一道玻璃墙,管红雁由衷感叹,“居然真的所有猫都不靠近礼哥了啊?”

它们不仅绕着礼哥走,如果被装在猫包里面强制靠近礼哥,还会演都不演了的展现出自己的变异能力。

比如刚才他们就看见一只短毛金渐层直接从猫包里面变成透明的跑了出来。

礼哥也看见了窗户外的他们,抬起头正想说什么,眼神就顿住了。

“我靠,”他对着旁边的店员小舟发出震惊的声音,“凭什么他们就还有猫肯靠近?”

管红雁:?

什么?你说教主吗?

“这不公平!”礼哥哀嚎,“凭什么啊!明明教主是猫德学院的猫!凭什么他们提了辞职之后不被猫讨厌就算了,还能从这里带走一只!苍天不公!”

【不,】管红雁默默地给唯一能get到她的云广发,【苍天其实是公平的。】

因为度衷声正在给她制造笑料——窗外,礼哥看不见的地方,他正试图用一些掩饰太平似的语言和教主对话:“嗯……做了这么久的猫,今天晚上离开未知空间之后,晚上要不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管红雁默默继续打开手表吐槽:【我的天,度衷声的认错技术,和我妈不相上下。我小时候和我妈吵架之后如果她意识到自己不占理,根本不会向我认错,只会等到晚上饭点来敲门喊我吃饭。】

夕阳下,一人一猫的影子被拉的很远。

也许看热闹的人不知道,在度衷声的某段幻想中,他也曾经期待过离开救赎社之后能像今天一样正常地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但他不可能,也不会去追寻这样的一段构想。

就像是穷途末路的赌徒,眼睛是他给救赎社献上的第一份贡品,而此后的每分每秒,他都在被这个教派蚕食。

等到已经和教派融为一体的时候,信不信所谓的神明已经不重要了,一条道走到黑是他唯一能选择的最好的结局。他向往过,但从未后悔过。

白烬述抱着猫,忽然想到,也许像这样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迎着夕阳的方向的时光,对度衷声来说有这一瞬间也很好。

即使这对他没有任何实质性改变的含义,离开这条街道这片夕阳,他依旧会是救赎社最虔信的信徒。

至于肩膀上的猫……在身后同伴填写规则的声音里,他默默升起了一丝怪异的不安,并打算一登出这个世界就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向厨房,煮……煮一碗特辣螺蛳粉堵住他质问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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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新人队员的欢呼声和弹幕的撒花中,白烬述登出副本,在床上睁开了眼。

离开副本时天色尚且还早,但此刻,窗外的夜色已经沉沉。雨声尚未落尽,公交车在夜幕里飞驰而过,无数亮起的霓虹灯光在玻璃巨幕的倒影里游动,又变得扭曲,拉长,最终随砸进水洼里的雨滴而溅散成无数细小的光斑,逐渐熄灭。

离开副本前的回忆逐渐回到脑海里,他恍惚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所在空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身边的呼吸声浅得近乎听不见,白烬述侧身,本来想要摸索一下放在床边的手机看看时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片很浅的海里。

借着窗外的流光,他和一双眼睛对视,又在这双眼睛里,看见自己倒映其中的影。

怀嘉木……变回人了啊。

这个忽然的思绪占据了他脑内原本的思维,将那些原本思考着怎样蒙混过关或者转移话题的说辞卡成一片空白,这一瞬间,白烬述几乎忘记自己要说的话,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又好像只是短短七天而已。

怀嘉木变成猫的时候反而要比人时好懂许多,明明离开未知空间前,他还会用甩尾巴和转头表达不满。现在,几个呼吸的安静对视后,白烬述只看见他垂下眼睛。

海面上的倒影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一起消逝,在他身后隐约透的隐约薄光里,他看见怀嘉木的表情是一如既往地淡漠,看不出来什么。

垂下了眼睛,反倒让他唯一会泄露出来一点真实情绪的器官被彻底封闭,无法看出他的真正想法。

白烬述缓慢眨了眨眼睛,察言观色似的仔仔细细观察着面前的人,仿佛这样就能捕捉到对方的一点点情绪——哪怕仅有一星半点。

有大厦顶端的激光扫过落地窗,流光一闪而过,眼前的人似乎被光触动了一瞬,微微动了动嘴。

下一刻,他感觉怀嘉木很轻的抓住了他的手,缓缓地展开他下意识蜷起的掌心。

有布料在安静的黑暗气氛里被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而后,怀嘉木垂着眼,低低开口。

这片空间里的光太暗,暗得白烬述只能看见他那点并不舒展的眉尖,与张合时很薄的唇。

“我们谈谈?”